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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橙意

  「朗,有一件事,我一直沒勇氣告訴你。」眾人哭得正傷心時,沐容春忽然起身走了過來,一邊拭淚一邊說。

  雙手緊抱著骨灰罈的司徒朗,恍若失了魂般,一動也不動,連頭也沒抬。

  沐容春哽咽地道:「當年射箭嚇走母狼的人,其實是夏兒,不是我。」那時優秀的司徒朗不斷讚美她,導致她一時虛榮心作祟,才沒有開口解釋。

  他聞言抬起俊臉看向她。「你說的是真的?」

  沐容春慚愧地點點頭,望著他懷中的骨灰罈,眼淚直掉。

  原來真正冷靜勇敢,而且一再救了他的人是沐容夏!遲來的事實,更加深了司徒朗的懊悔。

  直到徹底失去了她,自己才終於恍然大悟,他對她的感情,早就不只是單純的兄妹之情,他愛上了她,只是因為他太盲目,始終沒有細細探索內心深處的情感,才會一直以為沐容春是他嚮往的完美女子,卻沒想到那不過是青澀年紀的純純愛慕罷了。

  司徒朗萬念俱灰的抱著骨灰罈,緩緩站直身軀,轉身走出沐府。

  「你想帶我的容夏去哪裡?」沐堯升阻止他離開。

  「沐叔叔,容夏是因為我才死的,我罪該萬死,我要親手替容夏挖墳,讓她入土為安,這樣我即便是死,也才能死得心安。」

  沐堯升老淚縱橫,聽見這番話,也無力再制止。

  當夜,司徒朗在沐家祖墳附近,親手替沐容夏挖了一個墳,暫且先將她的骨灰罈埋下,好讓她能先入土為安,至於接下來的喪祭,他已經吩咐左右手準備。

  「容夏,這一世,是我對不起你,如有來生,我絕對不會再辜負你。」他跪在親手刻下的墓碑面前,紅著雙眼發誓。

  「沐二小姐,你聽見了,應該可以放心,好好上路了。」不顧司徒朗反對,堅持跟過來的何總管,也抬起手臂擦去眼角的淚水。

  「老何,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在容夏的墳前靜一靜。」司徒朗直望著墓碑,語氣木然地吩咐道。

  「二少爺,這裡連一個人都沒有,我放不下心,你就讓我陪著吧。」

  「有些話,我想私下單獨跟容夏說。」

  何總管聽了,不好再堅持,只能默默離開。

  「容夏,你知道我有多後悔、有多恨我自己嗎?」司徒朗伸手撫著冰冷的墓碑,語氣充滿壓抑。「我上大漠替皇上找救命的藥材,卻讓你送了命,而且還是為了我……」

  男兒有淚不輕彈,他閉起雙眼,卻無法抑制地流下痛苦懊悔的淚。

  這時,數道殺氣騰騰的腳步聲突然從他身後傳來。

  司徒朗沒睜開眼,也沒回頭,雙手依然撫著墓碑。

  剎那間,幾個蒙面、手中握有長劍的黑衣男子,便將他團團圍住。

  「司徒朗,你從大漠帶回來的忘塵花藏在何處?」其中一名黑衣人將劍抵在他的後頸上。

  然而司徒朗沉浸在悲絕之中,對黑衣人的質問充耳不聞。

  「你沒聽見我問你話嗎?」黑衣人心急的加重手勁。

  他們受皇后的命令,不僅要找出藥材,還要殺人滅口,若是沒辦成,等著他們的就是自己的死期。

  「忘塵花不在我這裡。」司徒朗冷冷的說。

  如果他有忘塵花、如果他早一點發現容夏的毒,一切或許還有轉彎的餘地。

  但是現在說這些,已經太晚了「看來忘塵花是被太子藏起來了。」

  黑衣人互望一眼,彼此達成共識。

  「司徒朗,你的心上人死了,你也跟著一起上路吧!」另一名黑衣人舉起手中的劍,殺紅了眼似的朝他的胸口刺去。

  司徒朗沒有躲開,他悶哼一聲,看著銀劍穿透了胸口,血水湧了出來。

  他的目光又移向墓碑,定定的看著沐容夏三個字,開始發冷的手,抓緊了墓碑,一字一句的道:「容夏,來世我一定不會負你。」

  第4章(1)

  「爺兒,爺兒。」

  誰在叫他?這不是藺淳的聲音嗎?難道藺淳也受他牽連,一併被殺了,所以他才會在黃泉路上聽見他的叫喚?

  「爺兒,您醒了嗎?」藺淳的聲音又傳來。

  這會兒,司徒朗總算真正清醒,他睜開眼,難以置信的看著房中擺設。

  這裡……不就是當初回京前投宿的客棧嗎?他怎麼會在這裡?自己不該是在容夏的墳前嗎?

  他猛然翻開被子,坐直身軀,抓起鞋襪套上,直到雙腳踏踏實實的站在木頭地板上,才敢相信眼前所見的景物都是真的。

  這是怎麼回事?他沒有死?他居然沒有死?!

  「爺兒,我有要緊事呈報,剛才沐二小姐從馬上摔下來了……」

  房門驀然打開,藺淳詫異的望著門內的司徒朗。

  「你剛才說什麼?容夏她還活著?」司徒朗激動的伸出雙手,緊抓住藺淳的肩膀,不敢相信耳朵聽見的事情。

  「爺兒是怎麼了?沐二小姐當然還活著,她只是從馬背上摔了下來,雖然受了點傷,但是傷不致死。爺兒要過去看看嗎?」藺淳沒有多想,只是把司徒朗難得過於激動的反應誤以為是在擔心沐容夏的傷勢。

  「容夏在哪裡?」司徒朗心急不已的追問。

  他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容夏明明已經死了,而他也死在她的墳前,為什麼他們兩人又活過來了?

  不只是這樣,許多事情也跟著改變,林宛婷不僅沒有跌倒,反而變成了沐容夏從馬上摔下來。

  「沐二小姐在她的房裡,剛才大夫已經來過,說是摔著了後腦,恐怕會有一些病症,要等沐二小姐醒了才能確認。」

  「快帶我去見她!」

  「是。」

  司徒朗心急如焚地跟著藺淳進到沐容夏的房間,卻在進房時看見他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的人。

  「司徒公子,好可怕,沐姑娘就這樣從馬背上摔下來,我連拉她一把的機會都沒有。」林宛婷哭得梨花帶淚,不時拉高袖口擦擦眼角。

  就算情況再怎麼詭異,也容不得司徒朗不相信,他真的回來了,還回到初遇林宛婷的時候。

  當初他放不下心中的遺憾,以為在林宛婷身上看見了心上人的影子,所以不曾仔細觀察過她,然而現在看來,她的每個舉動都是惺惺作態,令他感到噁心。

  司徒朗冷冷地看了林宛婷一眼,便從她身邊走過,一句話都沒搭理。

  林宛婷難掩錯愕,不敢相信他居然這樣對她,明明昨天晚上用膳時,他還不停幫她夾菜,時時關心她,怎麼才過了幾個時辰,他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翠音,宄竟發生什麼事?」司徒朗一走近,便看見翠音焦急的守在床邊,難過的直掉眼淚。

  他腦中不禁浮現上一世,翠音一身白衣的抱著骨灰罈,哭得傷心欲絕的模樣。

  兩個畫面重迭,讓他的心猛然抽痛了一下。

  「二少爺,奴婢也不太清楚,二小姐今天起得比我早,還說她想一個人出去走走,奴婢想了想,實在放心不下,便出去要找人,結果就聽見馬廄傳出二小姐的尖叫聲……」

  「不過是到附近走走,應該用不著上馬,她為什麼會進馬廄?」司徒朗坐在榻邊,內心激動的望著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兒,大掌眷戀不已的撫上她蒼白的面容。

  容夏,他的容夏!既然上蒼給他機會彌補,他絕對不會再讓她為自己枉死,更不會為了林宛婷而惹她傷心。

  容夏,來世我一定不會負你。

  他在她墳前發過誓,如有來世絕對不會辜負她,此心此情,想必老天爺都看見了,才會這樣厚待他,讓兩人重生,還回到事情尚未惡化的最一開始。

  他保證,這一次他絕對會好好守護著她,不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二少爺,也許林姑娘有看見什麼,奴婢趕去馬廄的時候,林姑娘也在馬廄裡頭。」翠音邊哭邊說。

  聞言,司徒朗撇過臉,微瞇著眼看向林宛婷。

  林宛婷被他這記冰冷帶刺的眼神嚇得全身一僵,有些心虛的道:「司徒公子,我什麼也沒看見,只是剛好經過,聽見馬廄裡有腳步聲,擔心會是偷馬賊,所以才進去看看,哪曉得就見到沐姑娘從馬背上摔下來。」

  有了上一世切膚之痛的教訓,司徒朗早已不會再輕信林宛婷,況且只要仔細思索她說的話,便知道漏洞百出。

  沐容夏從小精通馬術,與馬兒十分親近,如果不是有人故意搞小動作,她不可能會從馬背上跌下來。

  「司徒公子,你為什麼要這樣看著我?」林宛婷的神情顯得柔弱驚懼,怯生生地回望著他。

  礙於沒有證據,加上大哥先前婉拒賜婚,得罪了衛皇后,而林宛婷又是林少府的女兒,林家與皇后往來密切,當前的司徒家不能再得罪與皇后有關的任何人,否則只會讓大哥在朝中的處境更糟,所以他極力壓下想質問她的憤怒,別開臉,盡可能平靜的問道:「容夏摔下來的時候,林姑娘可有見到什麼可疑的人?」

  「馬廄裡太黑了,我什麼也沒看見。」林宛婷暗暗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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