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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單煒晴

  山無陵垂眸望向她,「十分肯定的。」

  他甚至沒問她怎麼會在這裡出現,看來一定有人向他報備過了。

  她同樣注視著他好半晌,有點困難的開口,「封街並沒有疏散百姓?」

  「沒有。」他回答。

  翁元讓倒抽一口氣,從他的回答中領悟了某件事,「我不知道你所謂的斷糧是連被軍閥統治的百姓也……」

  「如果不一起餓死他們,軍閥的勢力也會轉向百姓索討,那樣只會延長他們胡作非為的時間而已。」剛好,他最喜歡速戰速決,任何多餘,都是無謂的浪費。

  她明白他的意思,但不代表心境上能夠苟同,乾啞著嗓音問:「你怎麼確定他們不會放手一搏殺出來?」

  「李將軍和張將軍帶兵守著其餘的出口。」

  「人還是不夠。」

  「很快,我的援兵就要來了。」

  「你打算以武力相逼?」

  「必要的話。」

  翁元讓的眸光黯了下來。

  瞅著她略帶悲傷地神色,山無陵話鋒一轉,「聽過崑崙屠一城、降十城的傳言嗎?」

  她抬起眼,望著他。

  「以前崑崙曾經屠殺了一整個城池的人民,儘管他們投降,他還是血洗了整座城,不留活口,之後鄰近的城池聽到崑崙的名字,恐懼得不得了,紛紛獻上降書,換取生路,崑崙不費一兵一卒,便收服了十座城池。」他解釋。

  「所以你打算倣傚崑崙?」他要餓死軍閥困住的所有人,以達到對其他將軍殺雞儆猴的效果?

  山無陵莫測高深的睨了她一眼,「這是為了讓其它軍閥明白我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人。」

  如果要成為霸主,就得用權威服人,翁氏正是失去了威信,才會無法管理。

  「如果他們寧戰不屈呢?」她脫口而出。

  「那麼就會像賀將軍一樣。」他的聲音異常輕柔。

  翁元讓霎時轉為欲言又止。

  說她不解世事也好,太過天真也罷,不管是不是直覺,她不認為身為一生戎馬的軍人會毫不抵抗的向一介普通商賈低頭。

  「山爺。」是時,一名兵卒在他們的身後站定。

  山無陵轉身,無聲的和兵卒交換視線。

  翁元讓觀察他們刻意不在她面前交談的舉動,心頭莫名的蔓延著不安。

  一會兒,山無陵頷首,攬住她的肩頭,搓揉纖細的胳膊,在突然騷動起來的現場邁開優雅的大步,半拖半拉的將她帶離開。

  「來吧!這裡不安全,我得找人送你回家,老曹會陪伴你,有任何事,問他就對了。」

  她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

  「無陵……」翁元讓忍不住開口,一手攀上丈夫的胸膛。

  「嗯?」他低下頭,還帶著她前進,同時也仔細傾聽下文。

  被強而有力卻溫柔的一雙手送上駿馬,她扯出顫巍巍的難看笑容,「答應我,凡事別做得太絕。」

  她找不到要他收手的理由,是自己求他幫忙的,也說過會信任他。

  山無陵歎了口氣,「所以我才交代過別讓你到這兒來。」

  他的妻子其實心腸非常軟,看了這些,只會讓她難受而已。

  翁元讓思忖他的意思,後知後覺的明白他不讓她太過涉及一切,並不是為了控制她,或是認為她會壞事……純粹是在保護她不用去面對這些悲慘的、痛苦的現實。

  鼻頭猛地竄起一股酸刺,她紛亂的心頭逐漸被某種激烈的情感撞擊,在摸不清楚方向和該怎麼做的時候,使得她加倍惶惑,無法仔細琢磨。

  「無陵……」她只能訥訥的呼喚他的名字。

  他研究著她複雜的表情,不懂她內心的衝擊,誤以為她是在責怪他的心狠手辣,心頭閃過一絲鬱悶。

  「你知道嗎?我開始同意你說的商戰不能混為一談。」山無陵退後一步,露出無奈的笑容,「因為商人會做得更絕,不顧忠義,沒有餘地。」

  第9章(1)

  翁元讓惴惴不安的回到山家。

  即使她在離去前要求山無陵不要趕盡殺絕,然而當她穿梭在一大群步伐緊張的兵卒之中,逆向而行時,教她如何不能不擔心?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流露出肅殺之意啊!

  「夫人,晚膳還是在房裡用嗎?」侍女恭敬的徵詢。

  坐立不安的翁元讓這才發現,不知不覺已經入夜了。

  「不了,我想先洗個澡,替我打熱水來。」

  「洗完以後要吃嗎?」侍女追問。

  她費心猜想山無陵可能要她們好好的照顧她,並確認她有沒有確實進食,忍不住歎了口氣。

  「好吧!給我一碗甜粥就好。」

  「是。」侍女明顯的鬆了口氣。

  「等等,還是先洗澡好了。」翁元讓改變心意。

  「好的。」侍女領命去辦。

  沒多久,裝滿熱水的浴桶送進裡間。

  沐浴時向來不愛留人在一旁伺候的翁元讓屏退了侍女,走到鏡台前,解開和成年男子一樣的髮髻,把束帶隨意擱在鏡台上,拿起扁梳,梳順一頭長髮,隨後起身,準備寬衣,眼角餘光有陰影一閃,她回眸一看,原來是束帶被她掃落地上。

  彎下腰,她正要拾起束帶,背後忽然一陣寒意,還有細微到難以察覺的腳步聲靠近,她努力看清楚視線死角的最大範圍,有一抹陰影迅速滑向前,不禁一愣,忙不迭的起身,想要向前跑,但是後頭的人更快鉗制住她。

  「不准動,也別出聲,你就不會有事。」

  被一把長刀架在脖子上,她還能跑嗎?

  翁元讓環顧四周,慶幸來人沒有一開始就置她於死地的意思,否則如此狹窄的空間內,根本無處可逃。

  她稍稍轉頭,注視鏡中的男人,翻找記憶,完全不認為自己見過他。

  「你是誰?」儘管被突如其來的威脅駭著,她掩飾住驚慌,沉著的問。

  她只要耐心的和他對峙,很快的,去張羅晚膳的侍女回來會發現不對勁,但是如果被帶走,或是惹得他不開心,被殺死了,就什麼也沒了。

  從小善於看臉色,也不會躁進的個性,在這一刻為翁元讓帶來活命的一線曙光。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想見你,山夫人。」

  山夫人?

  是衝著山無陵來的?

  「誰?」她開口詢問。

  那個渾身結實,看起來兩、三個壯漢撂不倒的男人,露出猙獰的笑容,「衛將軍。」

  翁元讓被捆綁住,用邪惡的長刀架著,轉眼間被帶離開山家。

  她不意外這男人有能力這麼做,畢竟他都能不驚動山家人闖進來,要出去也不是難題。

  她並非沒有掙扎過,但是男人更高明,顯然是擄人的箇中高手,他拿了把匕首給她握著,連同雙手一起反綁在身後,緊緊的,完全沒有獨立鬆脫的可能性,只要她亂動,絕對會先傷害到自己。

  她被他扔上了馬背,並以飛快地速度朝目的地前進。

  馬匹行進間,她忽然嗅聞到一股刺鼻的濃煙味,努力長大眼睛,往比墨還濃的夜色裡瞧。

  遠處有火星,一點一點的,等到黑夜中染上一片黑到橘紅的漸層光景映入眼簾,一小簇火苗也迎面飛撲,灼燙了她的臉頰。

  翁元讓直覺的要伸手去揮,才想起自己被綁住,只得飛快的搖頭,甩掉臉上的疼痛,接著被眼前的景象嚇傻了眼。

  火紅成一片的是烈火,許許多多的人在半夜被大火驚醒,還穿著睡袍或中衣,手裡抓著鞋或是各種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東西,尖叫亂竄。

  「這是……怎麼回事?」她喃喃,但是馬匹沒停,一不小心就咬到舌頭,疼得說不出話。

  「東方氏的軍隊,是你的丈夫通知他們趕來攻陷徐郡的。」男人訕笑,雙腿用力夾緊馬腹,馬兒踢腿,高高躍起,越過火海,繼續往情況更糟的地方深入。

  翁元讓沒有尖叫的心情,在馬匹穩穩落地時,雙眼還喊著咬痛舌頭所泛起的水霧,憤怒的回頭,大喊:「不!不會的!無陵不會背叛……」她忽然沒了聲音,雙眼轉為驚疑不定。

  「山無陵不會背叛什麼?翁氏?徐郡百姓?還是你?」注意到她不自然的停頓,男人諷刺的問。

  他說得沒錯。

  翁氏,山無陵極其痛恨,若說是徐郡百姓,她又不敢肯定這個面對正事陰狠冷峭的男人有沒有那個心,至於自己……她更不敢肯定。

  倘若是些小事,她敢說山無陵會幫她,但事關重大,他向來對要緊事手段無情,也許會放任她在敵營裡自生自滅也不一定。

  「如果連這個問題都回答不出來,你怎麼能篤定不是山無陵?」

  「那也不能說就是他!」

  男人聽出她語帶拒絕相信的意味,表情認真的說:「開門讓東方氏的軍隊進入徐郡的就是他,若你不信,當時有很多人親眼看見,都能證明。」

  翁元讓慌了神,全身顫抖,小臉轉為慘白。

  她不相信男人說的……她得相信山無陵……

  雖然是這麼想,但她只覺得耳內嗡嗡作響,再也聽不進任何聲音,直到再度聽到有人呼喚她。

  「山夫人。」

  翁元讓思緒混亂,茫然呆愣的聚焦雙眼,看見一個穿著鐵甲和披風的高級將領站在面前,這才發現自己下馬了,都沒有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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