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用那麼客氣,我只是剛好在場才會幫忙。」
不習慣接受他人道謝,阮香吟後退一步,卻撞進一堵厚實的胸膛裡,回頭一看,東方堂不知何時已來到她身後,就見他臉上揚起一抹別具意的笑,接著雙手一推,竟將她推向床邊。
「阮姑娘,一直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可以告訴我嗎?」
冬梅主動牽起阮香吟的手;打從阮姑娘出現在龍鳳樓,就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渾身透著一股疏離,令人望而怯步,不敢與她親近;今日這一事,才讓她知道,阮姑娘是個外冷心熱之人。
「香吟。」
阮香吟回答的同時,氣惱地瞪了眼在一旁雙臂環胸又擅自作主、含笑望著他的男人。
「以後,我就叫你香吟。我比你年長幾歲,你可以叫我冬梅姐。」
冬梅自是沒錯過她瞪視東方堂的眼神,唇角不禁微揚,主動釋出善意,希望能與她多親近些。阮香時並未回話。沒有以後了,她明兒個一早便要離開。
「香吟,我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你能答應。」
「什麼事?」
「我的身子一向不是很好,這產後調理身子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幫我。雖然三少爺也是大夫,但他畢竟是個男人,不若我們同為女子,有些話也比較好啟齒。香吟,你願意幫我這個忙嗎?」冬梅溫柔地看著她,懇求地問。
阮香吟秀眉微蹙,水眸底有抹為難;她若是同意,豈不還要留一個月?可她明兒個一早就想走離開。
「是啊!阮姑娘,請你幫個忙好嗎?」
王欽接收到妻子的暗示,雖不明白為何一定要她幫忙,但想想妻子說的也沒錯,連忙跟著請求。
「香吟,你就答應吧,畢竟是你幫冬梅接生的,就當是幫人幫到底吧。」東方堂來到她身旁,輕輕說著,也希望她能同意。
水眸睞了他一眼,注意到他突然直呼她名字;目光掃過三人期待的臉孔,為何她有一種硬被趕鴨子上架的感覺?
「好吧。」
在三人期盼的目光下,她無奈地頷首同意。
第3章(1)
月圓如鏡,暈黃的月光流瀉一地;涼風輕拂,樹影搖曳,落葉飛舞。一聲歎息出自坐在後院長板凳上的纖柔身影。
她是怎麼了?竟然答應要幫冬梅的忙。一向不愛與人來往過密的她,竟會答應這種事。她應該冷著臉拒絕,然後轉身走人,這才是她向來的行事作風。懊惱的歎息聲再起。
是他們期盼的目光令她心軟嗎?
可她何時又在乎過別人的眼光了?總之,這一趟下山之行,似乎一切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她討厭這樣的感覺。
「香吟。」
身後陡然傳來一道溫厚的聲音,阮香吟驚愕地回首,愕然的水眸對上一雙含笑的黑眸。這男人是何時來的,為何她沒有聽到他的腳步聲?
「睡不著嗎?今晚的月色倒是挺美的。」
東方堂緩步來到她身旁,抬頭負手望著宛如黑幕般暗沉的穹蒼上掛著一輪明月,享受著靜謐的月夜。
阮香吟不發一語,一雙清澈水眸打量著他俊秀的側臉。
四年前,兩人匆匆一別,如今再相見,他並沒有多大的變化,依舊是一身令人印象深刻的溫文儒雅氣息;這男人身上有一種能令人莫名安心的特質,會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親近他。
出生於富裕的東方府,難得的能拋棄安逸享樂的生活,以行醫濟世為己任,足跡遍及天下各地,黑白兩道受過他恩惠的不計其數,只要提及神醫東方堂,眾人莫不感激在心。
這樣一個受人景仰愛戴的人,的確是爹所比不上的。
「怎麼了?」發覺她盯視他的目光,似在思考什麼,於是關心地問。
「沒什麼。你怎麼會來這?」
「跟你一樣,睡不著,出來走走。」
並未說出是看見她走出房,不放心才尾隨到這裡;見她一人獨坐良久,擔心她,這才現身。
「住在這裡還習慣嗎?」
「不習慣,走到哪裡都會看到一大堆人。」
還是樂山好。人煙稀少,山下也只有幾戶人家,不像這龍鳳樓,每天生意都好得出奇,人來人往,吵得很。
東方堂輕笑,明白她久居山上,清幽慣了,讓她住在這龍鳳樓裡,的確是難為她了;但也因為久居山上,才會造成她孤冷不愛與人接近的性子。
黑眸溫柔地凝視著她清雅細繳的小臉,心想,她絕對不會知道,她此刻秀眉微蹙、抱怨的神情,比起初來乍到時總是冷著一張沒有表情的臉,
看來更容易讓人親近,也更加……引人注目。
「謝謝你答應幫冬梅的忙。」
他知道她那時沒說完的話是她想離開了,若非冬梅開口請求,她明日天亮後必會離開。
「別再提這件事了。」這就是她氣惱自己、深夜坐在這裡的原因。
「沒想到你一個年紀輕輕的姑娘家,也會替人接生,的確很讓人吃驚。」
家學淵源的她,一身本事絕不輸他,不愧是怪醫的女兒。
「東方堂,你這是小覷於我嗎?」
秀眉微挑,水眸睨著他,像是在說:若敢說是,她絕不輕饒他。
「不敢。」東方堂俊臉含笑,黑眸專注地注視著她。「以姑娘的本事,若是隱沒於山林間,實殊為可惜,不知你可願與我一起為天下百姓盡一份心力?」
「東方堂,很抱歉,我沒有你那麼偉大的宏願。」
阮香吟倏地起身,瞥了他一眼;她之前就已說過,她沒有他濟世為懷的熱忱。不願再多談,她逕自走離,並未深思他話中之意。
注視她離去的背影消失於黑暗中,東方搖頭輕歎,黑眸底深幽難測。
一如往常,龍鳳樓後院裡,或坐或站,幾名病人正排隊等候著看診;東方堂溫和的臉上始終掛著一抹淺笑,忙著看診開藥方,張勝則在三背替大家遞熱茶。
「東方大夫,那位阮姑娘也是個大夫嗎?聽說本事不小,冬梅生產時就是她幫忙接生的。」
王大娘趁著東方堂低頭開藥方,好奇地問。
「沒錯。香吟的本事確實不下於我。」
東方堂抬頭含笑回答,話裡隱藏的溫柔,讓這些見過世面的眾人紛紛面面相覷,無不驚訝。
此話一出,眾人心中有數,對阮香吟就更加好奇了。
「東方大夫。」
一名佝僂的老婦人拉著枴杖,由一名清秀的小姑娘扶持,走了進來。
「孫婆婆,你怎麼來了?」
東方堂見到來人,忙不送地起身相迎,扶她落坐。
「東方大夫,老身是特地來道謝的。自從老身摔斷腿後,有勞你每天不辭辛苦,親自來替我換藥,老身無以為報。這是老身的孫女良玉,想讓她跟在東方大夫身旁,不知東方大夫意下如何?」
什麼?!眾人聞言,抽氣聲此起彼落,莫不睜大雙眼、拉長耳朵。
這是繼說媒送禮後,更直接地將閨女送到東方堂面前。眾人屏息以待,好奇一向好脾氣的東方堂會如何回答。
東方堂劍眉微皺,俊臉上有絲為難,卻仍是一貫溫和的聲音,不疾不徐地開口:「孫婆婆,多謝你的好意。救人本就是大夫的天職,請你不用放在心上。」
「不行不行!東方大夫對老身恩重如山,不僅醫好老身的腿,還治好老身一身的病痛,實在是無以為報,只能將老身疼愛的孫女送給東方大夫,讓她隨侍在你身旁,為奴為婢伺候你。」
孫婆婆十分堅持,受人之恩,自當湧泉以報,況且能跟在東方堂身邊,也是孫女的福氣。
一直斂眉垂首的小姑娘這時抬起頭來,清秀的小臉上有抹嬌羞,羞赧地看著東方堂。
「東方大夫,良玉願意隨侍你左右,就請你接受,完成婆婆的心願吧。」
這下子,眾人也傻眼了。孫婆婆這記狠招一出,擺明想讓孫女跟著東方堂,或者該說是嫁進東方府,就不知一向謙厚的東方堂會如何處理了。
「良玉姑娘……」
東方堂俊臉上的為難更明顯了,正苦惱著該如何拒絕時,一道冷淡的嗓音響起。
「東方堂不會答應你們的。」
隨著話音落下,一抹纖柔身影從轉角處走了出來。
剛離開灶房的阮香吟,正想過來後院瞧瞧,沒想到竟聽到這等荒唐的事情,敢情這些人都把恩惠拿來當威脅?
看準東方堂脾氣好,所以為難他;聽到最後,一把無名火在她胸口流竄,令她忍不住現身。
「香吟。」
東方堂見到她,黑眸底掠過一抹亮光,溫和的臉上揚起一抹笑,訝異
於此刻她的出現,她這時不是該在冬梅一房裡嗎?知道她氣惱他擅自替她承諾為眾人看病,因此在他替人看病時,絕不在後院出現,只是,這會她怎麼會出現、還說出這樣的話來?
「香吟姐。」
張勝開心地跑到她身旁,仰起一張笑開的臉,直對著她笑。雖然香吟姐老是冷著一張臉,也不愛搭理人,但在他小小心靈中,知道她是個好人,這會她出現的時機實在太好了,一定可以幫三哥從這團混亂中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