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婦丁沐兒參見皇上、皇后娘娘!」她跪下行了大禮,低垂著眼瞼,不敢直視聖顏。
「起來說話。」一道溫和又有些熟悉的男性嗓音傳進丁沐兒耳裡。
「謝皇上。」丁沐兒起身,抬起頭來,一剎那間,她愣住了——
龍椅上那對她笑得溫和的男子不是老蕭又是誰?
驀然間,她想到了青妃的畫冊是老蕭收藏的,是老蕭拿給她看的,她的身份也是老蕭打聽的,見到陶瓷的當下,老蕭之所以比王緣還激動,並非如她猜想的老蕭也是陶藝家,而是因為見到了心愛之人說過的陶瓷,至於王緣說的「上頭有人」,還說那人的權勢跟龍王和玉皇大帝一樣大,原來指的就是皇帝!
老天!老蕭就是皇帝,她怎麼沒想到?
愣怔之間,就聽一道冷冷的聲音伶牙俐齒地說道——
「想來丁娘子一直住在鄉間,沒見過世面,突見聖顏定是十分惶恐,不過丁娘子現在可以把嘴巴闔上了,莫再御前失儀、貽笑大方。」
蕭廷天聽了眉頭微挑,丁沐兒則是撇過臉看去,頓時覺得好笑。
袁郁姍這是在說她是土包子?她還坐過飛機哩,不知誰才是土包子,只知世上有馬車,不知有汽車。
「信王妃住口!」蕭廷天臉色一沉。「丁娘子乃對我大蕭有功之人,任何人不得對她無禮,否則朕絕不輕饒!」
皇上發話了,一時間,殿中的私語全消停了。
袁郁姍咬著牙。皇上竟然如此維護那女人,為了那女人當眾打她臉,讓她臉面盡失,她如何吞下這口氣?
她憤憤不平的看著成皇后,要成皇后為她做主。
成皇后慢慢啜了口茶,擱下杯盞道:「丁娘子譯出了青妃留下的文卷,讓兵工廠恢復了運作,著實慶幸。」
丁沐兒低眉順眼地道:「娘娘過獎了,國家興亡,人人有責,是民婦該做之事,此乃上天庇佑我大蕭,民婦不敢居功。」
「你倒懂得謙恭。」成皇后笑了笑。「只是本宮頗為好奇,天下人皆不能看懂青妃留下的文字,丁娘子何以能看懂?那文字又是何處的文字,如此是否可以解了青妃的來歷之謎?」
丁沐兒一愣,這些問題她一個都回答不出來,可問的人是皇后,她又不能像糊弄其他人似的說她一覺醒來就看懂那文字了……
席上的蕭英盛臉色一沉,握著酒盞的手驀地收緊,成皇后這是在說沐兒是妖了?
「皇后,」蕭廷天把玩著小巧的酒盞,慢悠悠地說道,「青妃早已入土為安,此時查出她來歷有何意義?難道皇后不怕驚擾了九泉之下的青妃嗎?」
成皇后頓時變了臉色,面容顯得有些僵硬。「皇上說的是,逝者已矣,確實不必追查。」
丁沐兒鬆了口氣。
不過,見帝后在眾人面前還這般暗潮洶湧的對話,不必想都知道他們的夫妻關係肯定已至冰點,青妃的死也肯定跟皇后有關,而皇后也肯定怕那鬼魂來復仇啥的,才會被皇上一句話給鎮住。
「丁娘子,朕在皇榜言明破解天書之人,能對朕提出一個要求,如今你破解了,有何要求,儘管對朕說。」
蕭廷天對丁沐兒說話時,語氣又轉為柔和了,任何人都看得出來他對丁沐兒頗為喜愛。
席上,蕭英磊悄聲問坐在他下首的蕭英盛,「弟妹要提什麼要求?」
蕭英盛蹙著眉頭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他們風塵僕僕的回來,她懷著身孕,身子極度不適,幾乎都在昏睡,一回來便被召進宮來,兩人根本沒談到這個,是以他也不知道她會提出什麼要求,甚至他認為,她根本還沒想好,或者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皇上——」丁沐兒抬頭,眼眸清澈。「只要不危害大蕭,不傷天害理,任何要求都行嗎?」
她坦然的看著聖顏,與踏進殿中時判若兩人,原本的緊張早就一掃而空,老蕭就是皇上,她還有什麼好怕的?他們在喜緣居還圍坐著一塊兒討論燒瓷、一塊兒用膳、一塊兒喝茶哩。
「不錯,君無戲言,只要不違反那兩個條件,朕什麼都能答應你。」蕭廷天饒有興趣地看著她。「你要什麼,快說吧!」
「那麼,民婦的要求是——」丁沐兒眼裡閃過一抹頑皮之色,跟著清脆地朗聲道:「民婦要做信王妃,要做信王蕭英盛的正妻,且信王此生不得再有其他女人。」
此語一出,眾人皆一陣嘩然。
蕭英磊對蕭英盛低笑道:「弟妹可真有意思,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蕭英盛也大感意外,她竟然會提出這樣一個要求?
他的好沐兒,真是聰明,頃刻間解決了三個棘手問題——
一,是由帝后指婚,霸著信王妃位置,休離不了的袁郁姍。
二,就算他沒有王妃,她也難成王妃,因為她的棄婦和平民女子身份。
三,他雖絕不會對其他女子動心,卻難防別人給他塞人,若冠冕堂皇的以政治理由要他納某國公主、某王嫡女為側妃,便會給她添堵了。
如今,一勞永逸。
他覺得,若是她沒懷上他們的孩子,他要她這麼做,她未必會肯,如今有了孩子,一切都不同了,他們的孩子將以他嫡子的身份出生,要不是她狠下心使出這殺手鑭,他們的孩子就要成私生子了。
「啟奏皇上,此事過於胡鬧,不得當真!」袁培梁起身,瞪圓了眼,氣得直吹鬍子。
「胡鬧?是誰胡鬧?」蕭廷天看著袁培梁,漫不經心的笑了笑。「皇榜是朕所頒,是說朕在胡鬧嘍?若琉璃城不能運作,我大軍在前線無槍炮彈藥可用,讓敵軍步步逼近,再兵臨城下,威脅你我性命,袁相能負責嗎?」
「皇上,袁相並非此意。」成皇后臉色沉冷。「只不過,如今已有信王妃,且是皇上與臣妾指的婚,又豈能再有一個信王妃?」
蕭廷天唇邊掛著微笑,不置可否地說道:「既然朕能給他們指婚,也能做主讓他們和離,做大蕭朝第一對由朕下旨和離的夫妻,也算是種殊榮。」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得目瞪口呆。
「皇上!」成皇后手上青筋浮現,已是氣得心肝亂顫。
她知道蕭廷天暗中在佈兵,只是沒想到他這麼快就不把她背後的成氏一族放在眼裡了,難道她低估了他?他布的兵已足以和她的勢力抗衡?
「我不和離!我絕不和離!」袁郁姍臉上一片死灰,她真沒想到箭會射到她這裡來,也沒想到丁沐兒竟敢提出這等要求,那個村婦,竟膽敢覬覦她的位置,她絕不會退讓!死也不會退讓!
「皇上!」袁培梁疾言厲色的說道:「姍兒乃是微臣的愛女,是微臣與妻子的掌上明珠,當日奉皇上之命嫁給信王,如今又豈能將她休離出門,令她成為棄婦之身?對於此事,微臣萬萬不能接受,請皇上三思!」
蕭廷天眸光微微閃動,「那麼,袁相是要朕收回成命了?朕倒是想知道,究竟是你的面子重要,還是朕的面子重要?」
忽然一頂大帽子扣下來,袁培梁忙道:「微臣不是這個意思,絕對不是這個意思!」
成皇后定了定神,她盡可能心平氣和的說道:「皇上,袁相是愛女心切,臣妾也是如此,姍兒就如同臣妾的女兒,臣妾又豈能看著她被休離而坐視不理?」
「是和離,非休離。」蕭廷天看著成皇后溫言笑道:「皇后若是反對便是要陷朕於不義,讓朕言而無信,讓朕被天下人恥笑,天下再無能人異士肯為朕做事,難道皇后想要這樣嗎?」
成皇后臉色陰沉沉的。
她是想要這樣沒錯,她要蕭廷天在她面前失了民心、失了龍椅、失了天下,這才能消她心頭之恨,恨嗔癡愛怨,得不到,便毀去,她才能痛快,才能報他獨愛青妃之恨!
「姊姊,其實此事就照皇上的意思又何妨?」安安靜靜的德妃忽然開口笑道:「眾所周知,也不知出了什麼岔子,盛兒都成親三年了,如今夫妻倆尚未圓房,亦未曾同房過,姍兒尚是冰清玉潔之身,皇上再為她指門好親事,送十里紅妝做為補償,既讓皇上守信於天下,也讓姍兒面上有光,豈不兩全其美?」
成皇后一聽便怒不可遏,她凌厲的瞪著德妃。
這個德妃竟敢火上加油,也不把她這個皇后放在眼裡了是嗎?看今日過後,她怎麼收拾她!
「德妃的話,深得朕心。」蕭廷天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樣,笑瞇了眼道:「那麼這件事就由德妃全權操辦了,將京城適合姍兒的良配都擬來讓朕過目,朕定當為姍兒再指一門好親事,至於嫁妝的禮單也肯定豐厚,不會委屈了姍兒。」
德妃起身福了福身,「臣妾領命,自當操辦得妥妥當當。」
「極好。」蕭廷天滿意的點了點頭,環顧席上眾人,假民主的問道:「這件事,還有人有意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