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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攸齊

  「當然可以用,你都能住進來了,怎麼可能洗衣機不讓你用,問題是你哪台不用,偏用那台!」他語氣不快。

  那句你都能住進來了,似乎是在暗示他不歡迎她。在他糟糕的口氣下,陳以希真是這麼想的,他真的不歡迎她。

  「有話用講的,你用吼的做什麼?」張啟惟脫下圍裙,走了過來。

  「我當然要用吼的!她用我那台洗衣機洗她的衣服,有沒有搞錯?!」張啟瑞揚聲道。

  「以希,你用靠外側那台洗衣機洗衣服?」張啟惟溫聲問。

  「因為第一天上來時,我看啟瑞……啟瑞哥用裡面那台洗我房間的窗簾,我想那台可能是洗窗簾、床單這種大件布料專用的,外側那台才是洗衣服用的。」

  「洗你房間窗簾?」張啟惟看著弟弟。「以希上來前,你不是才去量了那房間的窗框然後訂製窗簾嗎?怎麼新的要洗?」那房間空著,自然就沒去掛窗簾。

  沒料到兄長就這樣爆了料,錯愕尷尬的情緒在張啟瑞臉上浮現。的確是那樣,確定她會上來後,他就開始添置一些她房裡該用的東西,那日正在量窗框,兄長正巧回來撞見。因為不想被她知道他整理過她房間了,才故意拆窗簾來洗。

  他道:「那個……重點不是這個,是外側那一台是我專用的,以後你要用,請你用靠裡面、比較新比較大的那一台。」他語聲冷冷地又問:「你到底用那台洗衣機用多久了?不會是第一天就用那台了吧?」

  「嗯,第一天就用那台。」她垂著眼說。她不知道外側那台是他專用的,若知道他不給別人用,她就不會去動了。

  「你實在是……要用別人家的東西之前,不是應該先問問看能不能用的嗎?你不問就自己用了,要是出了什麼問題怎麼辦?」張啟瑞像沖天炮一樣,亂炸一通後轉身就走掉。

  陳以希尷尬地看著張啟惟,他卻只是溫和地說:「沒事,我們先吃飯。」

  他添了兩碗飯,一碗給她。「洗衣機有兩台是有原因的。」

  「啊?」她微瞠眼眸,納悶著。

  「外側那台比較舊,是啟瑞買的二手貨。像他說的,那是他專用的,誰都不能用,不只是你,我也不能用。有一次我大概睡眠不足,竟用了他專用的,他就像方纔那樣氣得鬼吼鬼叫,像被拔毛的公雞一樣。」張啟惟語調輕鬆地說。

  「連你也不能用?」陳以希詫然,畢竟是親兄弟呀。

  「是啊,我也不能用,所以你不需要為他剛才的態度難過或什麼的。」他扒了口飯,慢條斯理地說:「那台洗衣機是他用來洗他從公司帶回的衣物的。」

  「咦?」她還沒反應過來。

  「就像我說過的,因為他常接觸到屍體,衣服難免都會沾到什麼有的沒的,所以那台洗衣機是專洗他上班穿的衣物,他平常穿的就用靠近室內的那台,當然洗過可能沾了血水屍水的衣服的洗衣機,他是不讓誰用的,怕用的人染上什麼病,有的人比較敏感。」他突然看著她,道:「他現在一定在浴室洗你的衣服。」

  「真的嗎?」她嘴巴上問著,人已擱下碗筷起身,走到浴室,果真看見張啟瑞坐在小板登上,正彎著身在搓洗她的衣服。

  她覺得很不好意思,踏入浴室,矮在他身側,試圖拿走他手中的衣服。「啟瑞哥,我自己來洗就好。」

  張啟瑞不理她,繼續洗著她的睡衣。

  她看著他手中搓揉的緞面布料,有些困窘,那可是去年生日時,當時她上班的小兒科診所同事送她的禮物,是一件大紅色的底,上有白色扶桑花圖案的改良式和服睡衣,胸口采大V領低胸設計,長袖寬寬的,裙子短短的,還有一條裝飾用的粉紅色寬版腰帶,穿上去就像個日本女孩,且衣料柔軟,她甚喜歡。在這個還沒真正冷的十一月,穿那樣的衣物睡覺很舒服,可現在被他握在手裡,感覺真是相當不好意思啊!

  「啟瑞哥,我自己洗就好,你先去吃飯。」

  張啟瑞面無表情,似是沒聽見。

  「啟瑞哥?」她又喚。

  他終於停下手中動作,並緩緩側眸,掀唇低問:「姑娘叫我?真是對不住,敝姓張,不姓啟,啟瑞是我的名字。」天生微翹的嘴角總讓他看起來像在笑,可冷涼的口吻卻有幾分陰森。

  陳以希盯著他漂亮的菱角嘴,粉唇張合幾次後,輕聲道:「啟、啟瑞——衣服我會自己洗,謝謝你。」她不懂自己這刻的彆扭是為什麼,以前喊他名字喊得多自然,現在卻覺得那名字含在嘴裡,微甜微澀。

  「這麼大一個人了,住家裡時,衣服都還是陳媽媽洗的吧?」他知道陳爸爸陳媽媽很疼這個女兒,家裡也就一個孩子,怎麼不疼呢!

  「……嗯。」住家裡時,除了內衣褲是她自己洗之外,其餘衣物還真的都是媽幫她洗的;瞧他似是不以為然,她也心虛,臉蛋脹得紅通通。

  「像這種質料和色系的衣服,你也一起丟進洗衣機?不就還好不會褪色,要不然不把你的護士服染上一塊一塊的大紅,像抹布一樣的話,換我穿護士服給你看。」他指指手中那件軟滑的睡裙,又比了比浸泡在盆裡的粉色護士服。

  其實他以前在家也是少爺一個,是北上唸書、工作後,才練就了一身做家事的好本領。

  雖然她滿想看他穿護士服的,不知那會是何模樣,但這刻她可沒膽回他話,只能乖乖聽訓。她也不是不知道深色和淺色要分開,但就是覺得分開洗好麻煩。

  「以後你換下的衣服都留著我洗。」張啟瑞突然丟出這麼一句。

  「……啊?」陳以希像聽見外星語,瞪大圓眼。

  「啊什麼?」他將手中的睡裙擰乾,放入乾淨的盆裡,起身碎念著:「你一個人一天是能換幾件衣服?我上班穿的用另一台洗,其餘能洗的也就只有家居服,你每天用一次洗衣機我也用一次洗衣機,加上我洗上班衣服的那一次,要多浪費多少水?把你的和我的放在一起洗,這叫節約用水,但是指望你洗,我怕你把我的白汗衫洗成大紅的,所以我來就好。」

  他跨過小板登,往門口走去,未聽聞身後有動靜,轉身看著仍蹲著的她,道:「還不出來吃飯?」

  「可是衣服……」

  「我剛不說了以後你的衣服我會洗?」

  「但是這樣很不好意思,住在這裡已經很麻煩你們了。」她起身,面著他說。

  「那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麼會坐在這裡幫你洗衣服?你如果不想麻煩我,就請你依照我的規矩在這裡生活。」稍頓,命令式的口吻:「現在,出來吃飯。」

  ******

  「以希,一直沒能問你,住在這裡還習慣嗎?」餐桌上,張啟惟問。

  「習慣。」她點頭,扒了口白飯。

  「你一個人上來工作,我應該帶你熟悉一下這邊的環境,不過醫院的事實在很多,一直抽不出空,實在對你很抱歉。」

  「沒關係,我知道你忙,台北大眾交通工具很方便啊,想去哪,捷運一坐就到了,或者上網查路線,自己騎車亂繞也會找到。」陳以希抬眸,看著他笑。

  「你自己學會搭捷運的?」

  「就是問人啊,不知道就問。」她夾了塊糖醋雞胸裡的骨椒。

  「工作呢?你在兒童醫院,我們根本遇不上,一切還順利吧?」

  她微微笑。「嗯,就是還在適應。因為真的很忙,壓力也大,不像以前待診所比較單純。」

  張啟惟點點頭。「醫學中心的確是比較忙,壓力又大,你好好做,有問題儘管找我。」見她一直沒去動雞肉,他納悶問:「怎麼看你不是夾骨椒就是洋蔥,你不是最愛吃炸雞肉的嗎?還有這個魚眼睛,留給你的。」他指著干煎虱目魚。

  「我要減肥。因為雞肉是炸的,容易胖。」說完她挖出一顆魚眼睛,啃著周圍那一圈厚厚的膠質。她很愛吃魚眼睛!

  「減肥?」他錯愕地看著她,目光不意和啟瑞對上,他在啟瑞的眼裡也捕捉到意外,但啟瑞掩飾得極快,馬上轉開視線。

  「嗯。」陳以希點點頭,含入一筷子米飯。

  張啟惟將目線挪回她臉上。「你這樣很好,為什麼要減肥?」略頓,又問:「有人說你胖?同事嗎?」

  「……」她頓了頓,不知怎麼回答,可眼神卻不經意繞到那人臉上,而那人也正在看她,還帶著不以為然的表情,而下一秒,他真的掀唇了。

  「你這樣看我幹嘛?我有說你胖,叫你減肥了?」張啟瑞話方出口,猛然想起她北上那日,他和那只靈的對話……她果然又誤會!

  無法解釋的困擾讓他覺得生氣,被她誤會他更生氣!他哪時嫌她胖過?小時候常在他家吃吃喝喝的,他哪時說過她胖了?他甚至知道她愛吃什麼,還會特意在家裡出現那樣東西時把那樣食物留給她,這樣子的交情,她竟誤會他說她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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