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史嬤嬤踅了回來,沒好氣的將銀票遞向佟若善。
佟若善看也沒看就把銀票交給身後的青蟬,青蟬接過後,一張一張的數著,確定金額正確便收起來。
梅氏見狀,氣得一口血差點沒噴出來,但她仍極力克制,把話說得好聽,「這些年我也沒空到建康去看你,你可別怨母親,這一家子的事都要我操心,實在忙不過來,你要體諒我的有心無力。」
她一雙媚眼都結出赤紅血絲了,她不甘心,想把給出去的銀票再搶回來,她的銀子啊,那能給明珠置辦多少嫁妝啊!
「一家人哪說什麼怪不怪,我也明白母親的不得已,況且祖母也很疼我,我過得如魚得水,就是想著不能在母親和爹膝下盡孝,有時還會落淚呢!」
噁心話不用錢,要多少有多少,梅氏不嫌噁心的裝慈母,佟若善也不遺餘力地回報當孝女,母慈子孝多和樂。
在一旁看著兩人針鋒相對的佟仲陽都快吐了,臉色微微發紫,得硬撐著才能站得住。
「哎呀!是個好孩子,母親心疼,不過你快十五了吧,也該說親了,這會兒正巧有一門好親事,與你是天作之合,打著燈籠也找不到這麼好的對象了。」梅氏這可是發自內心開心的笑著,這麼一來,她的親生女兒就沒事了。
一聽到母親提到「親事」兩字,佟明珠的面色忽地一白,她眼露驚恐捉緊母親的手,梅氏低頭拍拍她的手,不知跟她說了什麼安撫的話,她的手才緩緩放鬆,面容漸漸恢復血色。
「聽母親這麼說,我倒是很期待,以母親的眼光,定能挑出不俗的門戶。」佟若善乖順的回道。
「妹妹……」佟仲陽著急地馬上變臉,想出聲阻止,佟若善隨即投去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他這才暫且按捺住。
一聽她不反對,梅氏可樂了,暗想著等她被剋死,那三萬六千兩就能拿回來了。
「那人是我朝赫赫有名的大將軍,京城中仰慕他的女子可多了,可是連年打仗耽誤了他,才年過二十五,卻還尚無一門妻室。」她故意不提他娶過三個妻子,但都是短命鬼。
「那人是誰呀?」佟若善模樣天真,好奇的問道。
「姓刑,家裡無公婆,你一嫁過去便是自個兒當家,不用早晚立規矩。」好是好,但得要有命去享才行。
佟若善假裝考慮了一下,接著狀似歡喜的道:「好呀,反正早晚得嫁人。」嫁生不如嫁熟,起碼是個認識的。
「妹妹?」佟仲陽驚呼。
佟若善展顏一笑,仙氣更盛。「大哥,別為我擔心,我知道我在幹什麼,啊!對了,賬單。」
「賬單?」梅氏才剛疑惑反問,就見她把一迭紙遞了過來。
「我知道母親很忙,沒法兒為女兒置辦院子,因此我自行為你分憂解勞,你不用太感謝我。」佟若善才不會讓自己吃虧呢。
圈園子,擴院子,挖塘養蓮弄假山,採買些擺設,以及日常用得上的物品,梅氏給她一座又舊又破的小院子,地方還偏僻,她索性把隔壁的院子、園子也圈了進來,拆牆、修膳、上漆、添傢俱,她院子之大僅次於正屋。
「青蟬,拿一萬兩給大哥,見者有分,我一向不吝惜照顧自家人。」不義之財要散一些出去。
「那我們呢?小姐,我們也是見者有分。」愛鬧的青桐笑嘻嘻的伸出白嫩小手討賞。
「賞,一人一百兩,還不謝謝夫人。」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謝謝夫人的賞賜。」四青嬌聲脆脆,一起一落好不悅耳。
拿到一萬兩銀票的佟仲陽根本不敢相信,他的手是抖的,內心激動得想說些什麼,可是一看到妹妹含笑的臉龐,他喉頭一緊,眼眶泛熱,什麼也說不出來。
梅氏猛地喉嚨一癢,她用帕子捂嘴一咳,腥膻的鹹味往上一湧,竟吐出一口血。
第七章 不就是嫁人嗎?(1)
刑劍天相信世上沒幾個女人聽到要嫁連克三女的刑克男能不驚不懼,就連這些女子的家人也不可能讓她們嫁,況且已經有三個女人因他而死,他不可能不在意,所以在還不確定佟若善對於這樁婚事是什麼反應時,他感到很不安,如今知曉她親口應允了,他真的難掩驚喜,她是他第一個動心的女子,他也暗自在心裡發誓,這次無論如何他都要護她周全。
「你答應了?」他的語氣帶著難以忽略的喜悅。
看著那一閃而入的黑影,佟若善的氣不打一處來,窩得心疼,她明明一再警告他別再來了,可他哪一回聽進耳裡了?依舊把她的屋子當另一處落腳地,想來就來。
今晚守夜的應該是青芽,她還指望青芽有武功能看緊門戶,讓她能睡個好覺,沒想到一看到前主子,問都不問她這個現任主子就放行了,她這些日子的信任全白費了。
「你可不可以稍微自重一點,不要動不動就出入女子閨閣,我好歹是雲英未嫁的大姑娘,你怎麼有臉夜探香閨?」幸好她是個膽大的,不然被他多嚇幾回,膽子都嚇沒了。
「快了。」她快要是他的妻子了。
一想到他的妻子是她,向來冷靜的刑劍天咧開一張嘴,那股由心底透出的歡喜洋溢在瞳眸。
「快了表示尚未,我和你還沒有一丁點關係,你不要八字還沒一撇就來佔便宜,我們佟家的姑娘最規矩守禮了。」她的意思是,本小姐不像你這麼不要臉,無法無天橫著來。
佟若善說到最規矩守禮時,屋外的槐樹上似乎傳來哧笑聲,風一吹過便散開了。其實認識她的都曉得,她根本不管規矩是什麼,她就是規矩,視禮法為無物,端看心情好壞決定要不要守。
「聘禮正在準備,七天後到府上下聘。」刑劍天有點急了,就怕她跑了,據他對她的瞭解,她絕對做得出來。
「很多?」她抬起頭問道。
「不少。」他想讓她永生難忘。
「聘禮送來時,多派幾個人守著,我要原封不動的當嫁妝扛走。」這些都是她的私房。
「怕那女人私下扣住?」提到梅氏,刑劍天的語氣有著濃濃的不屑,誰敢對他女人動手腳,誰就該死,他很護短的。
「這是其一,她不貪就不是梅仙瑤,其二,她不會替我準備太好的嫁妝,頂多表面做做樣子,把台數湊合就是了,可是嫁到你家的人是我,到時丟臉的人也是我。」
大弘國有亮嫁妝的習俗,嫁妝先行,一到夫家便要將箱籠打開,讓眾親友看看新娘娘家對女兒有多疼愛。
「好。」他絕對會給足她面子。
「好了,你可以走了。」談完了,慢走不送。
沒想到她會突然送客,刑劍天先是錯愕,隨即面色一沉。「就這樣?」
「不然你還想怎樣,衣服一脫滾床單嗎?」佟若善纖指一仲,往他胸口戳去,嗔目一喝,「想得美,我沒一棒子將你打出去已經是我仁善了,你別想得寸進尺!」
「你不問我嗎?」他一把捉住她的小手,握在手中細撫。
「問什麼?」她試著把手抽回來,但敵不過他的力氣。
其實何必問了,聖旨都下了還由得她說?不,要是大哥不是世子,也許她真會不顧一府死活,逕自離去,反正她對武寧侯府沒有感情,府中人也不是她該關心的家人。
對她來說,唯一能做的是讓自己過得好,自己好過了,別人好壞又與她何關?就連嫁人,也不過是由一座院子移到另一座院子,丈夫待她好,她便待他好,反之,若是相看兩厭便析產別產,她手上有銀子,不怕養不活自己。
佟若善是理智過了頭的人,她不會被愛情這玩意迷花了眼,尤其在三妻四妾的時代,男人的愛何等薄弱,他只有一顆心,要分給多少女人,她需要去求幾分之幾的愛嗎?
「問我先前娶過的三個妻子。」此話一說,刑劍天自己也有些驚愕,他現在居然能談論此事了,而非如以往避而不談。
「人不在了,何必去打擾她們,人的一生很長,不用留在過去。」佟若善說得瀟灑。
和男人談舊愛是一件非常蠢的事,人家都忘了還一直提起,逼得他一再回想,最後懷念,然後發現舊愛還是最美,這樣真的比較好嗎?還有,也不要問男人愛的是自己還是以前的女人,如今待在他身邊的人是自己,你們會有更多的回憶和更多的愛,過去的人,就讓她安穩塵封吧。
「阿善……」她豁達的心胸,讓他也跟著豁然開朗,原來是他自己被愧疚感緊緊纏住,才會一直放不下。
「你有幾個小妾?」
他一怔。「沒有。」
「幾個通房?」
「沒有。」
「侍寢?」
「沒有。」
「相好的?」
「沒有。」
「外室?」
「沒有。」
「紅顏知己?」
「沒有。」
「露水鴛鴦?」
「沒有。」
侍若善沉吟了好久好久,久到讓人以為她睡覺了,她才一臉凝重的又道:「你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隱疾嗎?我不是大夫,但能替你扎兩針,讓你重振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