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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裘夢

  香氣四溢是秦憶風返回山洞時的第一感想。

  當看到某人快樂翻烤手中的蛇肉時,他不禁張大嘴巴,出去找食物的是他,怎麼她手裡的獵物反而比他多?

  尚香笑咪咪的望著他,「聰明人跟笨人的區別就在於此,秦大俠可明白了?」

  他現在只明白一件事,就是某人的無良行徑再添一樁。

  忍住受的鳥氣,將獵到的山雞放到火旁,他開始脫身上的濕衣。

  她只是抬頭看了一眼,繼續若無其事的翻烤手上的食物。

  若不是非常肯定她的身份,他會相信眼前的人是貨真價實的男人。

  「尚兄──」

  她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繼續盯著火上的蛇肉,好香、好香……

  秦憶風不動聲色的在她身邊坐下,仔細觀察她的神情舉止,從眉到眼,一路以降來到被衣領遮掩的脖頸……

  「秦大俠真的愛上小弟了?」

  冷不防她爆出這樣一句話,害他被口水嗆到,咳得雙眼泛紅,痛苦異常。

  她不想就此放過他,轉頭跟他臉對臉、眼對眼,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算命先生說我今年會有桃花劫,可是若是這樣的爛桃花,不要也罷。」

  她擺明就是要玩他,很好,他咬牙嚥下一口血。

  「尚兄真是愛說笑。」

  「是嗎?」她揚眉逼近他,「可我剛剛以為你打算對我伸出狼爪呢。」

  「是嗎?」他深吸一口氣,鼻翼間繚繞的都是自她身上傳來的淡淡異香。

  「難不成你坐這麼近是想驅寒?小弟不知道自己還具有火爐的功效。」

  他如玉的俊顏頓時泛起異樣的紅暈,他得承認自己的厚顏程度遠遠不及某人。

  「噢噢,臉紅了哦。」偏偏尚香還很不給面子的說出來,讓他越發困窘,逃難般的移坐到火堆的另一邊。

  「對嘛,距離產生美,離得太近,美感就會消失。」

  秦憶風突然有種兩人相隔很遠很遠的錯覺,她的身上充滿了謎,而他很想將迷霧一層一層的掀開來,接近那個最真實的她。

  ☆☆☆☆☆☆☆☆☆☆  ☆☆☆☆☆☆☆☆☆☆

  那場雨竟然下了半個月之久,當雨勢停頓,他們走入城鎮時,相較秦憶風衣裳發皺、長髮凌亂的髒污形象,尚香就顯得格外的神采飛揚,簡直像剛剛由家裡出來一般。

  同樣在山洞落難半個月,她就是有辦法讓自己週身散發淡雅清香,而他不用湊近聞也知道自己衣服上有股怪味道。突然一道靈光劈進腦中,原來她堅持不肯出洞覓食,是不想衣物淋雨,並不是擔心洩露性別。

  真相往往就是這樣殘酷。

  落魄的江湖客與一眼看去是江南才子型的儒雅書生,通常店家較歡迎後者,所以某位江湖大幫派的少主明顯不如翩翩少年書生吃香。

  秦憶風原本可以很豪氣地擲出一錠金子嘲笑店家的有眼無珠,奈何老天決定讓他當回徹底落魄的江湖客──他的錢袋不見了!

  「來來來,秦大俠,今天小弟做東,咱們樂和樂和。」

  望著她臉上異常燦爛的笑容,他的腦中閃過一個模糊卻又大膽的猜想。

  「小二哥,好酒好菜只管往上擺,越貴越好。本公子今天要請客,莫要讓我丟了臉面才好。」她大剌剌地將一隻錢袋扔到桌上,幾錠金子滾出袋外,小二馬上回廚房報菜。

  秦憶風死盯住那只錢袋,袋身由天藍色的絲綢縫製,上面繡著一朵白色的玉蘭花,繡工極精湛,讓人看到便依稀嗅到了花的清香──這些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只錢袋明明是他的!

  「秦大俠喜歡小弟的這只錢袋?」她嘴角飛揚,一臉調侃。

  他不置可否,只是由盯錢袋改盯著她看,有時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尚香臉不紅、氣不喘地接著說:「這是小弟的表妹特地繡給小弟的,包含著表妹的一番心意,上面的繡圖還暗藏了她的芳名,故即便與秦大俠共患難,小弟也不能因你喜愛便將錢袋給你。」

  明知她在信口雌黃,秦憶風的臉卻有些掛不住,這是他表妹托他母親轉送的,礙於母面他才不得不收下。然而,此刻由她嘴裡說出來,他竟然無端地心虛起來。

  值!真值!

  她低頭狀似飲茶,實則掩飾自己嘴角的笑意。能看到一代大俠不知所措,就算再跑到秦家當半年奴僕也是值得。

  小二適時上桌的涼菜拼盤,打破了兩人之間略顯尷尬的沉默氣氛。

  「來,秦大俠,小弟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尚香先示好。

  秦憶風舉起杯,抿了抿唇,「我們兩人也算共經患難,尚兄一直以大俠稱呼在下顯得生分了些,不如以兄弟相稱如何?」

  「兄弟?」

  「在下今年二十有三,不知尚兄貴庚?」

  她秀眉微挑,把玩著手中的杯子,「兄弟並不是人人可做。」哦,懂得用迂迴方式套問底細了,好,跟你玩。

  「在下不曾懷疑過尚兄的人品。」他微笑。

  她抿抿唇,有你的,居然指桑罵槐。「不瞞秦大俠,小弟為人確實難如鬆骨梅品,秦大俠要三思啊!」

  「金無足赤,人無完人。」

  「秦大俠當真執意要兄弟相稱?」

  「自然。」

  「好吧。」她的表情甚是勉強,讓某人的眼角忍不住微微抽動幾下,「那便兄弟相稱好了。」多一個天劍盟的少盟主當兄弟,百利而無一害,她就隨意吧。

  「那好,我們對天盟誓就此結拜。」秦憶風拉起她就往地上跪去。

  「什麼?結拜?」她難掩驚訝。

  「對,有酒樓的眾人為證,我們在此義結金蘭。」

  結拜責任過重,她要慎重考慮。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秦憶風在此起誓,願與這位尚兄弟結為異『性』兄弟,從此甘苦與共,不離不棄,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等一下!」她不顧形象的摀住他的嘴阻止他繼續講下去。

  「怎麼了?」秦憶風好心情的問。

  「你比我年長,同年同月死的話我也太吃虧了,不能這樣發誓。」賠本的買賣她絕不做。

  「那你覺得該如何起誓?」

  「你應該這樣說,」她一本正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在下秦憶風在此立誓,願與這位公子結為異姓兄弟,從此他的一切災禍俱由在下承擔,所有喜福由他承受,他日若有違背誓言,甘受天譴。」

  客棧內旁觀眾人心裡嘀咕,老天若有眼,此時就該劈道雷下來給你。

  看著她,秦憶風臉上漾起歡愉的笑,「我如果這樣說,你就答應結拜?」

  她猶豫了一下,「你肯這樣說,我就結拜。」為了不犯眾怒,她還是識相點答應得好。

  於是,秦憶風照本宣科的把她剛剛的話講了一遍,然後望著她。

  「做什麼?」她裝傻。

  「該你了。」秦憶風提醒她。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與秦憶風在此結為異姓兄弟,從此之後禍由他背,福由我享,他若英年早逝,我定會年年祭掃,絕不吝嗇,若有違背,神人共誅。」

  他呆望著她。

  一旁眾人也被尚香的誓言嚇到了。

  這是起誓嗎?簡直是詛咒,秦憶風突然覺得自己的未來滿佈荊棘。

  「如果不行,結拜之事就作罷好了。」她從不勉強人的。

  他好想掐死她,可他下不了手,轉頭對小二吼了句,「再拿幾枝香來。」

  原來被她這麼一攪和,他剛點的香都快燒完了。

  「何必勉強呢。」她咕噥。

  旁人亦感歎,跟這種人結拜不是自討苦吃,這位落魄帥哥你何必呢?

  「既是結拜,總要有個憑證才好。」兩人重新坐定之後,秦憶風如是說。

  「什麼?」她瞪大眼。

  「不知二弟有什麼傳家之物可做互換的?」

  她的嘴唇發顫,一臉的難以置信。

  「二弟?」秦憶風一臉關切的靠近。

  尚香反應極快地將一物塞進他懷中,「就這個好了。」

  秦憶風低頭一看,深吸了一口氣──錢袋!好,夠狠!

  「大哥,」她裝出一臉不捨,「小弟原本是打算日後將這錢袋當作傳家寶代代相傳,以此來紀念我與表妹的恩愛情義,現在小弟把它送予大哥。」

  「傳家寶?」

  「是呀是呀,傳家寶不都是祖輩的定情信物嗎?」她急忙附和。

  他微怔,而後一抹無法忍俊的笑意自眸底泛起,「定情信物嗎?」

  他以為她是笨蛋聽不懂弦外之音,竟敢堂而皇之地以言語調戲她?

  她強裝一本正經地點頭,「是呀,這是小弟跟表妹的定情信物,想當初小弟出門時表妹依依不捨的拉扯著我的衣帶,一再囑咐我錢袋一定要貼身帶著,要做到人在袋在、袋亡人還在……」

  鄰桌有人噴飯,有人嗆酒,一下咳聲四起。

  無視眾人的失態,她鎮定自若的繼續說:「最後因為表妹拉腰帶的手勁過大,還差點害小弟當場掉褲子。」

  秦憶風也陣亡在這最後一句,一口茶如數噴到她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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