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品翰望著她,心中存疑,其實他遠在等她提出更奢侈的要求,不遇等了半天,也沒見她開口要錢或是昂貴的禮物,不禁疑惑的問——
「除了去參加喪禮,你沒別的要求?」
她想了想。「有!」
莊品翰眼中閃過一抹嘲諷,果然哪!
「什麼要求?」
江庭芳大聲道:「我還要包最貴的奠儀給對方!」
沒錯!自己的喪禮,當然錢要包多一點,不只要包多一點,還要送最大、最貴、最風光的花籃。
當她正在考慮要包多少錢才夠本的時候,一旁的莊品翰則是怔愣地望著她好久好久…,
三天後,江庭芳去參加自己在殯儀館的公祭。
在轎車行進途中,她心裡很不高興,不過是多加喪禮,莊品翰卻一定要跟著,還說楚先生交代過,必須有專人陪她。
陪?根本是監視吧。
不只莊品翰親自陪她,連那兩個保鑣也跟著,一左一右坐在她旁邊,像門神一樣。
她死瞪著莊品翰,不過那人從頭到尾都盯著膝上的平板電腦,連眼都不抬一下,讓她的撲克臉色擺了也是白搭,索性開了口。
「我說過不會再自殺了,為什麼還要監視我?他這麼做,搞得我很像犯人似的。」她這是抗議。
「你就當楚先生疼愛你吧。」
他受上司所托,陪她去參加喪禮,也是在一旁看著,免得她趁此機會做了什麼衝動的事。
她翻了翻白眼,不耐煩的說:「他是怕我又去找他老婆對不對?麻煩你告訴他,我保證不會。」
她後來也知道了,原來那個江巧林還曾試圖找楚建霖的老婆談判,不但人沒找到,還被姓楚的抓到,狠狠教訓了一頓,落得她現在被人跟監的地步。
「我會代你轉答,不過基於你有前科,他相信的機會不大。」莊品翰語氣淡然,始終公事公辦,不冷不熱。
江庭芳心中惱怒,索性閉嘴,也懶得跟這種人說廢話了,心想這樣下去還得了,以後出門都要這樣報備和監視,她怎麼逃?
打從一開始知道自己是別人家的小三,她就決定要離開,只不過在離開之前,她必須先把以後的路鋪好,總不能流落街頭,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當車子駛近殯儀館,江庭芳的心也變得沉重了,畢竟,哪有人參加自己的喪禮會開心得起來的,心情低落不說,遠有些緊張。
當她一走進靈堂,眼眶又紅了,因為她瞧見了親愛的家人。
不只家人,還有來參加公祭的朋友、同事及上司,同學們更是國中、高中、大學的都齊聚了。
看著熟悉的面孔,感觸如潮水般按上心頭,不知是誰說過這麼一段話,「人這一生,做人成不成功,端看你死的時候,有多少人真心送你一程」。
江庭芳的淚水奪眶而出,真沒想到,平常那些於聯絡的同學,竟然都為她出席了。
還有那些同事以及長官,他們也在百忙之中抽空來了,她一手撫著激動的心口,淚水模糊了視線,此刻心緒五味雜陳,怎是「感動」二字能形容得了。
這時候,旁邊遞來一張紙巾,莊品翰用不冷不熱的聲音說了句很掃興的話。「你的鼻涕流出來了。」
江庭芳轉頭瞪向莊品翰,在這感傷的時刻,他居然遠有時間注意到她的鼻涕。
莊品翰見她沒接,面無表情的提醒她。「你再不擦,鼻涕就要滴到你身上這件香奈兒的黑色小洋裝了。」
江庭芳忿忿地接過他手中的紙巾,低咒了句。「不遇是一件衣服而已,有什麼好心疼的!」
她這句話,倒是讓他一愣。
不過是一件衣服而已?有什麼好心疼的?向來視名牌為寶貝的她,居然會說出這種話?真難得。
如果他記得沒錯,以前她就算再怎麼哭,也會注意儀態,哭也要哭得漂亮,何曾連鼻涕流下來也不攔截的?
看來這場公祭的亡者真的是她很重要的朋友,並不是隨便找一間靈堂騙他。
江庭芳哪裡想得到莊品翰心裡在想什麼,她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四處張望。
傷心歸傷心,她遠是很好奇這些朋友在參加她的公祭時,是什麼心情?而且從剛才到現在,她一直在找一個人——林遠帆,她的男朋友。
她正奇怪為何沒見到遠帆時,旁邊傳來竊竊私語,因為離得近,被她聽進了耳裡。
「看來這次因為江庭芳的死,公司會有大調動。」
「也是,她負責的那些客戶,老闆不重新分配出來不行了。」
「我看呀,下禮拜一的會議,老闆就會公佈新的人事安排了。」
「這樣我們都有機會了,嘻,托她的福。」
「沒良心的,人都死了,你還敢愉笑。」
「少來,我就不信你心裡會不高興有機會接她的客戶,那些可是國際級的大老闆,其他人都在心裡高興著呢,只是嘴上沒說罷了。」
說話間,兩個女人用手互相推了對方一下,這樣的小動作,哪裡還有什麼感傷?只是臉上裝裝而已。
江庭芳表情倏地僵住,沉下臉,心想這兩個沒良心的,平常對她客客氣氣,原來心裡是這種想法。
她很生氣,聽不下去了,轉身想離開,手臂卻被人一握。
「去哪兒?」問她的是莊品翰,一副不准她擅自離開視線的表情。
她強忍住開罵的衝動,冰冷的回答他。「我去廁所,你想跟著一起去嗎?」
莊品翰見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不知道為什麼有點想笑,便鬆開手,看著她頭也不回的走向洗手間。
第2章(2)
江庭芳在洗手台掬了把冷水洗臉,清涼的冷水沾在臉上,讓她稍微冷靜下來,她才鬆了一口氣,便聽到旁邊女生聊天的聲音,發現這聲音有些熟悉,不禁好奇抬頭,從鏡子裡看過去,目光一亮,正在聊天的那三個女人,正是她的大學同學呢。
原來她們也來了,她鬱結的心再度被溫暖填滿。
「還要多久才結束啊?我今天還有事呢。」
「不知道,等誦經完就開始公祭了吧?」
「唉,我也想趕快走,今天百貨公司有對折特賣呢。」
什麼?
江庭芳瞠目結舌地瞪著鏡子裡的她們,三人有說有笑的嘴臉,哪裡遠有參加喪禮的哀戚,嘴裡談的儘是跟購物有關的話題。
喂喂喂,這太過分了吧!這裡在辦她的喪事耶,她們……一點都不為她難過嗎?
這時其中一名女人從鏡子裡看見了江庭芳,發現她正一臉怒目地瞪著她們,不由得皺起眉頭。
「你瞪我們做什麼?」那女人說道,她一說,其他兩人也跟著轉頭看向江庭芳。
江庭芳冷道:「你們的同學去世了,不難過就算了,居然遠有說有笑?」
被一個陌生人批評,她們哪裡會甘心?也不客氣的頂回去。
「我跟她又沒那麼好。」
江庭芳呆住,繼而疑惑的問:「那……你們為什麼還來參加?」
「沒辦法啊,有同學雞婆的在facebook上通知大家這件事,不來參加又說不過去。」
另一個女人也哼道:「其實我本來就不怎麼喜歡江庭芳,她這人太自以為是,老是以為自己很優秀就可以目中無人。」
江庭芳驚訝得瞪大眼。「我……她哪裡目中無人了?」差點忘了改口,趕忙把主詞改成「她」。
她不問還好,一問之下立刻引來三人不客氣的撻伐。
「她以前當班代時,自己決定的事情就不聽別人的意見,堅持己見,總認為自己的想法是最好的,很難相處。」
第二個人也說道:「大家都說不過她,她太講求完美,得理不饒人,別人也不想撕破臉,就一切順著她,可是和她相處,實在不是件舒服的事。」
第三個人也附和。「我是看在同學的分上才給她上個香,不過主要是來看看其他同學,順便開個同學會也不錯。」
三人亳不在乎地說出心裡話,因為現在江庭芳的外表是江巧林,對她們來說只是個陌生人,所以不介意當著她的面大肆批評。
再加上,對死者的感情原本就不深,來參加喪禮也只是做做表面功夫,免得被其他人說閒話,來上香聊表意思,也算對得起她了。
她們每說一句批評,就如同一把刀往她胸口上刺上一次,讓她只能呆呆站在那裡,除了接受她們的言語傷害,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因為她從不知道,班上同學對自己是抱持這種看法的。
這種震驚,讓她久久無法言語,一直等到這三人走出去,她才回過神來。
她一直以為和她們的交情是不錯的,卻沒想到原來在同學的心中,她的評價有這麼差。
她失神的從洗手間走出來,等在外頭的莊品翰發現她的服色十分不好。
「怎麼了?」他皺眉問。
「沒事。」她蒼白著臉,越過他,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手臂被身後伸來的大掌握住。「靈堂在這邊。」他提醒她正確的方向,她現在走的方向是相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