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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梅貝兒

  「什麼叫其他人不要接近你?」納爾圖完全聽不懂她的話。

  「難道不是這樣嗎?」她不喜歡吵架,也不會吵架,但還是必須為自己進行辯護。「剛剛站在你身後的那些人,他們看我的眼神,好像我曾經對他們做過不好的事,可是我根本什麼也沒做,換做是你,不會覺得很冤枉嗎?」

  「你什麼都沒做?」納爾圖冷笑一聲。「你是貴人多忘事,還是根本不認為那麼做是錯的?」對府裡的奴才、婢女動輒打罵,把他們當作出氣筒,更不當人看,這種話她居然還說得出口。

  毓齡莫名其妙地挨了頓罵,讓她眼眶更紅了。「可是我……真的……」什麼都沒做過啊……

  納爾圖見妻子一臉泫然欲泣,卻無法相信她是出自真心,他臉色一正。「我只希望你能約束自己的行為,別太過分了。」

  被這樣不明不白地指控,讓她覺得相當委屈。「雖然搞不懂是怎麼回事,但是我以後會注意的。」這就叫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吧,就算被栽贓、被冤枉,又求訴無門,也只能認了。

  他困惑地瞅著毓齡哭喪的臉,若是演戲,那也太自然了,原本想拂袖離去的念頭也就暫時打消。

  「你到底是怎麼了?」妻子一向只會強辭奪理,凡事都是別人的錯,從來不曾說過示弱的話,回想她這幾天的表現,實在有點反常。

  「我也不知道……」毓齡眨去眼中的濕意,語無倫次地說出心裡的感受。「就好像一個人走在濃霧裡頭,伸手不見五指,也分不出東南西北……明明應該死了,可是又覺得自己好像還活著……可是如果活著,那現在這個人又是誰……這根本不是本來的我……」

  納爾圖聽她說得混亂,明艷的臉龐透著十足十的迷茫和困惑,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去關心,這種感覺是他從來沒有對妻子產生過的。

  在他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之前,已經不自覺地抬起右掌,橫放在毓齡的額頭上,想確定上頭的溫度。

  而毓齡只是揚起眼瞼,有些怔愕地看著擱在額頭上的溫熱大掌,眼底只有純淨,以及……淡淡的羞窘。

  當四目相交,納爾圖驀地有一種錯覺,眼前這雙閃爍著赧意的美目並不是他的妻子所有——才這麼想,不禁又覺得好笑,因為不可能會有那種事。

  他很快地縮回手掌。「似乎不是染了風寒。」

  「我想也不是這個問題。」當溫暖的男性手掌移開,讓毓齡有些失望,眼神忍不住追隨著,希望它能多待一會兒。

  「傷口還會疼嗎?」納爾圖想要找出妻子失常的原因。

  納爾圖看毓齡一連搖了幾下頭,表情帶著幾分天真單純,完全沒有印象中的不屑一顧,讓他不由得怔住了。

  這樣的她不禁讓人心生憐惜,才這麼想,納爾圖用力甩掉腦中的遐思,難道這三年來受的教訓還不夠多?絕對不能輕易上當。

  「你都不會像我這樣嗎?」照理說他是過來人,剛到這裡時應該會發生和自己一樣的情況,才想聽聽看這個男人的意見。

  打量著妻子臉上單純的疑惑,同樣一張容貌,墜馬意外的前後氣質竟截然的不同,讓納爾圖感到好奇,不過依舊帶著防備和戒心。

  「你先躺下來歇著,等身子完全康復再說。」他還是無法相信眼前的女人,決定靜觀其變。

  任由納爾圖動作輕柔地攙著她的手肘,走向炕床,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已經讓毓齡覺得欣慰了。

  於是,她照著對方的話,乖乖地在炕床上躺好。

  納爾圖見妻子難得如此聽話,也沒有故意跟他作對,更加疑點重重,不過還是幫她蓋好錦被,至少這是為人夫婿該做的事。

  「謝謝。」毓齡小聲地表達感謝之意。

  他被妻子的反應給攪糊塗了。「好好歇著,我出去了。」

  「欸……」毓齡連忙出聲喚住對方,然後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心裡的感受。「其實我看得出你也不想要這種安排,更不喜歡有我這個妻子,不過我是真的想跟你好好相處,起碼別像仇人一樣,也許你不相信,不過這是我的真心話。」

  靜靜地聽完,納爾圖眉頭卻鎖得更緊,如果她真的有這種想法,那麼這三年又算什麼?還是因為這次的意外,讓妻子有所醒悟,才會決定痛改前非?要不然一個人的個性是不可能有這麼大的轉變。

  他該相信嗎?

  可是妻子在言行舉止上對自己的諸多污辱,已經讓這段夫妻關係造成了極大的傷害,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修補得好,更別說對自己懷胎十月所生的兒子,也是不聞不問,納爾圖無法光憑這番話就完全釋懷。

  「你先歇著吧。」他無法給予答案。

  聽見門扉輕輕地帶上,毓齡歎了好長一口氣。

  「還是不行嗎?」雖然從沒想過希望每個人都會喜歡她,就算做得再多再好,也不可能辦到,可是討厭也要有個理由吧。

  她該怎麼做才好呢?

  同樣地,步出寢房的納爾圖不禁又回頭望著那扇緊閉的門扉,思索著該不該再給彼此一個機會。

  若這一切只不過是那女人想要戲弄自己的感情,好藉機嘲笑自己有多愚蠢的詭計,他就絕不能上當,並不是自己膽怯懦弱,而是無法再忍受下去,寧可各過各的日子。

  還是再觀察一陣子,總會露出馬腳的。

  納爾圖心裡作出了決定。

  第3章(1)

  整整想了兩天,毓齡終於明白什麼都不去做,是無法改變眼前的困境的。總不能一天到晚都關在房間裡不出門。然而一旦出了門,看到那些人淡漠懼怕的眼神,她還是會很受傷;她究竟要用什麼方法來改變這種窘境?

  毓齡一面低頭思索,一面吃著今天的中飯,因為是念餐飲科的於是很自然地研究起來。

  「這碗湯麵的味道滿特別的,還帶了點發酵過的酸味,麵條是用麵粉還是玉米粉擀的?」她好奇地問身邊的婢女。

  「格格,這叫酸湯子……」婢女驚疑不定地說。

  她打量擺在眼前的這碗湯麵,因為之前幾餐都是吃白米飯,魚肉萊之類的只是鹹了一點、油了一點,並不算特別,直到今天才讓毓齡見識到不一樣的食物,還真的有些稀奇。

  「原來這叫酸湯子,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那麼這個吃起來有點像饅頭或發糕的叫什麼?」毓齡認真地問。

  另一個婢女臉上的表情更怪異。「那是……悖悖。」

  兩個婢女又不知所措地對望一眼。

  「有了!我想到一個好力法了!」毓齡振奮地叫了一聲,臉上露出喜色,就算得厚著臉皮,她也決定要主動出擊。

  毓齡馬上轉頭又問:「納爾圖在不在?」

  「應、應該是在府裡。」婢女頷首回道。

  「他在就好。」毓齡深吸了口氣。「那個……能不能去跟他說一聲,請他晚上過未一起吃飯?」

  聞言,兩名婢女眼睛瞪得大大的,下巴都快掉到胸口了。

  「我有哪裡說錯嗎?」她們的表情好像自己說了什麼匪夷所思的話。

  「格格要跟他……一塊用膳?」其中一個婢女好不容易才擠出聲音來。

  「不可以嗎?」毓齡很想問為什麼一直叫她「格格、格格」,不過又擔心她們跟之前一樣大驚小怪。

  另一個婢女吶吶地啟唇答道:「不是……」

  「既然不是,就麻煩你們去跟他這麼說。」她也不是想討好納爾圖,只是希望讓對方有機會瞭解自己,不要存有誤解。

  兩名婢女也不敢多問。

  「希望這麼做有用。」毓齡也只能盡力而為。

  到了用晚膳的時辰,納爾圖還是拿不定主意。

  從來不與他同桌而食的妻子,居然會主動提出邀請,這一點委實令人起疑,或者該問她到底想證明什麼?

  「要是不去,又怎麼會知道她真正的用意……」這麼一想,納爾圖便決定去赴約了。

  就這樣,納爾圖繃著臉孔,來到目的地,經過一道道彎折的曲廊,最後來到寢房外頭,就見妻子的婢女己經站在那候著。

  婢女請了安,才推開門扉。「請進。」

  待納爾圖一腳跨進門坎,身後的門扉跟著帶上,婢女也都退下,讓他們夫妻倆單獨用膳。

  只見案上己經擺好了飯菜,納爾圖便將略帶警戒的墨黑目光調到正從凳子上起身的妻子身上。

  「你確定要跟我一塊兒用膳?」他可沒忘記她曾說過什麼刻薄的話語。

  「當然,謝謝你願意過來。」毓齡半垂著眼簾,心裡只想著該怎麼取信於他,好表現出自己的誠意。

  聽到妻子開口跟自己道謝,還是讓納爾圖很不可思議。

  「你的傷真的都好了?」他忍不住又問。

  「嗯,都好了,己經開始結痂了……」毓齡本能的輕撫了下自己的額頭,不經意地揚起眼簾,睇向站在身前的高大男人。

  就在這當口,毓齡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瞠大,因為她竟然瞥見納爾圖腦門上的頭髮全都剃光,整個發線不但往後綰,並且還將其他的頭髮梳攏在腦後,為了確認自己的想法,還住他背上瞄了一眼,真的紮了條長辮子,再也忍不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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