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不夠強,她還沒有能力接管躍聖,沒能早一點讓母親卸下肩頭的重擔,最糟的是還讓母親因為她的情事激動到血壓飆高昏厥。
王珠霞送到醫院打了降血壓的藥劑後很快就清醒,她看著女兒深深自責的模樣,不捨地歎了一口氣,鬧著她,安撫道:「晴晴,笑一笑吧!那麼漂亮的姑娘,臉色卻那麼臭,我看了都不舒服了。」
「媽……對不起……」岳晴聲音沙啞,感覺喉嚨深處一陣酸澀,很想哭,但她固執著不落淚。
「不關你的事。」母親低低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背。
「是我造成的,我的事讓你太操心了。」她鼻酸地咬著下唇,不敢想像,如果母親也跟父親一樣腦中風的話……
她不寒而慄,腳底冒冷汗。
王珠霞看著女兒,小心探問:「你喜歡凱新的老闆?」
病房裡只有她們母女倆,照理說她該跟母親說實話的,但是她心裡掙扎了半晌,眼神閃爍,選擇說謊讓母親安心。
「沒有,談不上喜歡。」她語氣刻意持平,一副當真沒什麼似的,淡淡地說:「之前在健身中心偶遇,我不知道他的背景,他追求我,可是我沒答應,也沒放感情,那些照片是因
為……」她聲音飄忽。「他突然抱住我,我來不及閃開……現在我知道了他的身份後,更不可能答應和他在一起。媽,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為了搞垮堂弟而故意透露代工報價給外人知道,堂弟之前在談這個案子的時候,我壓根兒連盧駿凱的人都沒見過,叔叔他們的指控分明是誣賴我。」
「媽懂。」
王珠霞當然懂她的女兒,她知道女兒是被誣陷的,也因為她懂女兒,所以當她看見岳晴眼神閃爍的時候,她就知道女兒哪裡沒說實話。
沒放感情嗎?恐怕不是,女兒對情感很嚴謹,就算出國好幾年喝了洋墨水,也學不會外國人那種動不動就熱情擁抱當打招呼的作風,她不會隨便讓人擁抱她的。
女兒是怕她操心,沒說實話。
談話間,岳晴的手機響起,是秘書打來的。
王珠霞點點頭,示意女兒接電話別管她。
「總經理,董事長的身體好點了嗎?」董事長在會議室昏倒的事傳得很快,全公司都知道了。
「還好,已經沒事了,謝謝你。」
「那就好。」秘書呼了一口氣。「另外,有件事要跟總經理報告,B公司的採購秘書來電,她說吳經理約你晚上飯局,說是有重要事情,總經理要答應這個飯局嗎?」
「晚上的飯局?重要事情?」難道是指合約?她偏頭看了母親一眼,眼裡難掩擔憂掛心。
王珠霞聽見對話的內容,朝她揮揮手說:「你忙你的,別顧忌我,我再請看護來幫忙就好。」
「那……好吧,你幫我回復吳經理的秘書——」
「可是總經理,吳經理的秘書留下吳經理的聯絡手機,她說吳經理請總經理務必親自回復。」
「好,把他的電話告訴我。」
岳晴走出病房到護理站借紙筆,方才送母親來醫院很匆忙,除了隨身手機之外,她什麼都沒帶。
為了怕吵到母親,她在病房外撥電話給吳經理,得到的答案居然是——「岳總經理,晚上在XX路的金鑽商旅飯店有一個商務聚會,參加的都是商界頂尖的人物,我會在這裡,邀請你一起過來,我幫你引薦一些對你們公司有幫助的客戶,我們可以順便聊聊合約的事。」
果然是要談合約。
太好了,她一定要盡快簽下這份合約,證明給叔叔知道,她沒有出賣公司,更沒有串通凱新的人。
這份合約對她太重要了。
在快要下班前,盧駿凱找來自家公司的業務,當眾宣佈一件事。
「關於B公司的代工訂單,我們公司不接了。」
「什麼~~」吃驚聲此起彼落。
業務甲問:「為什麼?老闆,你之前不是佈局布了很久?」
因為工作夥伴年紀相仿,盧駿凱和下屬的相處沒有明顯的階級之分,他把他們當共同打拼的兄弟,鼓勵他們有想法、有意見,所以當大家聽見老闆的宣佈後不是默默接受,而是勇敢提出疑問。
盧駿凱從容不迫地回答:「我們公司不缺這張訂單。」
業務乙瞪大眼問:「怎麼會不缺?這筆訂單如果接到手,對年終獎金會很有幫助。」
盧駿凱這樣講。「工廠那邊還沒消化之前接的單子,接了趕不及出貨或因為趕貨沒顧好品質,不如不接。而且這訂單我跟他們的吳經理談不下來,被人搶先卡位了。」
眾業務聽完,很一致的,眼神詭異地看著盧駿凱。
老闆怪怪的喔,向來搶單不落人後的他這次怎麼會那麼輕易放手?雖然說他們的工廠確實消化不了那麼多訂單沒錯,可是可以再發包出去,頂多少賺幾趴而已。
盧駿凱還是堅持己見,但他仍有緩衝的做法,不會因為錯失B公司的訂單而害大家的年終獎金受影響。
「我請助理留意了幾家有標案要發包的公司,大家分頭去標,標案的利潤雖然較少,但穩定性高,大家也都很會玩標案價格的數字遊戲了,絕對沒問題的。」
老闆都這麼說了,員工也就點點頭不再多嘴,一方面是他們也有所耳聞,吳經理是採購羿的老手,超級會砍價,有時就算合約談成了也只是面子好看,實際上的利潤並不見得漂亮。
也就因為這樣,所以這個案子才會是老闆親自出馬去談,想不到居然連老闆都談不下來,怪了!
第7章(2)
下午五點,岳晴回到公司,從公司門口走到辦公室的途中,她的一舉手一投足相當吸眼,存在感超強烈。
員工們看她的目光很複雜,有質疑、猜測、同情、不解、不認同,甚至是輕蔑也有。
岳晴不難想像這是怎麼回事,她猜,稍早之前在會議室發生的事情,經過叔叔那一派人馬有心散佈,大概己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他們大概都認定了她是個心機超重的人,為了剷除異己不惜出賣公司,囂張的行徑連董事長都被蒙在鼓裡,所以董事長現在才會被她氣暈。
岳晴冷笑以對,無力辯解,感覺很累,肩膀上彷彿扛著一頭牛似的,沉重得讓她想吶喊。
但是她沒喊出聲,她克制得很好,挺直背傲然走回辦公室,拿了晚上要去見吳經理需要的文件放入公事包後,她坐在辦公桌前,掏出手機,然後,陷入天人交戰當中。
辦公室落地窗外的天色昏暗不明,正值白晝要步入黑夜的時刻,看著那片灰濛濛的景色,她的心頭一片陰鬱。
岳晴咬著下唇看著擱在桌上的手機良久,不斷絞扭的十指顯示出她的煩躁與掙扎……
她應該打電話給盧駿凱的,告訴他今天發生的事,並且告訴他她的決定——
對不起,我終究無法和你繼續交往下去,我的世界裡豺狼虎豹太多,我要完成死去父親對我的期望,不能沉溺兒女私情,而把公司拱手讓人。
岳晴說服自己,沒錯,就像方才在醫院裡跟母親扯的謊一樣,她和盧駿凱現在踩煞車還來得及。
思索間,秘書按了內線電話進來。
岳晴回神,把手機收進口袋裡,按下桌上的分機通話鍵。「什麼事?」
秘書盡責地提醒她。「總經理,時間差不多了,己經六點了,你該出發赴吳經理的約了。」
「我知道,謝謝你。」
岳晴提起公事包,暫且將要打電話給盧駿凱的事擱下,開車前往金鑽商旅飯店。
金鑽商旅飯店位於市區,規模不大,但卻挺有名氣,這家飯店刻意區隔市場,不提供一般遊客住宿,是一間專門規劃給商務人士出差洽公,或是出租五星級會議室給公司行號開會的飯店。
飯店的地下廳是寬敞的宴會廳,這裡也會辦派對,但辦的不是一般衣香鬢影、樂聲隆隆的派對,會租下這個宴會廳辦的通常是藝文人士的藝品展、畫展,或是某些公司的新產品發表會。
今晚,扶輪社在這裡辦聚會,宴會廳裡出入的全是商業領域裡頂尖的人物,每個人的身價、財力都很雄厚。
岳晴帶著甜美的笑靨走進宴會廳,舉目尋找吳經理。
吳經理一身黑西裝,微胖的身材、微禿的頭頂、油光亮亮的臉頰,端著香檳杯正在和其他人聊天。
「吳經理。」岳晴笑咪咪,走過去打招呼。
「岳總經理,你來了!」吳經理一看見她就笑開懷,因為年紀而下垂的眼皮笑瞇成一條縫。
岳晴手伸進公事包裡要掏出合約。「吳經理,我把合約帶——」
「不急!」吳經理壓住她的手,制止她拿合約。
合約他會簽給她的,反正稍早之前凱新的老闆跟他重新報價,居然報了一個他聽不下去的數字,他當然不會想跟凱新合作,那麼,這個合約理所當然是要給第二選擇的躍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