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東雨知道她不說,便是不說了,她個性如此,他也沒打算讓自己成為一個打破砂鍋還問不到底的傻瓜。況且,,他相信自己的眼色,答案八九不離十了。
今天是星期四,是熊靖雪固定來到范東雨這裡工作的日子,明天她仍然繼續到會計事務所打工,她將自己的時間排滿,週六與週日也都是拎著早餐就來按他家的門鈴。
「妳把自己的時間全排滿,放假都不用回家的嗎?」范東雨雙眼盯在計算機屏幕上,雖然沒側過臉看著她,但他仍是不忘要自己用著輕鬆自然的口吻問道,讓這些話聽來彷彿只是在談論天氣,而不是談論她的個人私事。
每星期他倆相處的時間算來頗長,也總是會在繪圖時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聊天,這也讓他發現她不只是個不愛惹人特別注目的人,平時也不會主動談及有關自己家裡的事,他所知道的,多半是他主動開口問,她才簡單響應的。
他記得她說過自己是大家庭,大頭有個哥哥,下頭有兩個弟弟、兩個妹妹,但除此之外,他知道的還是很有限。
「不用,他們都知道我在打工,不會沒事特別要求我回家去。」如往常般,有關家人的問題,她都是問什麼答什麼,不主動透露其他。
「家人不會想妳嗎?妳不會想著他們嗎?」其實他想問的是她與家人感情是不是不太好,要不怎麼不會有人催著她回家呢?
原本視線也只落在計算機屏幕上的熊靖雪,在聽見了范東雨的問話後,她轉過臉,將注意力改放到他身上。
「會啊,我們都會,但我這個性,你也懂一些的,我不想做的事情,沒人能強迫我,我想要將時間拿來打工賺錢,這就是我的目標,他們懂。」她露出微笑,挺喜歡他這佯裝言笑自若的模樣,明明好奇的關心著她的狀況,卻又怕踩到她的雷點,小心翼翼的問著。
其實她家裡沒什麼事情怕人家問,只是她習慣了不去主動向人提及罷了。
知道他真在意她這口朋友,才會小心自己的言語行為,所以這回她主動的開口了。
「雖然家裡人口多,但我們兄弟姊妹感情一直很好,我爸是個比較寡言的人,只要讓他明白我人在外頭是安全的就夠了;我媽媽倒是比一般媽媽話癆了點,我不能否認把時間填滿有一部分是不必回家聽她嘮叨,想來我也真是個不孝女。」說到最後一句話時,她忍不住笑了。
「妳的樣子看起來並不打算反省妳是不孝女的這事實。」原來她的家庭還是很正常的,只是她個性獨立罷了。
「正是。」熊靖雪彎著眼笑著。
其實她很乖的,每天都會氏電話回家報平安,媽媽一直是個家庭主婦,孩子們大了,媽媽也聞下了,每個月都會自己找時間北上來找她,再轉往其他地方去看其他孩子們,當是出門走走,順便看兒女,這樣定時出門透氣對媽媽而言,其實沒沒有什麼不好。
家庭的話題就這麼結束了,范東雨也不再多問了,很多事情是可以慢慢來的,有關她的大小事情,總是會一點再一點的添入記憶裡,沒什麼急著一定得現在就必須知道的。
兩人各自將注意力拉回到繪圖工作上,靜默了好一陣子之後,范東雨這才又開口。
「有件事想跟妳商量一下。」
「嗯?」
「妳要不要考慮一下,將會計事務所的那份打工也辭了?」
「為什麼?」熊靖雪停下手裡的動作看向他。
「妳一天在事務所裡打工三個小時,時薪雖然不差,但相對的,只要每個月多畫兩張圖,薪水就超過了事務所給妳的,那倒不如專心畫圖就好,也省得妳兩邊跑。」省得她總是兩頭來來去去的,不如把時間全留在他身邊最好。
「你少來,給我說真的。」說話眼睛都不看著她,真以為她會這麼相信他真是好心的純粹為她著想著是嗎?想都別想了!
「嘿,還真是唬不過妳呢。」
「廢話少說。」
「公司給我的案子很固定,將來也會這麼固定下去,雖說這工作與妳所學的完全不相干,但也是個學習,同時不比妳在外打工的工資來得低,要妳辭去其他工作是我的私心,一半為妳,另一半為我自己。」這又是摻著真話的謊話。
「嗯哼。」請續說下去。
「其實,我想請妳多幫忙畫些圖,最近我會比較忙,怕是沒時間。」
「忙什麼?」
「我想追一個女生,想要多抽點時間與她約會。」
第4章(1)
熊靖雪答應了范東雨,答應為了他而辭去了事務所的工作。
接下來的日子裡,她慢慢的知道了更多有關於他的事情。
原來他長時間外接的繪圖工作不是來自小型的建築公司,或者是大型或個人工作室,而是台灣數一數二的大型建設公司。
他說,有親戚在裡頭工作,所以才能讓還是學生的他能夠靠著關係穩定的接件繪圖,是走後門來著。
沒關係,他走親戚後門,她走他為她開的後門,這挺好的。
還有,他追到了他想追的女生了,不是同校裡的女學生,更不是其他學校的,而是一名大他五歲的票亮OL,他們交往著,然後他在兩個月後被對方甩了,這件事被她沒良心的取笑了一陣子。
她母親來探視她,也終於碰上了范東雨,她大方的將這個朋友介紹給媽媽認識,雖然媽媽懷疑這名鄰局學長與她並不是單純的朋友關係,但也沒有開口阻止他們交往,態度比所預想的還要開明。
連自己媽媽都認定她與范東雨之間不是純友誼了,她也決定,不管是誰再去質疑這個純不純的問題,她都不再讓自己去糾結這個問題了,它就是青春的玩樂回憶。
「妳媽似乎很滿意我這個『男朋友』。」范東雨一臉得意,雖然她母親嘴上什麼也沒講,但表現出的態度以及不斷的暗示,都說明了一切。
「隨便了,她高興就好,反正事實是什麼,你跟我心底明白就夠了。」
隨著季節更迭,這一年,熊靖雪已是大三的學生,再過不久則是范東雪離開校園的日子。
「真的確定不繼續唸書嗎?」這個問題,他在去年就回答過了,答案是肯定的,但熊靖雪仍是忍不住地再問了一回。
他是個聰明的人,可聰明並不表示做事情不必腳踏實地,聰明只能讓人在學習上較他人多一分領悟力,這一點他也明白,所以他的好成績也是靠著自己的努力得來的。在他人以為他的好成績只是僥倖,以為他一臉桃花相,自然會花許多時間在男女關係上打轉,但只有她知道,事實不是這樣的。
他花時間唸書,花時間窩在計算機前繪圖工作,做事情積極進取,誠心待人,這就是范東雨。
「我決定直接實務學習,直接進入公司。」范東雨口裡說的人司,便是一直與他合作的東亞建設集團。
熊靖雪點了點頭,知道這是間大公司,有著良好完整的制度,只要用心,他一定能夠擁有大好前程,所以她不會再問著相同的問題了。
緊接著,在距離范東雨離開校園的日子只剩下一個多月的時間,她這才知道原來他早在兩個月前,只要是她繪的圖,他一律掛上她的名字送交上去,往後公司將會不再透過他,直接與她聯繫工作。
一個星期之後,他帶著她與公司部門同仁及主任們做第一回的見面認識。
那一天,范東雨與熊靖雪成了主角,慶祝前者即將成為大家庭裡的一員;慶祝後者將正式成為固定接案的繪圖員。
范東雨被勸了不少酒,而從沒喝過酒的熊靖雪也第一回嘗試了被酒精侵襲神智的滋味。
「你們這樣不行啦,年輕人酒量要再練練,不然以後出社會,要怎麼跟人交際應酬?」這一攤花錢請吃飯的主任這麼對著他倆說著,然後兩人的眼前自然又各自多出了一杯酒。
熊靖雪忘了范東雨是怎麼回應主任的話,但她記得他的酒杯空了,到最後卻不記得自己酒杯裡的酒究竟空了沒。
那一晚是主任開車將不勝酒力的他們送到小區大門口前,事後回到公司,主任說他倆在回家的路上還醉得不省人事,但在她停了車後,兩人瞬間清醒,兩人是相互搭著對方的肩,笑著與她說再見,然後一起消失在小區大門口。
關於這一點,范東雨與熊靖雪並不質疑主任說的話,他們質疑的是事後發生的事情。
他們兩人到底是怎麼滾到床上去,又在神智不清的情況下,將所有朋友間不該做的事情給全做盡了。
而這一些……又是誰先開始的呢?
※※※※
「噗,你那是什麼表情啊?」熊靖雪知道自己不應該要笑的,但她就是忍不住噴笑了。
一覺醒來發現自己不只是頭痛,還全身酸痛,像是運動過度一樣,可這還不是最糟糕的,糟糕之後只有更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