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劭虹的熱情邀約,讓谷烈盛情難卻。
而那躲在姊姊臂彎中的小鬼,也著實讓他放不下心。如果這個小笨蛋在夜市裡走丟了,會不會又跟剛才一樣哭鬧不休?
他擔心她,雖然她不怎麼領情,正用殺人的眼神警告他不准答應。
「好啊!」谷烈朝劭翎咧開嘴笑,氣得她杏眼圓睜。
「那就這麼說定了,等我一下─ ─嚇,海頓,你又來了!」韋劭虹話說到一半,就被一隻黃金獵犬打斷。
那隻大笨狗,自以為無聲無息的接近韋劭虹,鑽進她裙底。
「你這隻大色狗─ ─」
「對不起,韋醫生。」飼主匆忙從診療間衝出來,對韋劭虹賠不是,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羞愧難當。
「我強烈建議把它閹了!」說這話的不是被性騷擾的韋劭虹,而是一個剛走進來的年輕人。
他身材高壯,皮膚黝黑,五官很深明顯不是中國人,背著一個破破的帆布背包,身上穿著T恤和破爛的牛仔褲。
「桑,你來了。」韋劭虹眼睛一亮,立刻飛奔而去。
「嗚─ ─汪汪汪汪!」
那只叫海頓的黃金獵犬,立刻對桑狂吠,一副隨時要撲上去咬他的姿態。
「海頓,閉嘴。」韋劭虹對狗兒凶狠撂話,「再叫我真的會閹了你。」
似是聽得懂她在說什麼,狗兒立刻乖順不再吠叫,用無辜的眼神看著她,還發出嗚嗚哭聲。
「等我一下,我幫海頓抽血、檢查拍個X光就可以下班了,你等等哦。還有,你上周帶來那隻小貓出院了,被人領養走了,麻煩結清一下醫藥費。那是送小妹來的朋友,你們男人自己認識一下,就這樣!」韋劭虹說話速度和動作都很快,跟飼主拖著海頓走進診療間,決定速戰速決。
「那個……」只剩劭翎一人,尷尬的杵在兩個男人中間,「桑,這是谷烈。谷烈,桑是我二姊的男友。」
「幸會。」
「你好。」
兩個男人友善的伸出手互握,對彼此的第一印象都是─ ─
「我覺得你似曾相似。」谷烈脫口而出。
「我也覺得你很面熟。」桑也說出相同的話。
劭翎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翻了個白眼。「你們兩個上輩子是戀人吧?」這麼專注的凝視對方,想讓人不誤會也難。
奇怪的是,兩人都覺得對方似曾相識,可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桑,你要今天結清醫藥費嗎?」櫃檯的護士詢問,打斷兩人猜疑的念頭。
「好啊,多少錢?」
「前後共有兩隻小貓,打點滴、加住院費、抽血檢查……你是老主顧了,收你一萬五就好。」
「沒問題。」桑一口應允沒有殺價,從他的包包裡翻出扁破的皮夾,掏出十五張千元大鈔。
然後回頭,向新朋友谷烈笑露出白牙,熱絡的拍拍他肩膀。「相逢自是有緣,晚餐一定要讓我請,我知道有家滷肉飯好吃又便宜,你一定會喜歡。」
一個大方為流浪貓付一萬五醫藥費的人,卻只請人吃一碗滷肉飯?谷烈差點笑出來。
他瞟向劭翎,只見她露出「我就說了」的眼神。
她二姊,有個小器男友。
第四章
今晚,谷烈暫時將所有事拋在腦後,不去想爺爺的病況、在紐約獨撐大局的白希堯,以及谷家內部的暗潮洶湧。
在人潮聚集的夜市裡,他眼裡只有一個女孩,她跟在她姊姊身旁,總是在不經意間流露出甜甜的嬌笑。
今晚的夜市之行很有趣,他很久沒有過這樣愉快的夜晚,尤其是小朋友姊姊的男友,那個叫桑的外國人,真的很小氣,小氣得很好笑。
吃飽喝足之後,四人去玩了彈珠檯。
「我就說我運氣超好的吧!」劭翎驕傲的數著白花花的彩票。
她得意的神情配上老闆鐵青的臉,還真是絕佳對比。只花了十塊錢,她就贏到了數百張彩票,換了一個可愛的小熊維尼。
「我要帶回去送給薩米爾,他最喜歡小熊維尼了。」她抱著小熊維尼,開心的說著。
「噗。」谷烈頓時笑岔了氣。
「你笑什麼笑?薩米爾是很有赤子之心的——呃,好冰!」她突然慘叫一聲。
回頭竟見一個身高只到她腰的小男孩,手中拿著霜淇淋甜筒,甜膩的霜淇淋全部倒在她背上。
「哈哈哈。」谷烈一邊笑,一邊拿衛生紙處理她身上的殘局。
可衰事沒這麼快就結束,那個小男孩哭了,哭得一發不可收拾。
「哇——我的冰冰,冰冰啦!媽咪——」
最後,為了堵住小男孩的嘴,劭翎只好把贏來的小熊維尼送給他。
「真倒楣……」
「小妹,你的幸運之神今天不肯眷顧你哦?」韋劭虹帶著興味的神情,朝小妹眨眨眼。
「唉,別說了,自從認識某個人之後,」她瞪向笑得誇張的「某個人」,「我的好運就漸漸消失了。」
谷烈帶著愉快的心情,與他們道別。
騎著哈雷疾駛在夜間山路,他一路飆上陽明山,目標谷家大宅。
遠遠的,就看見大宅燈火通明,以及沿路停靠的高級轎車,谷烈哼了聲,不顧管家、僕傭們驚詫的目光,他催動油門把車騎進主屋前的庭院。
「呀啊——」
在庭院中走動的賓客,被橫衝直撞的機車驚得四處閃躲,閃避的同時撞翻了酒杯,還有人跌進噴水池裡,場面一度混亂。
「吱——」緊急煞車,熄火、脫安全帽,谷烈的動作一氣呵成,帥氣得不得了。
眼角掃過四週身著正式服裝的賓客們,耳朵聆聽從大廳裡傳出來的悠揚樂音,他嘴角揚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衣香鬢影,蓋冠雲集,這宴會開的時機,會不會太不恰當了點?
爺爺還在病榻,老家這兒就開始拓展勢力,未免也太明目張膽了吧?
「烈少爺。」身穿筆挺制服的管家,在谷烈大搖大擺的走進大廳時上前擋駕。
「今天家裡客人真多,陳總管,你辛苦了。」有技巧的躲過管家的阻擋,他咧開嘴笑,隨著大廳流轉的音樂,哼著輕快的圓舞曲。
朝裡望去,他那大伯正以主人的姿態招待賓客,他僅是挑了挑眉,臉上的笑容未變。
這大廳裡的人,女的爭奇鬥艷,身穿名牌禮服,男的個個西裝筆挺,不是亞曼尼就是BOSS,頸子上的領結打得一絲不苟。相較之下,他的皮背心和皮長褲,再加上那頭金髮就顯得格格不入。
他的出現輕而易舉的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當然,那眼神不是讚歎,而是吃驚和鄙視。
谷烈笑容燦爛得刺眼,兩手插進褲袋裡,吊兒郎當地道:「開舞會怎麼沒人通知我?我最喜歡Party了。」
「谷烈。」兩雙大掌同時壓在他肩上。這力道,是在警告他嗎?
他回頭,朝兩位堂哥嘻笑。「Hi。」沒正經的打招呼。
「我們沒料到你會這麼早回來。」老大谷炫臉上的笑容可以說是僵笑。
「沒為你準備真是不好意思。」比較起來,老二谷燦則較為深沉,連笑容都自然得像是他們堂兄弟感情極好。「你陪爺爺一天也累了,先上樓休息吧。」
排拒得這麼明顯,他又不是笨蛋,怎麼可能沒發現?但在這些人心目中,他谷烈就等於是個笨蛋吧!
「也好,這個舞會真無聊,既沒有辣妹鋼管舞,也沒有泡泡池,連音樂都悶死了。」谷烈順勢,照著堂兄們的意思說話,好讓他們安心——不過是暫時的。
在谷炫、谷燦的親自「照看」下,他被帶離大廳,直上二樓他的房間。
被兩位哥哥這麼「看重」,他總要有些表現才不會讓他們失望,不是嗎?
「欸,魚子醬!」回房途中看見端著食物的侍者經過,他誇張的整盤抄走,囫圖吞棗的塞進嘴裡。「嗚,水。」第二個侍者托盤上擺著香檳,他隨手抄起兩杯,一口一杯喝個乾乾淨淨。
「這香檳真不錯。」谷烈滿足的讚歎。
隨手把杯子丟給持續經過他身邊的侍者,身子搖搖擺擺的,像是不勝酒力。
「今天喝太多了……」他扶著牆壁,打了個酒嗝後自顧自的哈哈大笑。「喝太快,哈哈哈,真蠢。」
一副醉生夢死的頹廢模樣,令谷炫皺眉冷哼。「你盯著他,我先下去。」他不願意和谷家的黑羊呼吸相同的空氣,也根本沒把谷烈放在眼底。
「阿烈你醉了,二哥扶你。」谷燦攙扶他,替他開門,與他一同進入房間。
「我沒醉啦,只是有點茫。」進入房間後,他旁若無人的脫去身上的衣物,皮背心底下是精壯厚實的胸膛,接著他解開褲頭,一路往浴室走去。「累死了——二哥,你不下樓嗎?」
谷燦扶了下滑下鼻樑的眼鏡,若有所思的看著谷烈,這個號稱谷家最沒出息的堂弟。
他不像大哥那樣不將谷烈放在眼底、不認為他是個威脅。
他生性嚴謹多疑,而難以親近的爺爺只對谷烈另眼看待,這種差別待遇令他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