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愛之後,他懊惱得想死,而她離情依依更甚。
但他不許她哭,陪著她收拾行李,好像他們是要一起出國。
清晨時,他為她做了最後一頓早餐。她哭到沒法子說話,卻還是一口一口地把早餐全吞進肚子裡。
九點半,當她爸媽打電話來催人時。他親吻她的臉頰後,頭也不回地走進客房裡,鎖上房間。
天知道,當他聽見關門聲時,要不是狠狠咬住拳頭,他可能會大聲喊出——
「不要走!」
他不知道自己在房間裡待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回過神時,腿麻、背痛、全身僵硬,而天色也暗了。
他強迫自己起身,佝僂老人般地走出房間。
撳亮客廳的燈,讓一室的漆黑重見光明。
沙發上仍是她最愛的玫瑰布料、抱枕仍是她喜歡的蕾絲花樣,只是她不在了,
整間屋子都黯淡了。
他瞪著白色雕花桌面上,擺著一個信封,信封裡有一疊錢和一張紙條。
他拿起紙條,看著她華麗筆跡在玫瑰手工紙上寫著——
我不想為你擔心,擔心會讓我變老。你知道我有多愛美,所以我希望你會為我變得更好、更好!
附上我的住址和電話,打電話、寫信給我,讓我知道你很好,因為那樣我才會很好……
耿毅將紙條貼在胸口,用力閉上眼,在最後的一刻,終於還是——
落下了淚。
第4章
「如果十午後,我們在街上重逢,你還會認得我嗎?」她枕在他的手臂裡,抬起小臉,認真地問道。
「廢話。」他翻了下白眼,用指節敲她的腦袋。
「那也很難說,可能我變得很美很美,美到你都不認得。」
「我會認得。」
「那……要是我不認得你呢?」
「我會走開。」他皺了下眉,卻很快地恢復了正常。「天下女人這麼多,比你還美的,還怕找不到嗎?」
「你這個沒良心的惡棍!」她氣到臉發紅,直接給他一拳。
「這麼凶悍,當心嫁不出去。」
「我要嫁幾個男人,不關你的事。」她餘怒未消,又打他的肩膀。
「我希望你只嫁一個,因為那樣你就不用經歷太多的分分合合。」他撫著她的臉,淡淡地說道。
「你很殘忍,說這樣的事。」她紅了眼眶,只好閉上眼。
「我很實際,你值得最好的。」
她不想跟他爭論,抓著他仍然太長的發,趴在他的胸膛,佯裝不經心地問道:「如果你跟我有小孩,不知道會長得像誰。」
他聞言身子一僵,面無表情地說道:「我不想結婚、也沒打算要有孩子。不過,如果你和別人結婚生子的話,我奉勸你最好別生女兒。因為女兒如果像你,一定很難養。」
他怎麼可以無事人一樣地談起她和別人的婚事!
她氣得用力捶打著他的肩,氣憤地叫道:「我就偏偏要和別人生個像我的女兒,氣死你氣死你氣死你……」
「現在氣呼呼的人是你吧……」
他一個翻身,將她壓躺在床枕間,望著她玫瑰般媽紅的臉頰,情不自禁地俯身取了她的吻。她攬住他的頸子,緊貼著他的身子,在他的指尖碰觸到身子時,給了最不掩飾的回應。
只是,這一回她的手並不安分,她解開他的衣裳,用他親吻她的方式撫著他結實的身軀。
他推開她,一次、兩次、三次,可當她柔軟的小手觸碰到他的男性,柔軟的唇在他的唇邊不停地訴說著:「我愛你。」
他的所有防線全都潰堤。
他需要她的愛!
砰!
她平躺地上,睜大眼看著粉紅色天花板,一時間還沒回過神來。
雪白身軀上的手工蕾絲睡袍撩到大腿上,但她卻仍然覺得熱不可擋,身上所有說得出口與說不出口的部分都在痛。
明明就是一頓假日午睡,她怎麼會夢到了她和耿毅的第一次!
十年前的往事,早就許久不曾去回憶,久到她幾乎以為那一段不存在。沒想到,記憶不但沒轉淡,腦子裡的記憶卡還將每個細節都記得一清二楚。
白心蕾懊惱地把臉埋進絲枕裡,用力呼吸著枕間的玫瑰香味。
當年,十八歲的她回到日本之後,每天心神不寧,無時無刻都在等待耿毅安頓好之後,會跟她聯絡。
一個月、兩個月、半年……一年過去,他仍然沒有隻字片語。
兩年後,他們搬了家,台灣的房子也出售了。那時,她才決定要對他死心。
因為心太痛,所以她開始催眠自己,她根本沒有遇到真愛,她遇上的不過是一個佔她便宜的惡棍。得到她的心、她的人之後,便拍拍屁股走人說掰掰了。
最糟的是,她還是自己送上門的。
更可怕的則是,這麼多年來,她卻從不曾後悔過。
「惡棍。」她低語著她對他的秘密稱呼,肌膚卻因此而起了一陣小疙瘩。
羞羞臉、不要臉,幾歲的女人了,還在發情!春夢通通了無痕啦!白心蕾捶著枕頭,氣呼呼地起身衝進浴室。
打開水龍頭,在粉紅浴缸裡放一大缸水。
「惡靈散去!」她除靈似地抓過一把玫瑰浴鹽撒開,撲通一聲把自己沈了進去。
雪白肌膚因為熱水泛出玫瑰般紅暈,白裡透紅得甚是美麗。她低頭在水面畫著漩渦,看著自己身體。
算耿毅沒福氣,想她白心蕾十年前便嬌艷得不正常。多年以來,曲線更加玲瓏,神情更加女人味,就連皮膚都還維持著少女般光潔。
簡直是極品啊!
只是,沒男人懂她的好。交往男友多名,就是沒一個有大本事把她這朵玫瑰摘回去。
這幾年來,認真交往過的三名男友在腦中一閃而過。
張寶明太唯唯諾諾,會讓她一把火。
郭大強很強勢,只一味地想替做她決定,完全不懂得看她的臉色。
吳忠也好不到哪裡去,完全忽略她在事業上的出色,只一心一意期待她辭去工作,相夫教子。
相夫教子。
哼。白心蕾嘴角揚過一絲諷刺笑容,她閉上眼,沈入水底。
算了,也不能全怪那些男人,如果她喜歡他們的程度,有她當初喜歡耿毅的一半,她早早開口要他們改進了。
年歲漸長後,她發覺到自己有個怪毛病。她對於在乎的人事物,會極度苛求自己及對方的反應。但是,若是她怎麼樣也放不到心裡的人,她通常沒有任何要求,也不在乎自己在他們眼裡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只不過都十年了,能讓她情不自禁的人,還是只有那個惡棍。
耿毅結婚生子了嗎?他會希望她在家相夫教子嗎?他雖然有著大男人的一面,可他不會勉強她。即便她沒有辦法生孩子,他還是會一樣地寵愛她……
「停!都是回憶美化了一切!你們不過在一起兩個月。就是因為我倆沒有明天的刺激感,所以才會讓人回味無窮。再多在一起一個月,你們就會像一般情侶一樣,互相挑剔對方雞毛蒜皮的小事。」她對著浴室水蒸氣說道。
沒錯,就是這樣。回憶美化了一切,把耿毅從一個普通混混變成一個迷人惡棍。
她現在的身體狀況也不允許她和惡棍瞎混,她要盡快結婚生子,最好就是這幾個月結婚,然後明年就能生出孩子!
她甚至做好了心理準備,已經不再想要求讓她有結婚衝動的男人了,她只要一
個能讓她覺得能當好丈夫、好爸爸的男人。
白心蕾歎了口氣,從浴缸裡起身,擦乾身子,抹上玫瑰乳霜。
她今天不要一個人待在家裡,她要去找死黨兼屬下孟歡兒,就算是去當電燈泡也沒關係。
本日她要把自己打扮得比平常美艷兩倍,任何打電話來約她吃飯的要求,也通通都會答應,因為她要盡快把自己嫁掉。
至於她過去的回憶耿毅嘛……
六年前,全家搬回台灣定居時,她就告訴過自己,就算再遇見耿毅,她也不會再動搖了。因為他當年若是有她在乎他的一半,就不該音訊全無地讓她傷心。要她如何接受自己對他而言是個不重要的人呢?
不想了,反正惡棍與玫瑰本來就不適合。她現在的人生,由她的理性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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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心蕾拎了一個巧克力蛋糕,一路享受著路人對她的驚艷目光。
沒錯,她身上穿的蕾絲襯衫用了五種高級蕾絲與六十支細紗純棉,經過三十道工法的細心製作才完工,她身上美麗的柔軟皮裙價格可以買一台摩托車,她的微鬈長髮是造型師的最佳成就,她的臉龐就是美麗代言人。
她渾身散發著貴氣,能走進任何時尚趴而不被指點。
白心蕾與一名拾荒老婦擦身而過時,她幫忙撿起一塊落在地上的紙板,卻不會因為兩人的對比而感到不安與內疚。
在日本時,她活在一個看不到貧窮的圈子裡。回到台灣後,她這種不因為看到貧窮而起內疚的心情,是經由學習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