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伏旭想阻止已經來不及。
「記得,當你回到家中時,盡量保持沉默,能不開口就不開口。」
「……這樣就好?」文執秀忍不住再問。
總覺得事情簡單得過份,透著說不出的弔詭。
「嗯?」朔夜玩味地看著她。
「不需要我用什麼東西交換?」
「執秀,你……」伏旭驚詫地看著她。
「他是伏旭哥的師兄,還有他不需要用藥就能夠幫助我,代表他是個咒術師……」她水眸一片清靈無懼。「伏旭哥曾說,咒術師可以施咒治人,甚至施咒殺人,但不需要經過藥石,只要取那人身上的物品做為交換即可……那麼,要我拿什麼換?」
「你說的沒錯,我的易神咒確實是需要以物易物,所以我用你的聲音做為交換,我要你保持沉默。」朔夜勾起愉悅的笑。「不開口說話,對你而言也是好事,畢竟你要安胎,對不?況且,這是暫時的,直到孩子生下,這咒就解除了。」
「真的?」文執秀吶吶道。
只要不開口說話就沒事?她有些疑惑,但說也奇怪,剛才還痛得難受,這會像是瞬間消失不見,根本不曾有過。
「你如果不信,可以問伏旭。」
文執秀看向伏旭,瞧他點了點頭,才總算安心了點。
「剛才,我不要朔夜師兄幫你,就是怕他會索取你其他的東西做為代價……如今既然咒已成立,我也無話可說,不過切記,往後你也必須更用心調養身子,否則……誰也保不了你。」伏旭輕聲道。
他怎會忘了執秀是個多慧黠的姑娘,很多事只要說過一遍,她就不會忘,所以她並非貿然求救,而是已經經過一番思索。
「我會小心。」
「一定要小心,別輕易動怒,別……」
「伏旭哥,我很少生氣的。」
「總有萬一敝」伏旭歎道,極怕自己預見的畫面會發生。「還有,如朔夜師兄說的,等你回府,你就要開始保持沉默,不到必要不要開口。」
「伏旭哥,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一定會幫我的。」文執秀感動地握住他的手撒嬌。「有你在,我一定不會有事的。」
「你呀……」他沒轍地笑歎著。
門邊的靜寧見事情有了轉機,不由得鬆了口氣笑了。
唯有站在窗邊的朔夜察覺了外頭的異狀,還好心地往旁退了一步,好讓躲在外頭的人可以清楚地看見屋內的狀況,但卻因為結界,聽不見屋內的對話。
有時候,聽不見的耳語,才是最可怕的利器。
果然--
范姜魁目眥盡裂,微瞇的魅眸直瞅著文執秀和伏旭緊握的手,她愛嬌地笑著……這一切皆證明了,她背叛他!
天候陰霾,開始飄起牛毛般的細雨,當文家馬車進城之後,雨勢開始變大,回到范姜府時,早已是滂沱大雨。
「小姐,小心一點。」靜寧打傘護著她下馬車,但終究還是讓她身上沾濕了些許,她心裡急,卻又不敢要她走快,就怕出亂子。
等著文執秀走回房,還沒點起燭火,靜寧便急著拉開衣櫃,找出乾淨的衣裳,正要替她換上時,眼角餘光瞥見床上有人,嚇得她戒備以對,才發現坐在床上的人是--
「……姑爺?」詫異的她輕抓著主子,讓她知道范姜魁也在房內。
文執秀回過頭,才要開口,卻想去朔夜要她沉默,她不禁猶豫了下,坐到他的身旁,朝他笑著。
她不能開口,但她可以等他說,再要靜寧幫她答話。
「你去哪?」范姜魁橫睨著她,面無表情地問。
靜寧聞言,點著火後,順口答著,「小姐和我回了趟文府。」
「我是在問你嗎?」范姜魁橫眼瞪去,冷聲道。
那眸色冷例,教靜寧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你去哪了?」看著妻子,他再問。
文執秀感覺出他的不對勁,也想關心他,這才發現要保持沉默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姑爺,小姐身上淋濕了,先讓她換件衣裳吧。」靜寧也察覺他的古怪,想以換衣裳當借口,好讓氣氛緩一下。
「你……去哪?!」他悶聲吼著。
文執秀雙眼眨也不眨地看著他。她聽不到他音量的變化,也沒注意靜寧的震愕,但是他的神情森冷得教她詫異。
為什麼他這麼堅持質問她上哪……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姑爺,你嚇到小姐了!」靜寧不顧身份,硬是上前。
「走開!她已經不是你文家的小姐,她是我范姜家的夫人,你不改口,是因為你認為她根本沒有出嫁?」范姜魁瞇起的黑眸迸現危險氣息。
靜寧喉頭一窒,總算嗅出古怪之處。「難道姑爺是在懷疑小姐什麼嗎?我叫小姐,只是因為我叫慣了,這有什麼不對?姑爺懷疑小姐,肯定是府裡有人造謠生事吧!」
她說得篤定,畢竟這府邸裡,沒有半個人對小姐和善。
「你是什麼身份?這裡有你置喙的地方?」范姜魁緊抿著唇,剛毅的下巴繃得死緊,質問從齒縫中迸出。「出去!」
「姑爺有疑問,奴婢可以解答。」她不能理解向來疼寵小姐的姑爺怎會一夕變得如此可怕。
「出去!」范姜魁見她依舊動也不動,遂而粗聲喊道:「姚望!」
「小的在。」
靜寧一回頭,就見姚望走了進來,後頭還跟著幾個家丁。
「把她拉出去!」
「是!」姚望隨即上前,輕而易舉地將靜寧拖往房外。
「姑爺,我不知道你聽信什麼讒言,但奴婢可以發誓,小姐絕對沒有做出任何對不起你的事!」靜寧被架著走,一路不斷地喊著。
這一連串的發展,讓文執秀呆若木雞。
她看不到人,就讀不出嘴形,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唯一能確定的是,她的丈夫正在盛怒之中,最糟的是,她不知道他在氣什麼。
「好了,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今天去了哪裡?」范姜魁直睇著她,等著她的回答。
他想相信她。儘管在他親眼目睹之後,依舊想要給她機會,好好解釋。
文執秀一臉困惑地看著他,隨即指著自己的喉嚨,讓他知道她不能開口說話。
「……你在我面前裝聾作啞?」他哼笑著。
那尖銳的字眼,看在她的眼裡,化為一把利刃扎進她的心底。
為什麼要這樣說她?她到底做了什麼事,惹得他這般生氣?
「好,你不說是吧,」他抹了抹臉,冉抬眼時,臉色冷漠。「那麼,告訴我,你去黑霧林做什麼?」
文執秀瞠目結舌。
他為什麼會知道?他不是去了船宮……難道說他跟蹤她?可他又怎會知道她會前往黑霧林?
所以,不是突然起意,而是每天行事?所以……昨天他就知道她去過黑霧林,而今天不過是再證實一回罷了。
他這麼做,意謂著,他……並不信任她。
「你和那個男人是什麼關係?」瞧她瑟縮地垂斂長睫,他伸手逼她抬眼與他對視。
文執秀望著他,霧氣在眸底瀰漫。
他不信任她,誤解了她……他不會無緣無故變了,肯定是他相信了府裡的蜚短流長,所以將她定罪了……
「你為什麼不說話?還是你無話可說?」他一雙黑眸滿是痛苦。
文執秀被他掐得發疼,瞇起眼,卻有著不能說的無奈。
「所以……你是喜歡那個男人?還是要借助那個男人的力量,除去我范姜家?」她的沉默無疑點爆他內心壓抑已久的憤怒,他狠狠將她推開,站起身,離開床一段距離,就怕自己失控傷了她。
他不想傷害她,可是事實擺在眼前,她的沉默等於是默認了一切……她居然默認了、居然默認!
在黑霧林時,他沒有勇氣闖入茅屋質問她,心想先回府讓自己冷靜一下,替她編派千百個理由,等著她告訴他,那個男人只是一個舊識或是好友,那些舉動不過是一些熱情的應對,沒有任何的情愫……
然而,她只有沉默。
被甩至床上的文執秀難受地瞧著他的背影,她沒有想到他這麼輕易地誤解她,一點都不信任她……
她黯然垂淚,突地眼前一片黑暗,她抬眼望去,見他惱怒地踹翻了桌子,一併打滅了桌上的燭火,屋內漆黑一片,驟雨在窗外斜打著,銀亮的電光閃落,剛好映照出他回頭的臉。
銀光勾勒著他彷彿惡鬼般幽晦的神色,教她心頭一震。
「你為什麼要這樣傷害我?」
她瞇起眼,但房內太暗,距離太遠,她怎麼也看不清他到底說了什麼。
「難道你不知道我真的很愛你……」背叛如利刃,殺得他傷痕纍纍,他憤怒,卻不想傷害她,可是他的心像是被剮開了般好痛……「我不希望姥姥有任何理由嫌棄你,所以我每天早出晚歸,做好本份,不害你落人口實,但是你卻趁我不在府裡私會……」
情郎兩個字,他說不出口。
即使是現在,他也還在等待她的解釋,只要她肯說,再胡扯的理由他都願意相信。
文執秀掙扎著站起身,想走近他,他卻已大步來到床前,雙手掐在她的肩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