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知道了。」掛上電話後,藍晨星即刻遵照保險公司客服小姐的指示報警處理。
她冷靜地向值勤員警說明事故地點,當值勤員警問及需不需要救護車時,藍晨星瞥了一眼後視鏡,正好看見一個高大、「健康」的身影下車。
她隨即回答:「不需要。」
對方回報約十分鐘後就會有警察到場處理,請她耐心等待。
所有應變措施都做好之後,藍晨星稍稍放心。等她想起似乎還沒下車查看車子的損毀程度時,一抬眼,就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佇立在窗邊。
應該就是剛才瞥見的那個人吧!
隔著暗褐色的車窗,藍晨星緩緩地抬頭對上那雙佈滿怒火的眼睛。
該不會遇上個火爆易怒的傢伙吧?看他凶神惡煞的摸樣,不會是黑社會吧?
藍晨星不動聲色地和那雙如墨般的黑瞳對峙著,不自覺地皺起眉頭。哼,管他
是不是黑社會,反正她已經報警,保險人員也已在路上,就算他獅子大開口也不能佔到什麼便宜。
突然,他抬手敲敲車窗。
「先生,你撞到我了,你不知道嗎?」渾厚的聲音隔著玻璃傳來,但仍舊能感受到聲音中的憤怒及力量。
對於男人錯誤的稱呼,習以為常的藍晨星也懶得計較。
她低頭按下自動鍵,車窗緩緩降下。
鞏敬翔伸出右手壓在她的車頂上,瞪著那頭烏黑短髮,對這人發生車禍卻能一副慢條斯理感到訝異。
但一揣想他可能害怕得不敢面對,不屑和氣惱就浮上胸口。
「躲在車裡是解決不了事情的,你至少該下來關心一下撞擊的程度吧?」
少了暗色車窗的隔離,那對炯炯有神的瞳眸所進射的怒意毫不留情地灼燒著她。
還有他魁梧的身材。即使隔著車門,藍晨星依舊能感覺他渾厚濃烈的雄性氣息,霸道地將她包圍。
感覺到無形的威脅,藍晨星忍不住想往後退,避開他的勢力範圍。可一挪動身體,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可笑。
她僵住不動,強迫自己抬起頭面對他的怒火。
一看見那白皙、秀逸的臉,鞏敬翔有瞬間愣住了。從不曾見過有人長得這般俊俏完美。
那臉蛋、紅唇明明纖細柔美得猶如女子,但偏偏斜揚有型的濃眉和直挺的鼻子都有股男人的英氣。
那恍若妖精般的美,無法完全歸類為男性或女性的美。
他是男的還是女的?
在社會上打滾那麼久了,尤其還曾在英國住了幾年,他不是沒有見過雌雄難辨的人,但那些似男亦女的人類,通常只會引來或多或少的反感。
他喜歡絕對女性化的女人和絕對男性化的男人,對這種性別瞹昧不明的族群,他通常是退避三舍。
可是,眼前這位……(他不知該稱呼仁兄還是小姐)鞏敬翔的目光緊緊隨著對方下車的動作而移動。
他習慣性地以挑剔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卻意外地令他驚艷。
身為設計師,對美,鞏敬翔有著敏銳的感覺,畢竟他的工作就是以美為一切。
當一項物品、一棟建築、一幅畫、一個人在他面前時,他只有兩種判別:美或不美。
酷愛美的人事物的他,對任何形式的美麗,都難以抗拒。
因為這該死的「愛美天性」,讓他有一瞬間忘了,眼前這個人就是撞傷他愛車的元兇。
不過,這個迷咒,因為藍晨星說的一句話而打破——
「你看夠了沒?我已經報警了,所以別想亂敲竹槓!」
第三章
這男人真的很沒禮貌,猛盯著她看就算了,還一副像老太太上街挑蘿蔔似地從頭到腳打量她。
藍晨星的雙手不自覺地垂在身側緊握成拳,下巴微微地昂揚,不甘示弱地瞪回去。這是她的備戰姿勢。
接收到她無言的宣戰,鞏敬翔危險地瞇起眼,下顎繃緊。方才被她獨特的美震懾的瞬間已消失無蹤。
這會兒,他決定嚴格追究到底。管他是男是女、是美是醜。
「誰想亂敲竹槓?!如果不是你犯錯在先,又遲遲沒有下來道歉,我壓根兒沒想到要『敲』竹槓。」
他的聲音冰冷、堅硬,猶如北極的冰山。藍晨星蹙起眉,清楚明白她遇上一個難纏的人。
這傢伙不單只是長得高大而已,他全身散發一股權威和力量。
藍晨星非常瞭解那代表什麼。
在那如叢林般的「家」掙扎生存那麼久,她一下子就能嗅出這個人的危險氣質。那是一種強而有力的自信,配上收放自如的自制力,形成無可匹敵的力量。
她本能地明白,若膽敢公然與他對抗,下場絕對會很慘。
藍晨星抬頭對上他,才發現自己一百七十五公分的身高,在他身邊卻硬是矮上一截。
還有他健美的體格,也讓晨星不自主地意識到彼此的差異。
一直以來,她始終扮演姊妹淘的「護花使者」,當初是她提議創辦「Artemis」,於是,藍晨星對其他人向來有種諱莫如深的責任感。
長期的中性裝扮,使得她也錯覺自己像男人一樣堅強、有力,是朋友依靠的對象,是大家的保護者。
可是,一站在這男人旁邊短短兩秒,藍晨星就發現體內那純然女性的一面倏地湧現。
她心慌意亂地後退,緊緊地靠在車門邊,卻仍是佯裝自然地懶懶抬眼回視。
「我並不是故意不道歉,我只是先採取必要的處理措施。」
「必要的處理措施?」他冷冷地開口。 .
語氣中的嘲弄連空氣中都聞得到。藍晨星禁不住感到懊惱。這男人一定要這樣說話嗎?好像她是沒大腦的低等動物似的。
「什麼樣的處理措施會比一句『對不起』來得重要又誠懇?」他挑眉問她。
藍晨星刻意用淡漠的神情瞥他一眼。「我報警了,也已通知我的保險公司前來處理。」
鞏敬翔嗤之以鼻地扯扯嘴角。
漠視他不屑一顧的態度,她繼續說:「你放心,我的保險公司會全權處理接下來的理賠。不管你有任何損傷或理賠要求,直接跟我的保險公司商談,該我負責的,我不會逃避。」
鞏敬翔真是忍無可忍了。
這個人從撞到他至今不但沒有道歉,連一絲悔意也感覺不到,只是一味地跟他提到報警、保險公司和那該死的理賠責任。
他在意的才不是什麼鳥屁理賠,而是他的一句道歉。
還有他那副冷漠無情、高高在上的模樣,好像很不願意跟他說話,甚至連和他呼吸同樣的空氣都今他難以忍受似的。
讓他看了就很不爽!
鞏敬翔作了個深呼吸,才正想開口好好教訓她一頓時,一陣激昂的探戈音樂響起——
藍晨星馬上探入車內抓起電話。該不會是籐井健三吧?
才這麼想時,話筒的另一端就傳來她的秘書奕璇緊張的通知。「晨星?籐井先生回電給你,你可以接嗎?」
她抬眼看了那憤怒魁梧的男人一眼,輕歎口氣,回答:「接過來吧!」
趁著轉接的幾秒鐘空檔,藍晨星搗著話筒,對他說:「不好意思,我先接個電話。」
鞏敬翔還沒答應,她立刻將話筒貼上耳朵。
這讓他尚未消褪的怒火飆得更高。
「你別拿接電話當藉口——」
「摩西、摩西,籐井桑,很高興接到你的電話——」
藍晨星盡力忽略他的大吼大叫,試圖用日文和籐井健三溝通。無奈旁邊這個大塊頭完全不如她所願。
「你以為藉故講電話就可以逃避你所犯的錯嗎?」
「嗨、嗨,哇答西哇紅哆呢——」
「哼!講日文就了不起嗎?演得跟真的一樣。與其浪費力氣演戲,不如好好面對自己的過錯,來得實在一些——」
這大塊頭的嗓門真是超級大,即使一手搗著耳朵,也聽不清楚籐井健三在另一頭講了什麼?藍晨星努力試著在他的干擾下,好好和籐井健三通話。
忽然,一陣卡擦聲響,話筒變得寂靜。
「呃……摩西摩西?」
「別再摩西了,演不下去了吧?快放下電話,跟我道歉,我就——」
晨星啪地一聲合上電話。
太好了!這個案子毀了,這三個月來的辛苦全白費了。
不單損失了大筆佣金,還得賠上「Artemis」的聲譽。
她氣到全身微微發抖,倏地轉身瞪向那個大塊頭。
鞏敬翔被她突來的氣勢嚇一跳,那眉宇間原本淡漠如冰的氣質瞬間蒸融,取而代之的是火辣辣、灼燙燙的怒焰。
「就怎樣?你是生番仔嗎?都跟你說我報了警,通知保險公司了,你還要怎樣?」
她向來不易被激怒,經過那個家的訓練,她已能將情緒控制自如,唯有正好友面前,才會卸下面具顯露真實感情;也只有好友,才能勾惹出她心底最深層的情緒。
但眼前這個陌生男人著實惹惱她了。
她一步一步地往前進逼,昂揚的下巴露出雪白細緻的頸項,妖精般的大眼因為怒火而燃亮,絕美的臉蛋散發著一股令他頭暈目眩的特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