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正剛哪裡知道這些彎彎繞繞,越聽越覺得腦子打結,但也知道這後宅之間的事可一點也不輕鬆。
一家子正說著話,一個丫鬟領著一個老嬤嬤走了過來,老嬤嬤對三人行了禮,除了宛母一臉的歡喜,宛家父子倆全都坐得直直的,半點也不敢搗亂。
沒辦法,這個崔嬤嬤算是宛母的陪嫁,是個規矩最嚴謹的,宛母也是因為有了她,才能夠輕輕鬆鬆的把一大家子給料理好。
宛母趕緊請她上座,直接挑明了道:「嬤嬤,我也不說那些虛的,這回還請你幫幫我那不成器的玲瓏兒。」她緊接著把信中內容給大概說了說。
崔嬤嬤已經年過五十了,若是在普通人家,三代同堂或是四代同堂都有了,而她一頭黑中帶白的髮絲也不見凌亂,走起路來穩穩當當,看起來比四十幾許的婦人都還要精神,面上也沒什麼皴紋,一雙細長的眼睛看著人都能夠讓人忍不住端肅起來,一舉一動都寫著規矩兩個字。
「老奴知道了,不過夫人這回是的要把姑娘給調教起來?」
宛母想著以前看在女兒受不得崔嬤嬤的嚴厲,學個東西老是喊苦,這會兒才會弄出這樣的事兒來,這次倒是真的下了狠心,臉色嚴肅的點點頭。「是,麻煩嬤嬤最後一次,幫我把那不成器的東西給調教出來才好,要不等以後又鬧出什麼事來,我也不知道還有沒有那個命來幫她收拾。」
崔嬤嬤點點頭,微微笑道:「行,就這最後一次,老奴就把你的玲瓏兒給真正調教出來,也省得一家子都得跟著操心。」
宛正剛看著崔嬤嬤笑得和藹,不知道為什麼卻突然全身打了個冷顫,他怎麼覺得妹妹是給自己請了副枷鎖給套在脖子上呢?
先不說宛家這裡的動靜,就是宛玲瓏這兒,她也正用著所有努力往賢慧貼心好妻子的目標邁進。
肖承安身子弱,大多時候只能待在屋子裡,吃的東西也都有人專門負責,那天能夠賞臉吃了她燉的那隻雞腿,已經算是破例了。
更重要的一點是,他們除了新婚當晚一起在新房睡了一晚,後來兩個人都是各睡各的屋子,別說沒有同床,就是連同房都沒有。
宛玲瓏別的不清楚,但是也知道,身為夫妻,不說形影不離,但像是這樣一整天下來,夫妻倆相處的時間可能比陌生人沒多多少。
之前她覺得這樣好得很,畢竟當她不待見他的時候,自然希望他少出現在她面前,但是如今她發誓要成為他的好妻子,自然不能容忍這種幾乎沒有交集的生活,而改變的第一步,就是得先改變夫妻不同房這件事情。
宛玲瓏讓身邊的兩個二等丫鬟收拾了幾件家常衣裳還有鋪蓋棉被,打包妥當了以後就準備往肖承安的屋子裡去。
柔心才剛從肖承安那兒回來,沒想到一進屋就看見宛玲瓏像要搬家一樣,急急忙忙的攔在了前頭。「姑娘,這是要去哪兒?就算和世子爺鬧脾氣,也不能收拾了東西就要走啊!」
宛玲瓏似笑非笑的瞅著她,沒好氣的問道:「你哪只眼睛瞧見我和世子爺鬧脾氣了?」
奇怪了,就她這張嘴,整天烏鴉嘴似的,不是說她和誰吵架,就是誰又欺負她了,怎麼她之前還能夠把她當心腹這麼久?
柔心被噎了下,看著兩個二等丫鬟手裡拿的東西,理直氣壯的又道:「難道不是嗎?姑娘都收拾了一堆東西要走了。」
宛玲瓏輕哼了聲,「你就巴不得人一點好吧,我帶著這些東西是要往世子爺那兒去,咱們是夫妻,哪能夠不蓋同一條被的。」
柔心大大吃了一驚,才幾天時間,宛玲瓏怎麼突然改了念頭,甚至還主動要搬去世子爺的屋子?「姑娘,你之前不是還嫌棄世子爺的屋子裡漫著一股子藥味嗎?還說……」
「還說什麼?到底是你說還是我說?你要是嫌棄的話,你就待在這兒吧,我屋子裡的東西多,一時也搬不完,你既然跟著我這麼久,就在這裡守著吧。」
宛玲瓏皮笑肉不笑的說完,就招呼其他丫鬟跟著她一起走,留下柔心一個人站在原地望著她離去的身影發楞,一時之間回不了神。
這……這到底是怎麼了?
肖承安身邊的人也是滿臉的疑惑,不明白世子妃到底是在演哪一出大戲。
「世子妃,您這是……」就是口舌最伶俐的五經,看著一堆女子閨房裡該有的東西就這麼跟著世子妃堵在門口,他也反應不過來。
「啊!讓讓!讓讓!」宛玲瓏這次沒被擋在門口,所以她很會見縫插針的拿過丫鬟手中的鋪蓋棉被,直接就往裡頭的內室走。
直到把自己的鋪蓋都放在邊上的軟榻上,她才轉過頭,眼神不敢對上肖承安,只能對上一臉無奈的五經。
「我跟世子爺可是夫妻。」她像是要說服自己一樣的說著,然後克制著自己越來越紅的臉,像是辯解一樣的解釋,「我們不就該睡在一……間房裡?」
在自己的地盤上,她可以大聲的嚷著,說夫妻倆就是要睡一個被窩,但在這裡,在肖承安同樣看著她的情況下,她突然覺得那樣的話說出來有點羞恥,所以一個被窩就改成了一間房。
五經和其他人都被這話給震得說不出話來了。
道理是沒說錯,但是世子妃這樣堂而皇之說出來,怎麼就這麼讓人彆扭呢?
肖承安看著一屋子裡的人全都安靜下來,再看向軟榻上的鋪蓋,淡淡的吩咐道:「全都下去。」
這一聲命令像是一個開關,不只四書五經,就是宛玲瓏自己帶來的人也全都跑得一乾二淨,連她想出聲攔一下都來不及。
她忍不住跺腳。「這到底是誰的奴才啊!真要有事兒,還能指望這些人給我擋著嗎?」
肖承安看著她,面無表情的問:「在這屋子裡,你覺得還能出什麼事?」
宛玲瓏尷尬的笑了笑,忽然覺得屋子裡的溫度升高許多,他明明什麼都沒做,就只是站在那兒看著她,她卻覺得就像那天看著他一口一口咬著雞肉的模樣,讓她光看一眼都覺得有些心跳加快。
她曾看過一些話本,那些才子佳人、花前月下的故事怎麼都不曾寫過,當一個姑娘看著一個男人吃飯都會心跳加快,究竟是什麼意思?
第3章(2)
他慢慢走向她,在距離兩步的地方停下。「為什麼突然想起要搬過來?」
他還記得,之前他不過把一本她的書給扔出去,她就宛如小母獅一樣憤怒,甚至連她的屋子也不准他踏進去,怎麼現在她突然開始討好他,甚至不在乎他用什麼樣的態度對待她,仍執著的想要靠近他身邊。
「為什麼……突然改了態度?」他定定的瞅著她,再一次問道。
宛玲瓏望著他,吶吶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能夠說是因為重來了一輩子,她才發現自己一直都看不上的他,實際上才是對她最好的人,所以她為了改過自新,才這樣一次又一次的靠近他?
不!如果這樣說,或許會讓人覺得她是一個瘋子吧!但是真要說謊……看著他眼裡那瞭然的目光,她一點也不覺得自己說的拙劣謊言能夠騙得過他。
「我、我……」她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
肖承安靜靜的看著她,原本帶著一絲期待的眼神,在她的沉默下緩緩黯然,最後他轉過身去,冷冷的丟下話,「我不習慣和人同房,等等把東西搬回你自己的地方去。」
聞言,宛玲瓏難掩錯愕,眼底閃過濃濃的懊惱,這一瞬間,看著他的背影,她忽然有股想要把所有的事情全都坦露出來的衝動。
不管是前世,或是今生。
到了晚上,等肖承安從安王妃院子回到自己屋子的時候,他看見的除了已經在軟榻上鋪好的被子外,還見著穿著白色裡衣和裡褲、披散著一頭長髮的宛玲瓏,不安侷促的站在那兒。
他冷聲道:「誰讓她繼續待在這兒的?」
他消瘦的臉上與其說是面無表情,不如說剛硬冷酷得像塊冰,聲音裡並沒有特別威嚇的味道,但就是讓人忍不住顫抖,眼睛裡的嚴肅冷硬,完美的詮釋了什麼叫做不怒自威。
四書、五經和其他下人冒著冷汗站在後頭,卻不敢辯解,只等著主子一聲令下,他們就得下去領罰。
這就是素心院的規矩!
宛玲瓏也在這一瞬間怔住了,她緊咬著唇,倔強的把事情全扛在自個兒身上,「別罰他們,是我拜託他們讓我待著的。」
肖承安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卻還是下了命令,「一個人下去領五個板子,再有下次,就直接領五十個板子。」
幾個下人頓時間鬆了口氣,五個板子的責罰算不上什麼,真要說的話,也就是比較折損面子而已。
待屋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宛玲瓏死死的咬著唇,迎上肖承安的目光,兩人視線相對之際,她只覺得滿腔的委屈都不知道該怎麼說,眼眶一熱,積蓄的淚水都要含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