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的啊?」他這麼一說,她也緊張起來。
祁兆禾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起這些事,神情有幾分無奈,「我本不願攙和進去,偏偏我的身份令我避無可避,即便我從來想過要爭什麼。他們也不可能輕易放過我,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蘇湘梨搖頭,「有什麼委屈?如果我們今天異地而處,你會覺得委屈嗎?」
祁兆禾笑了。
這樣單純執著的姑娘,他怎能不愛呢?
「我知道你不在意,但我仍會心疼。」他溫聲道,「總之我必須先回去處理一些事,快則幾日,慢的話……可能半個月,甚至更久也說不定,當然,能別拖這麼久是最好的,只是我也沒把握事情究竟多久才能結束……總之接下來的日子裡你能不出門就不要出門,醫館藥鋪暫時都別去了。」
蘇湘梨聽出他語氣中的認真,曉得他不會無緣無故這樣囑咐,因此她並沒有多說些什麼,「放心,我知道了。」
「那我先走了,這幾日或許會很忙,不一定能過來,你千萬要保重。」他又瞧了她一眼,有些戀戀不捨,然後才轉身離去。
她望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猶豫了會兒,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喚道︰「兆禾。」
他回頭望向她。
她小跑步至他身邊,想了想,執起他的手,「雖然我不知道你要做什麼,但無論如何請一定要小心。別忘了你還有許多秘密沒告訴我呢!」
祁兆禾瞧了她好一陣子,才柔聲道︰「我會小心的。」
所有熟識他的人都極為相信他的本事,在他長大後,每回他出門時,那些人沒去提醒他的目標小心就不錯了,已很久沒有人細心叮囑要他小心。她還是第一個用這樣的語氣對他說出這番話的人。
他很感動,非常感動。
他從不知道自己竟會被這樣平凡的話語打動,若不是後頭還有那麼多人盯著,他真想狠狠抱住她。
祁兆禾決定,要盡己所能將所有事快速處理完,然後立刻回來娶她。
他已經迫不及待想和小梨兒成親了。
「撈月樓」是一間位於城東的茶樓。
既取名為「撈月」,可知其是依水而建,而這撈月樓正處於穆江旁。
城東之地寸土寸金,加上往來的人都是高官富商,能長久營業的店家必定有獨特之處,撈月樓亦是如此。
這棟三層離的茶樓在一樓不設席,自正門進入後是個回字形長廊,中間則種植著一片翠竹,繞過長廊後,才看得到通往二樓的階梯。
二樓以上則全數隔成雅致卻又寬敞的廂閣,因此撈月樓雖佔地不小,客席數量卻有限,得加上環境清幽隱密,適合談要事,極受達官顯要歡迎,往往都得在好幾日前預訂,才搶得到一間包廂。
第9章(2)
此刻蘭樓視野最佳的包廂內,坐著一中年一青年兩個男人。
茶點和茶具早就被挪到一旁,桌上擺著的,是個白玉雕成的棋盤。
兩人正專心對弈。
棋子亦是玉石所製,落在棋盤上不時發出清脆的聲響。
「放棄吧,這局您輸了。」身著一襲白衣,看起來較為年少的男子,將手中的白子扔回缽裡,淡聲道。
年長的男人不甘心的瞪著棋盤,他原不想這麼快就認輸,然而看了許久仍看不出活路,最後只得死心。
「哼,跟你爹下棋居然也不手下留情!」中年男子歎氣,棄子認輸。
「我已讓了您三子。」祁兆禾淡淡的道。
既然讓子了,就已經是手下留情。
「全天下也只有你敢在棋盤上對朕趕盡殺絕。」皇帝瞪他。
「其實祁女俠也敢,只是她下不贏您罷了。」祁兆禾一笑,「若想找會對您手下留情的,那便不該找我。」
相信有很多人願意輸給他。
「跟那些人下棋有什麼樂趣?明知他們故意讓朕,贏了也沒意思,」所以抱怨歸抱怨,他還是喜歡和小兒了一起下棋。
祁兆禾笑而不語,只是為兩人再斟了杯茶。
皇帝品著茶,抬眼瞧著眼前結合了鳳兒與自己樣貌牌性的兒子。
唉,他已無數次遺憾小兒子不願入宮,對皇位亦毫無興趣的事了。
他又喝了幾口茶才開口道︰「今兒個怎麼會特地找朕出來?總不是讓朕品評你未來連襟店裡的茶吧?」
這家撈月樓,正是范竣希的產業。
「您的消息倒是靈通。」祁兆禾輕笑,卻不吃驚,「我想知道,關於皇位您究竟有什麼打算?」
其實他曉得自己的皇帝爹親一直想早點退位,好和娘親長相廝守,但對幾個兒子都不滿意,才遲遲無法選定新帝。
「喔?怎麼突然對這件事感興趣了?難道你也想坐坐朕的龍椅?」皇帝頗感興趣的反問。
「那張龍椅有什麼好?它讓您連祁女俠都沒法娶。」虧他那些兄長們還爭得你死我活,真是可笑。
他才不允許有任何事阻撓他娶小梨兒。
「你這不肖子,非得往你爹的痛腳踩?」
「我的確不肖。」他大方點頭,「我不會有無數後宮佳麗,這輩子,我只要小梨兒一人。」
「你你你……」皇帝表面上生氣,心裡卻挺樂的。
這小兒子不虧是他鳳兒教出來的,連想法都挺合他的胃口。
兆禾說的沒錯,帝位是個沉重的包袱,這麼多年來自己早想卸下了,就只有那些令人不放心兒子在那明爭暗鬥搶破頭。
「爹,我就不和您拐彎抹角了。」祁兆禾單刀直入的道:「我想您應是打算傳位給懷王吧?既然如此,為何遲遲不表態?」
「敢這麼直接問朕這事兒的,你也是唯一一人。」皇帝搖頭失笑,「朕的確打算傳位給懷王,雖然他還不夠大器,目光稍短淺了些,但其他人更不成材。」當然,他最愛的小兒子除外。
「那您還讓太子抓了范竣希?」他才不信爹親不知道范竣希和懷王的關係。
「若懷王連處理這點事的能力都沒有,又如何能坐上朕這個位置?好在他還沒蠢到棄范竣希自保。」皇帝說著,然後又得意的笑了,「更何況若沒發生這件事,也沒辦法讓范竣希自願獻出那些米糧。」
今年大旱,稻作欠收,范竣希明白米糧對穆國來說,可比黃金珍貴得多了,為了早日見到懷孕的妻子,便以手中囤積的所有米糧為籌碼換得自由。
「爹,國事原不是我該過問的,然而近來太子動作頻繁,若衝著我來也就罷了,但他卻讓人擄走了小梨兒……若非他是一國儲君,又是您的長子,我早將他千刀萬剮。」祁兆禾冷冷的道。
皇帝聞言,也皺起了眉,「朕知道蘇二姑娘被綁的事,不過,你已確定是太子下的手?」
「那位綁走小梨兒的姑娘叫洪寧,她說當初便是她義兄李畢告訴她,滅了洪家滿門的兇手八成是我,慫恿她去抓小梨兒報仇,事情失敗後他就消失了。我讓人查過,李畢這個人於一年前投入太子門下當食客。我與李畢此人並不認識,恐怕是有什麼人要他想法子對付我,而最有可能的也只有太子了。」
「太子是腦袋糊塗了嗎?」皇帝怒道︰「難不成他真以為你希罕這位置?」
祁兆禾看起來倒是冷靜許多,「事實上我並不覺得太子自己想得出這麼迂迴的計策,即便是他命李畢去做,那也肯定有人在背後操弄,既然您短時間內還不打算傳位,不妨先去查清此事究竟是誰指使。」
畢竟朝中的事,他還是不若皇帝爹親來得清楚,由他爹親來查,自是事半功倍。
「你說的是,」皇帝頓時醒悟過來,「朕回去後必命人查查這是怎麼回事。」
「那就多謝爹了。」有了這允諾,祁兆禾鬆了口氣。
以前隻身一人時這些事都無所謂,反正這世上傷得了他的人實在不多,然而現在多了小梨兒,她像株嬌弱的花兒,需要他停下腳步,仔細澆灌呵護。
為保小梨兒安全無恙,他必須先下手為強,將躲在暗處伺機而動的敵人一一揪出來。
蘇湘梨這幾天都非常乖的待在范府,足不出戶,因為她幫不上兆禾的忙,不能再給他添亂。
而自姐夫回來後,姐姐的心情明顯好轉許多,腹中胎兒的情況漸漸穩定下來,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這天,洪寧突然來拜訪她。
想起自己好久沒關心她的傷了,蘇湘梨趕忙讓人請她進來。
蘇湘梨替她把了脈,觀察了下復原情況,發現一切良好,洪寧身上的疤比上次看到的淡了許多,顯然有勤加保養。
兩人說笑了好一會兒後,洪寧突然欲言又止的拉住她的手,「蘇姑娘……我昨天似乎見著我義兄……」蘇湘梨一愣,「你是說那個慫恿你綁架我的人?」
「嗯。」洪寧咬咬唇,「其實我也不是很確定……只是匆匆瞥見而已。」
「怎麼不確認清楚呢?」蘇湘梨急道,「你不是在懷疑他和你家人的死,以及你先前被下毒的事有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