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發現自己竟然說不出口。
她說不出違心之論……對,說不愛他根本是違心之論。
她從不曾像這一刻如此透徹瞭解自己的心意。
她喜歡兆禾,不管他真實身份是什麼、究竟是怎麼樣的人。
心,忽然有點亂,可現下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蘇湘梨連忙甩掉腦中紛亂的念頭,轉而望向那名女子,「他為什麼傷你?」
「哼,半年前我洪家一家十口無端遭人毒殺,最有可能做出這事的便是那以毒術聞名的祁姓妖孽。我在祁風山莊外等了大半個月才等到他出莊,沒想到他非但不認,之後竟以陰毒手段毀我容貌和嗓子……」那女子越說越恨,目露凶光,「也是你運氣不好,誰要你被他喜歡上?否則我亦不願傷害一名好心替窮苦病患義診的大夫,但你既是那妖孽的情人,我就要把你千刀萬剮,讓他也嘗嘗心痛的滋味!」
蘇湘梨看著那名女子一步步逼近,那騰騰殺氣讓她實在很想轉身逃跑,然而後頭幾個大漢將門口堵得嚴實,她根本跑不了。
怎麼辦怎麼辦?
就在那女子伸手準備抓她時,蘇湘梨急中生智的冒出一句話,「你怎麼知道人是他殺的?」
那女子一愣,隨即怒道︰「當然是他了,除了他之外還有誰會做這種事?」
「江湖上會毒殺人的也不只他一個吧?」蘇湘梨鼓起勇氣說著,「我和兆禾認識的時間雖然不算長,但我不覺得他會否認自己做過的事,你難道沒想過,或許你的仇人另有其人?」
「你以為這樣說我就會相信然後放你走,別傻了!」
「我承認我是為了活命才說這些,但你不妨想恕,我這些話是不是有點道理?」危急之際,蘇湘梨突然發現自己口才其實也挺好的。
女子似乎有些動搖,但沒幾多久就又咬牙切齒道︰「若我家人不是他殺的,他何必否認後又毀我容貌?」
「那就更說不通了呀,他若想滅你家滿門,你這漏網之魚自己送上門,他豈有不殺的道理,毀你的容貌做什麼?」蘇湘梨蹙眉,「他是當場毀你容貌的嗎?」
那女子似乎茫然了下,「不,我容貌被毀是近半個月的事……"
「所以你半年前找他理論,他卻直至半個月前才特地跑去毀你容貌?」這怎麼想都不合理。
女子遲疑了,「我當時是沒看清對我施毒的人,但他身穿白衣,自稱是祁公子啊!」
「這豈不是更奇怪了,他既否認殺了你家人,又何以在毀你容時表明身份,你都沒想過可能是栽贓嫁禍?」蘇湘梨從來不知道自已居然這麼聰明,竟能發現不合理之處,「而且我瞧你的門音和打扮,你是穆國人吧?兆禾這一個月來都在異國,忙到連我都不曾見到,又怎麼會在半個月前特地回來傷害你?」
那名女子瞪大了眼,表情好震驚。過了很久,她才開口,「那你覺得……是什麼人會做這種事?」
她怎麼會知道啊?蘇湘梨很苦惱,她甚至到今天才曉得兆禾真的是「殺手」,而且還是很出名的那種,才會有人惡意栽贓。
但為了她的小命……還有兆禾的名聲,咳,雖然他個人可能不是很在意,她還是得努力擠出些什麼。
「我不清楚,我對江湖上的事一點兒也不瞭解,不過想來對;方不是跟你有仇就是兆禾的敵人,才故意傷害你,引你和兆禾為敵,借刀殺人,或是看你們兩敗俱傷……唔,沒錯,這種可能性極大……對了,你當初是從哪兒聽說兆禾和我的事?或許和那人有關也說不定。」
乍聞在她心底原是文弱書生的男子,其實根本是個聲名狼借的使毒殺手時,她真是有點被打擊到,但她依舊相信自己的眼光,認定他不是會濫殺無辜的人。
女子的臉色越來越白,隔了好陣子才道;「你的事……是我義兄告訴我的。」
她並沒有大怒指責蘇湘梨離間他們義兄妹的感情,表示方《才那番話她多少信了幾分。
蘇湘梨思忖了會兒,再度大著膽子開口,「這位姐姐,你方才說你的容貌和嗓子是半個月前毀釘勺,若你願意的話,也許可以讓我幫你醫治看看……當然,我不清楚詳細情況,所以沒法向你保證能復原到什麼程度,不過半個月的時聞不算長,若認真治療多少會有點幫助……」
女子激動的顫聲道︰「你是說……我身上的傷有得治?」
「改善是可以的,但能復原多少,得看你配不配合……」呼,還好,總算她還記得愛美是女人的天性,從這點下手使成功一半了。
「如果能恢復,我當然願意配合啊!」她幾乎是用嘶吼的,「我才二十歲,可不想一輩子這樣……」
「那你得答應我,把這件事好好查清楚,看究竟是誰殺害你家人後又傷了你……如果真是兆禾做的,我無話可說,你儘管殺了我便是;倘若不是,你也別再錯怪他了。」她趕忙道。
「這是當然,就算你不說,我也會揪出這個共戴天的仇人,不為我自己,也要為我家人報仇。」那名女子冷哼道,「如果真的不是那姓祁的做的,我會下跪向你們道歉!」
知道自己暫時保住小命的蘇湘梨大大鬆了口氣,正想說什麼安慰的話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卻先響起--
「下跪就免了,敢擄走我的人,我不妨就成全你的心願,讓這兒所有人都死在我手下!」
破廟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屋頂突然垮下,一時間塵土飛揚。
在混亂之中自天而降的白色身影,是個一臉寒霜的俊俏男子,不是祁兆禾是誰。
第7章(1)
半個時辰後,一匹黑色的馬兒緩緩走出樹林。
馬背上載了兩個人,一男一女。
「好了,別再生氣了,我這不是沒事嗎?」蘇湘梨無奈輕歎。
她實在沒想到,安撫祁兆禾居然比安撫洪寧姑娘……呃,就是那命人將她綁來的女子還累!
若不是她軟磨硬泡的拜託他,費了大半天唇舌,最後連「如果你三思孤行,以後我就再也不理你了」的威脅都說出口,祁兆禾才讓那些人從「被凌遲而死」變成「凌遲一番再滾」。
她忽然覺得其實自己看人的眼光也不是這麼準啊。
至少她就不曉得他「衝冠一怒為紅顏」的情況居然這麼可怕。
祁兆禾陰沉著臉捏住她的胳臂,她立刻疼得抽氣。
「還敢說沒事?」他壓根不理會什麼男女有別,直接挽起她的袖子,一塊半個巴掌大的瘀青,就在白嫩的膀臂上,看起來格外刺目。
噴,又想回頭去虐殺那個綁走小梨兒的女人了,他可沒有不打女人這種無聊的堅持。
「那、那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的啦。」蘇湘梨咕噥著,小心抽回自己的手,「剛在馬車上,一個不留神就撞傷了。」
「若不是他們綁了你,你也不會撞傷。」這帳當然算在他們身上。
蘇湘梨無奈的抬頭望天。她從沒想到有天面對祁兆禾時,也會有「秀才遇到兵」的無力感。
她吸了口氣,「若不是你在外名聲這麼差,洪姑娘也不至於一不就認定你是兇手。」
哼,她都還沒和他算欺瞞的帳呢!
她發現自己說完後,身後突然安靜了。
「小梨兒,你可是在怪我先前沒告訴你真相?」祁兆禾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不安。
蘇湘梨愣了下,還來不及說什麼,他又接著說--
「對不起,我怕你知道後就再也不理我了。」這語氣帶著幾分撒嬌討好。
她聽了突然有些感慨,若洪姑娘聽到她口中以虐人為樂、殺人不眨眼的妖孽竟用這種口氣說話,不知道會有什麼感想啊……
明明稍早之前臉色還冷得像冰似的,此刻面對她時竟是完全不一樣的態度。
不過也是因為這樣,她想自己完全不用懷疑祁兆禾對她的心意了。
明明是個囂張慣了的男人,在她面前卻總是謙謙君子的模樣、處處遷就她。
她很清楚,她這人沒什麼值得他貪的地方,論學識、財富、美色,她沒一樣及得上他,所以若不是真心喜愛,他何必在她面前隱惡揚善?
神奇的是,他們之間沒說過任何甜言蜜語、沒許下任何誓言,她卻覺得和他有了默契--他們已經是男女朋友。
有些感情,或許得經姻某些危險事件,才會顯現出來。
蘇湘梨忽地輕歎,「算了,誰沒有秘密呢?」
她說這詁是真心的。
仔細想想,他是殺手,沒什麼,難道有比她跟姐姐帶若前世記憶轉生到這詭異的時代離奇嗎?
她都沒告訴兆禾她自己所有的事了,有什麼資格要求他這麼做?
她繼續說著,「其實我倒也不是氣你瞞著我,而是氣你不愛惜自己的名聲。我昨晚就說過,就算你是殺手,我也相信你殺人一定有你的理由,可顯然你從不打算對外解釋。」
「名聲那種東西有什麼要緊?」祁兆禾一點都不覺得那重要,相比之不他更在意另一件事,「倒是你,有什麼不曾告訴過我的秘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