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毅一看是蓉蓉打的電話,當然不會跟她計較,何況他的目光現在全都膠著在白心蕾身上。
「你……你都聽見了嗎?」他勉強自己擠出聲音,等待著他的報應來到。
「全聽見了。」白心蕾往屋裡所有的人瞥去一眼,開始發號施令。「這裡要清場,麻煩諸位自行移動腳步。」
齊威一挑眉,拉著妹妹的手離場。
白心蕾大步走到耿毅面前,一彎身坐到地板上。
「笨蛋,如果我知道你在乎的是這種事,我只會更愛你。」她捧著他的臉,一本正經地說道。「懂嗎?」
「你不覺得我很噁心?」他一定是喝醉了。
「你記掛著這些事這麼久,代表你心太好,沒有殺人、放手做壞事的本錢,我開心都來不及了,怎麼會覺得你噁心?」她輕敲他腦袋,對於這人的聰明才智,竟然想不透這點,感到嚴重懷疑。
「就算我內疚也不能改變既成的事實,我沒辦法忘記那些小生命……」
「你給我聽好!」白心蕾玉指點上他的眉間,用力戳了兩下給他提神醒腦。
「既然不能改變,你內疚一輩子也不會改變!我這人天生很有福報,也不會被你給拖累的,你安一百個心吧!」
耿毅眼神渙散地望著她自信的臉孔,他牢握著她的手,喃喃地追問道:「真的嗎?真的……」
「真的!」她斬釘截鐵地說道,目光炯炯地看著他。「你回答我一個問題,你現在是想一輩子都處在內疚情緒裡,還是要我明天帶你去消災解業?」
「要怎麼做?」他雙眼發亮,激動地握住她的手臂。
「你只要把提款卡帶好,其它的事我們明天再談。」她拍拍他肩膀,安撫著他。
「你告訴我要怎麼做。」他迫不及待地把她拉近身前,酒氣整個衝入她的呼吸間。
她一手捏住鼻子,一手擋住他的嘴。
「臭死了,我不要跟醉鬼說話,你現在給我躺好睡覺。不然,我明天就不帶你去,聽到了嗎?」她鑽眸閃亮,極有魄力地瞪著他。
耿毅連忙點頭,乖乖地躺在她的腿上,拉著她的手,像個小孩一樣,專注地對她說道:「晚安。」
他閉上眼,在她指尖輕撫著髮絲之時,他的呼吸很快地變緩了下來。
「傻瓜……」白心蕾望著他刀削一般的薄利五官,一顆心仍然緊揪著。
這個男人真的有大問題!以前刀裡來火裡去,也沒聽他後悔多砍了別人兩刀,偏偏對於孩子的事,就這麼放不下。
說穿了,不就是因為他在乎她,不想她傷心嗎?
「傻瓜……」
白心蕾再啐了他一聲後,拉過毯子將他牢牢蓋住,而她彎下身,用母親擁抱孩子的姿態將他牢牢地抱在懷裡,終夜都沒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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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毅一早是被頭痛給擾醒的。腦袋裡的疼痛以抽搐方式拚命扯動他的痛覺神經,就連肩頸都呈現一種快要中風的僵硬狀態。
他抱著快裂開的頭,在地上伸展酸痛的身軀。
一側過身,便看見她——
白心蕾蜷在地板角落,眉頭皺得很緊,小臉擰成一團,顯然睡得很不好。
所以,他昨晚不是在作夢。她對於他的一切過往,採取了完全諒解的態度,而且還說要帶他去消災解業。
耿毅不顧搐動到像要抽筋的雙鬢,費力抬高她的身子,讓她枕著他的大腿後,再拿過身上的毛毯覆住她。
「我抱你回家睡覺。」他低頭說道。
白心蕾困難地睜開眼睛,撥開臉上髮絲,看著他滿眼血絲、一臉青白、下顎長滿青色鬍髭、烏髮凌亂得像是剛從監獄裡逃出來的樣子,馬上就清醒了。
「你很醜。」她說。
耿毅笑出聲來,卻馬上痛得詛咒了一聲。
「你也沒比我好到哪裡去。」他慘白著臉色說道。
白心蕾抬起腰酸背痛的身軀,這才想起自己昨天接到章蓉蓉的電話後,頭髮沒吹、保養品沒搽,就連衣服都是隨便抓了件運動服往身上套。
她盡可能地想用手指梳理頭髮,無奈髮絲又細又亂,已經糾結成鳥窩,害她只好鴕鳥地蒙住臉。
她毀了,他這輩子鐵定都會記得她現在這副丑不啦嘰的樣子。
耿毅拉下她的手,定定地望著她的眼。
「我從沒看過你這麼亂又這麼美的模樣。」他說。
她的一顆心頓時融化,整個人偎到他的胸前,直接把他撲倒在地上。
耿毅呻吟了一聲,因為有一顆原子彈在腦子裡爆炸開來,痛得他好想吐。
「可憐的傢伙。」白心蕾坐起身,在他太陽穴上揉壓著。「快點去刷牙洗臉沖個澡,我幫你準備果汁解酒,然後再帶你去進行心靈SPA。」
「你要帶我去看心理醫生嗎?」他閉上眼,滿足地長喟一聲。
「不是。」
「去找徵信社?還是去找大哥及那些女人?」他睜開眼看她。
「不是。」
「那我們要去哪裡?」他懷疑地望著她。
「去了你就知道了。」白心蕾雙手擦腰,得意洋洋地說道。
「你真的不介意我曾經助紂為虐?」
「厚,怎麼還在這一題。你老說我生氣時,就會忍不住碎碎念,結果你酒醒後也比我好不到哪裡去。我都說不介意了,你還不信?要不要我寫個紙條給你帶在身上?」她非常不公主地翻了個白眼,拉他站起身。
耿毅低頭凝望著她,彎身在她的蓬髮上印下一吻。
「我相信你,我們回家。」
第10章
兩人並肩離開齊威家時,因為已經是早上十點鐘,齊威家裡沒有半個人在,只有蓉蓉留了一張便條紙,表示冰箱裡有新鮮柳橙汁,要耿毅多喝一些。
白心蕾幫他拿了果汁,他一口氣喝掉半瓶後,兩人便一起回到耿毅位於對面的住處。
耿毅走進客廳,瞄了一眼她仍拋置在原地的衣物,隨口說:「我洗澡的時候,你可以順便整理一下家裡。」
「拜託,幹麼說得好像家裡很髒亂一樣,你平常辦公時,桌面才嚇人好不好。」她望著地上的衣服,倒也不覺得有多混亂。
反正,屋子很大間,一點混亂造成不了什麼影響。
「我工作完後會馬上收拾。」他反駁道。
「我出門前也會收拾好啊。」
「但是,那時候已經亂了一整個晚上了。」
白心蕾看著他一本正經的臉,發現他真的會在意這種事,搞不好已經隱忍她很久了也說不一定……
「你真的變了很多。十年前,你老是把我的屋子弄得一團亂,然後我就要追在後面氣呼呼地收拾。」她戳著他肩膀,不可思議地揚高音調說道。
「當年,你通常只會收拾得愈來愈亂,最後還不是要我出手解決。」耿毅捏捏她的面頰,忍不住低笑出聲。「我只是沒想到事隔十年,你還是一樣不長進。」
「拜託……難道你就對家事很行嗎?」她輕哼一聲,不喜歡屈居下風。
「你沒搬進來之前,屋子都是我自己打掃的。」他說。
「難怪我之前間你清潔人員多久來一次時,你的表情很奇怪。」她突然覺得大事不妙,因為相較之下,她真的顯得很糟糕。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因為她想像中的自己應該是要宜室宜家。至少要比他宜室宜家吧!
「我不喜歡讓別人碰我的東西。」
「可是……我累了一天,回家還要打掃,你難道想要我變成黃臉婆嗎?」她換個策略,一手握著他的手臂,可憐兮兮地說道。
「至少把東西放在同一個地方,不要扔得到處都是。」老實說,他對她的要求不高。
「職業婦女辛苦工作完一天,隨手亂丟東西,可以釋放壓力。」她覺得顏面無光,努力為自己辯護。「你十年前也很會亂丟啊,我是被你影響的。」
耿毅望著她鼓鼓的腮幫子,長眸一瞇,忽而低笑出聲。
他以前確實是個不拘小節的人,但是打從十年前和她同居兩個月之後,他就開始努力改變習慣,因為想成為和她同一類的人。
「你笑什麼?」她戳他的肩膀,很心虛地紅了耳根。
「我在想,不知道是你受我影響厲害,還是我被你影響的程度重一點。」耿毅
攬著她,走向房間,沿路隨手拾起她的衣服。
「總之,現在是你管我多一點。」她搶回衣服,快手地收拾一地凌亂。「我以後不亂扔東西在客廳,這樣總可以了吧。幹麼跟人家計較這些芝麻綠豆小事。」
小聲叨念完之後,忍不住嗔他一眼。
「我不是愛計較,只是認為有問題時,要提出來。瞧瞧你絕口不提的子宮肌瘤,還有我所恐懼的過去陰影,這些疑心病生出了多大的暗鬼?」聰明人絕不會犯第二次錯誤。
「好吧,那你對我還有什麼建議,你一併說清楚好了。」她昂起下顎,一臉已做好接受打擊準備的姿態。
「我希望你不要再勉強下廚了。」那樣遭殃的人都是他,因為她為他做的東西,不論能吃與否,他都還是會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