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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梅貝兒

  納爾圖將心思拉了回來,「福晉那兒有事嗎?」為了找出妻子在玩什麼花樣,他不得不交代府裡的奴僕暗中盯著。

  奴才搖了搖頭。「今兒個福晉那兒很安靜,沒什麼事。」

  「嗯。」納爾圖沉思地說道。

  伺候主子穿上長袍馬褂,奴才便退下了。

  納爾圖在几案旁落坐,端起茶碗,一面低喃著,「御醫也說過她額頭上那一撞果然傷勢不輕,極有可能當場要了她的命,不過既然人都清醒了,不只是幸運,更是上天保佑,應該也不至於會影響到腦袋……」

  想到幾天前妻子昏倒之後,他立即讓人去把御醫請到府裡來看診,當時曾迂迴地詢問過,就是想知道是否因為頭部的撞傷,才會讓妻子宛如變了個人似的,可是得到的答案似乎不是如此。

  「無論原因為何,答案只有她知道。」這是納爾圖唯一能肯定的。

  就在這時,門扉被推開了。小小的身影被趙嬤嬤牽了送來,見到要找的人就在跟前,馬上邁開胖嘟嘟的小腳,朝對方走去。「阿瑪……阿瑪抱抱……」

  「好,阿瑪抱……」納爾圖擱下茶碗,抱起撲到膝前的兒子,讓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心情也跟著轉好。

  跟在後頭的趙嬤嬤笑著說道,「小少爺吵著要找郡王爺,怎麼哄都不肯午睡。」

  「原來是這樣,你先下去,我來哄就好。」摟著兒子小小軟軟的身子,納爾圖臉上儘是滿足的笑容。

  趙嬤嬤笑著頷首,轉身離開了。

  躺在阿瑪暖呼呼的懷中,禧恩打了個呵欠,已經開始昏昏欲睡了。

  「阿瑪有你就夠了。」禧恩不只是他的親生骨肉,也是他的命,絕對不能失去他,納爾圖輕拍著兒子的胸口說。

  「阿瑪……」紅潤的小嘴發出囈語。

  「阿瑪在這兒。」納爾圖撫著兒子的小小臉蛋,眉眼酷似自己,這種血濃於水的親情,也稍稍填補了他的寂寞。

  禧恩似乎聽懂阿瑪的話,安心睡著了。

  過了一刻左右,納爾圖確定兒子已經睡得很熟了,才把他抱回自己的房間,然後忘妻子居住的院落走去。

  不管那個女人在玩什麼把戲,衝著他來就好,絕不能傷害到禧恩,這也是納爾圖能夠容忍的最後極限。

  才這麼想,就見妻子獨自一人坐在石階,納爾圖不得不停下腳步,看看她在做些什麼。

  「好,再擲一次……只要再擲兩個聖盃就去……要是笑杯就下去……」因為手邊沒有杯茭,只好跟婢女借了兩個銅錢,毓齡兩手合掌,默念了幾句,接著往半空中一扔。

  銅錢就這麼掉在地上,正好一反一正。

  又是聖盃……畢竟兩歲的年紀最需要的還是母愛,總要代替他的親生母親去看看,不然我也會良心不安……」毓齡拾起銅錢,想幫自己下定決心,「可是現在的問題是納爾圖不讓我去看他……」

  納爾圖不聲不響地走到妻子身後。

  「事情變成這樣,我必須負起連帶責任……」這是毓齡唯一能為那個孩子所做的補償。可是又怕走出這個院落,遭到眾人的冷眼對待,那讓她不禁卻步。「好,這是最後一次……」

  站在毓齡背後的納爾圖不由得皺起眉心,出聲問道,「你在這兒做什麼?」

  「哇……」毓齡頓時嚇了一大跳,手上的銅錢也跟著扔了出去,當它們落到地面,又是一反一正。「第三個聖盃……」她在心中做出了決定,不管是遇到白眼還是阻攔,都不能退縮。

  「這是在做什麼?」納爾圖沉聲問道。

  「你來多久了?」毓齡有些窘迫地把銅錢撿起來,打算等一下要物歸原主。

  「剛到。」納爾圖狐疑地上下打量她的裝扮。只見妻子梳著兩把頭,上頭連飾物都沒有,身上則穿了款淡紫色的長袍和繡有華麗花紋的坎肩,腳上卻是一雙繡花鞋。根本不是她平常會有的打扮……不!應該說她不可能這麼穿才對。

  「找我有事?」還以為這個男人打算眼不見為淨。

  納爾圖看了下左右,「你的婢女呢?」

  「我讓她們去忙別的事了,」毓齡拍了拍袍擺上的塵土,整天有人在旁邊盯著她,可是會有很大的壓力,所以就找個理由把兩個婢女給支開,也落個輕鬆。「你不是有事要找我?」

  凝視著妻子,納爾圖心裡想著是否該攤牌了。

  「進去裡頭再說。」他可不想一直被耍下去。

  瞥見眼前的男人眼底盛滿了懷疑和不信任,讓毓齡的心像被根針紮了一樣,心想這也是應該的,換做自己同樣會有這樣的反應。

  「好。」她努力裝作不在意。等到兩人前一後的進入寢房,也不管納爾圖會怎麼看待,毓齡自顧自地在凳子上坐下,像在等待宣判。

  「若是你覺得悶,想找人陪你說話,我可以派人送帖子,請你那兩位從小一起長大的手帕交到府裡來做客。」納爾圖想到還有其他人選可以揭穿她。

  毓齡一怔,「手帕交?」

  「你該不會也忘了她們吧?」他淡諷地問。

  「呃,的確是不太記得了。」毓齡真的沒想到會突然冒出什麼手帕交,她們確實有可能察覺她不是琳寧格格本人。

  納爾圖觀察著妻子臉上每一個細微表情,「你受傷的這段日子,她們一直想來府裡探望,不過因為你的身子還沒完全康復,所以都讓我一一婉拒了。」

  「你這麼做沒錯,反正我也忘記她們是誰了。」她只能用這個借口推諉。

  「你確定真的不記得她們?」納爾圖可沒有忘記妻子在墜馬意外發生之前,還邀請過她們來府裡喝茶。

  毓齡看得出他根本不相信自己說的每句話,偏偏又不能說真話,「我當然確定了。」現在的她連這座府邸裡的人都搞不定,實在沒有多餘的心力去應付其它人,還是一步一步慢慢來。

  「那麼是否要請岳父過來一趟?」納爾圖試著突破妻子的心防,「之前她也有來府裡探望過,或許你會想見他。」

  他的岳父不就是我的……

  「不,不用請他過來,這樣太麻煩他老人家了……」直到此刻才猛然想起剛清醒那兩天,曾經有個中年男人來訪,還抱著她哭得稀里嘩啦的,口口聲聲說,「醒來就好,醒來就好。」毓齡當時並不知道對方是誰,只好用點頭和微笑來回答對話,原來就是琳寧格格的父親。

  「真的不用?」他狐疑地問。

  毓齡笑得有些僵硬,「真的不用,我都已經這麼大了,不應該再讓他操心。」

  父女見了面,一定馬上就知道不是自己的女兒。

  「可是岳父很關心你,若不是為了治理江南的水道,奉旨辦差,不得不出一趟遠門,定會天天來看你。」納爾圖也很清楚岳父是個好人,不但為皇上盡心盡力,還處處為百姓著想,可以說任勞任怨,唯一的缺點就是過於溺愛這個掌上明珠,任由她予取予求,才會養出這副刁蠻無知的脾氣來。

  她在心中歎口氣,對於說謊這種事,真的很不擅長,而且說一個謊言又得用另一個謊言來回,真的好累。

  萬一被琳寧格格的父親拆穿自己的身份,她又該如何自圓其說?難道要告訴對方,其實她是出生在至少兩三百年後的未來,結果陰錯陽差,魂魄卻附在他的女兒身上,有幾個人會相信?說不定還會認為她中邪了?

  納爾圖以為她無話可說,目光不禁透著森冷。

  「這個把戲你打算玩多久?」他惱怒地問道。

  「如果……我告訴你,我不是你的妻子,你會相信嗎?」毓齡不得不先探探他的口氣,再考慮要不要說出真相。

  他哼笑一聲,「這樁婚事是皇上決定的,就算你不想做我的福晉,我也無法把你休離。」

  「不是我不想嫁給你,而是我根本就不是你心裡想的那個女人……」她試圖把話說得更明瞭,結果還沒說完,就被納爾圖硬生生地打斷。

  「夠了!」納爾圖低喝一聲,「如果你還打算繼續玩這個把戲,我可以奉陪,只要記住一件事,那就是不要傷害到禧恩,就算你這個當額娘的不愛他,也不關心他,他還是你的親生兒子。」

  毓齡聽他這麼指責,簡直是百口莫辯。

  「我話都說完了。」納爾圖咬著牙根,吐出這六個字,便拂袖而去。

  當門扉又砰地重重關上,毓齡一臉沮喪地坐在原位,只因為無法替自己的清白做任何辯解。

  她應該認命嗎?

  「認命」這兩個字對毓齡來說並不陌生,從小到大,只能認命地度過每一天,認命地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可是她真的好不甘心,明明什麼也沒做,就因為頂替了琳寧格格的身份,連帶著也要背負起對方所犯下的過錯和罪名。

  若不認命,又該怎麼辦?

  翌日早上——

  「你們應該知道我……兒子住在哪裡吧?」毓齡說到「兒子」這兩個字還不太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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