「過些日子,我打算去江南一趟。」他說道。
聽了他的話,賀淨茹微微一僵,神色也顯得有些不自在。
「江南……允振哥是為了那個女孩而去的嗎?」她忍不住開口詢問,語氣中透著一絲試探。
對於這個比她年長六歲,長得高大挺拔、器宇不凡的義兄,她早就暗暗傾心,並希望有朝一日能當他的妻子。
爹也明白她的心思,因此在兩年前,爹曾經有意將她許配給陸允振,甚至也曾當面詢問陸允振的意思。
原本她以為,就算並沒有愛上她,但即便只是為了報答她爹當年收養的恩情,陸允振都應該會點頭同意的,想不到,他卻語氣堅定地拒絕了!
他說,他心中早已有了一個女子,這輩子只想娶那名女子為妻,而這個答案令她心碎不已。
對於那個素未謀面的女子,賀淨茹的心裡又是羨慕、又是嫉妒。
明明這些年來,她與允振哥朝夕相處,應該近水樓台先得月才對,想不到允振哥卻早在十年前就愛上了那個女子,且這十年來不曾改變過心意。
「沒錯,就是為了她。」陸允振大方地承認。
蘇婕芸是他心中的夢想,也是他這些年來努力的唯一目標。
聽見他肯定的回答,賀淨茹的眼底掠過一抹黯然,她咬了咬唇,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
陸允振瞥了她一眼,心中有些無奈。
他不是不明白賀淨茹的心思,也不是不知道她對自己還沒死心,但是他早已明確地拒絕過和她的婚事了,也不曾給她任何一絲可能在一起的希望。對於她的一片情意,他也只能辜負了。
「義妹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江南?說不定,在江南會遇見你的如意郎君呢!若真如此,我這個當哥哥的一定會幫你風風光光地辦場婚事。」
他心想,如果能趕緊替義妹找到一個適合的對象,不僅對在天之靈的義父有個交代,義妹的終身幸福也好有個著落。
然而,這番出於好意的話聽在賀淨茹的耳裡,卻像是他巴不得趕緊將她嫁出去,省得留在身邊妨礙他似的。
她輕蹙著眉,臉上浮現一抹苦澀的微笑。
「好啊,就跟允振哥一起去江南走走。我也想見見那個讓義兄念念不忘的女子,究竟生得什麼模樣?」
第1章(2)
什麼模樣?
賀淨茹的這個問題,讓陸允振的腦中再度浮現一抹纖巧的身影--
她有著他所見過最美麗的容顏、最澄澈的眼眸,只要她一出現,就像夜幕中出現了一顆最閃亮的明珠,讓他的眼中只容得下她一個人,而旁人和她相較之下,全都變得黯淡無光。
陸允振那張陽剛霸氣的臉孔,因為想起了遠方佳人而浮現一抹溫柔,而那雙墨黑的眼眸則閃動著迫不及待的渴望。
十年了!
為了蘇婕芸,他努力了整整十年的時間,而現在,該是他走向她、擁有她的時候了!
江南
一條景致秀麗的湖畔小徑,是往來一間寺廟的必經之路。
遠遠的,有兩個人影走來,從她們的衣著打扮來看,是一對年輕的主僕。
午後微風徐徐,迎面拂來的清風,該是令人感到心曠神怡的,可是蘇婕芸那張美麗細緻的臉蛋上,卻有著顯而易見的煩惱。
身旁的丫鬟秋月見她沿路愁眉不展,便開口安慰道:「小姐別這麼擔心,老爺的身子一定會好轉的。」
「嗯,希望如此。」蘇婕芸仍蹙著眉心,柔嫩的唇兒逸出一抹輕歎。
上個月中旬,她爹不幸染了肺病,而且病情相當嚴重,即使已找了城裡最知名的大夫來醫治,病情仍一直沒有起色,直到現在還虛弱地躺在床榻上。
三年前,她娘便不幸病逝,現在只剩下爹與她相依為命,她可不希望爹有什麼三長兩短呀!
除了爹的身體狀況令蘇婕芸極度擔憂之外,最近還有另一件事情令她煩心,就是前陣子婉拒的婚事。
自從幾年前她及笄以來,上門提親的人就沒少過,但是爹都沒有答應。
爹說了,憑他們「金安酒坊」這塊江南第一酒坊的招牌,就算是要養她一輩子都不成問題,因此爹不急著將她嫁出去,非得要找個真正能照顧、呵護她一輩子的對象才行。
那些婉拒掉的婚事,她從來沒有覺得可惜或是困擾過,可是這一次,登門提親的是「萬福酒樓」的少爺胡寶福。
「萬福酒樓」位在城東,是江南一帶最大的酒樓,他們酒樓所賣的酒,全都是由蘇家的「金安酒坊」提供的,兩家早已配合多年。
至於「萬福酒樓」的少爺胡寶福,是個長她三歲的魁梧男子,由於兩家生意上的往來,他們很早就認識了。
這些年來,她始終將胡寶福當成一個兄長般的朋友,也一直認為胡寶福對她沒有什麼男女之情,想不到他竟然會突然上門提親。
坦白說,江南最大酒樓的少爺配上江南第一酒坊的千金,其實是門當戶對的,再加上兩家是舊識,已有多年交情,照理應該是一樁還不錯的婚事,可是當爹詢問她的心意時,她卻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要她嫁給一個自己並不心動的男子,與他日夜相對、同床共寢,那實在是她無法想像的情況,尤其當她想像著她與胡寶福親吻或擁抱等等親暱的畫面時,更是渾身不舒服極了。
因此,她一點兒也不後悔拒絕這樁婚事,更相信她作了正確的決定。可是,一想到她可能因此傷害了一顆愛著自己的心,而對方又是認識多年的朋友,她就無法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一股抑鬱之氣沉甸甸地壓在胸口,讓蘇婕芸不禁幽幽地歎了口氣,就在這個時候,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孩童的哭聲。
「咦?怎麼回事?是誰在哭?」
丫鬟秋月也跟著一塊兒張望,很快地就看見了在遠處樹下大哭的男孩。
「小姐,在那兒呢!」
蘇婕芸順著丫鬟指的方向望去,立刻認出了那個男孩。
「咦?那不是阿義嗎?」那個叫做阿義的孩子,今年才五歲,他娘李嬸是城東朱員外家的廚娘。
由於阿義有時候會跟著李嬸一塊兒到「金安酒坊」來買酒,從小沒有兄弟姊你的她,相當喜愛這個活潑調皮的小男孩,因此將他當成弟弟一般疼愛。
「秋月,咱們過去看看吧!」
蘇婕芸關心地朝阿義走了過去,秋月見狀也立刻跟了上去。
「阿義,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阿義一看見蘇婕芸,立刻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哭訴。
「嗚嗚……芸姊姊,我剛才偷偷拿少爺的竹球來玩,結果一不小心踢到樹上去了,怎麼辦……」
「什麼?阿義,你不可以未經允許,就私自拿你家少爺或是其它人的東西,知道嗎?」蘇婕芸蹙眉輕責。
「可是我好想玩嘛……少爺跟夫人出門去了,所以我想偷偷玩一下就放回去的……可是現在……怎麼辦啦?嗚嗚……」
蘇婕芸歎了口氣,見他哭得那麼傷心,也不忍心再苛責了。
她抬頭望著眼前的樹,很快就找到了那個卡在枝葉中的竹球。
這棵樹的高度其實並不高,枝幹長得粗壯而結實,如果是十多歲的大孩子,肯定能輕輕鬆鬆地攀爬上去,可是這樣的高度對一個才五歲大的孩子來說,仍是遙不可及的距離。
蘇婕芸左右張望,原本打算請路過的人來幫忙的,卻無奈地發現週遭並沒有其它人經過。
「阿義,我看你趕緊回去請人來幫忙好了?」蘇婕芸建議道。
「不行、不行啦!」阿義哭得更大聲了。「要是這件事情被我娘知道,她肯定會痛打我一頓的啦!嗚嗚……我不要被打啦……」
「這……」蘇婕芸的臉上閃過一抹尷尬。
那位李嬸管教阿義確實相當嚴厲,過去他們到酒坊來時,阿義只不過是稍微調皮了些,並沒有真的惹出什麼禍來,就被李嬸又是擰耳朵、又是打手心的,讓從小不曾受到爹娘責罰的她看得好不忍心。
這一回,阿義偷偷拿了他家少爺的竹球玩,還踢上了樹,要是被李嬸知道,肯定少不了一頓好打。
「嗚嗚……我拿不到……等等少爺和夫人就要回來了,我該怎麼辦啦?嗚嗚……我一定會被打死啦……」
他驚惶無助的哭聲讓蘇婕芸的心揪了起來,雖然阿義確實有錯,但畢竟他只是個五歲大的孩子,她實在不忍心他真的受到嚴厲的處罰。
「秋月,有沒有什麼好法子?你有辦法將樹上的竹球拿下來嗎?」她問著一旁的丫鬟。
「呃……這……小姐,不是秋月不肯幫忙,實在是……」秋月苦著一張臉,面有難色。
在她小的時候,曾有一次貪玩爬牆,結果摔斷了腿,從此她便相當畏懼高的地方,即使只是一點點的高度,都足以讓她頭暈目眩、冷汗涔涔。
可是,眼看小姐這麼擔心阿義,忠心耿耿的秋月決定硬著頭皮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