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她醒了,年輕女子馬上興奮的開口,「你還好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要不要緊?」
柳丹詩費了好大一番力氣坐起身,虛弱的問:「這裡是……」
「這裡是曹園,你到底是怎麼掉到我家池子裡的呀?說實話,我怎麼想都想不通。」
「你家?」柳丹詩困惑的瞧著她,「如果你是曹園的人,我怎麼沒見過你,我也住在曹園裡呀!」
「嗄?」年輕女子錯愕的瞧向另兩人一眼,然後才回頭望向她,「我想……你可能搞錯嘍,我在這裡住了二十幾年,第一次看到你。」
「我不可能搞錯,這裡是曹園,是我嫁過來的地方,況且新房內還貼著……」
柳丹詩本想說新房內還貼著許多艷紅的雙喜字,卻赫然驚覺全都不見了,而且房間也和她印象中的不太一樣,雖然格局沒變,但許多擺設卻都換過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你……嫁過來?」年輕女子錯愕的瞪大眼,「請問姑娘尊姓大名?」
「我叫柳丹詩。」
「柳丹詩?」年輕女子馬上問身後的中年男女,「你們有印象嗎?」
中年婦女搖頭,中年男子倒是啊了一聲,「我好像在哪看過這個名字,等等,我去找找看。」
中年男子離開,過沒多久就拿了自家的族譜過來,翻開其中一頁,交給女兒,「芷倩你看,就在這裡。」
曹芷倩看著族譜,沉默了很久,之後非常遲疑的開口,「可以問一下你的丈夫……叫什麼名字?」
「他叫曹堇睿。」
不敢置信,真的不敢置信,曹芷倩默默從她這一代開始往族譜樹狀圖的上頭數,越看越毛,越算越心驚,「……八、九、十。」
暗暗吞了吞口水,她好不容易才強逼自己接受這神奇的事實,「你……是我們曹家十代前的祖宗?」
「嗄?十代前?祖宗?」
柳丹詩呆愣了好長一段時間,久久都找不回自己的聲音。曹芷倩又陸陸續續解釋,現在是二十一世紀,和她原本所處的年代相差兩百多年,至於曹堇睿?早就不知道投胎到哪裡去了,因為他都已經死了幾百年了。
曹芷倩震驚,柳丹詩比她還要震驚,但她卻不得不相信,因為這時代有許多東西都是她不熟悉的,她所認識的人沒有半個還存在,她就像是掉到一個奇怪的世界,完全格格不入。
但她還是拚命的想要印證尋找她的年代存在過的景物,身體狀況才剛好,就強逼著後代子孫曹芷倩帶她出門,結果──
「芷倩,我不是叫你帶我去八里坌港,你帶我來這什麼地方?不止連半艘船都沒有,海岸邊還……還到處都是垃圾?」
海風呼呼吹過,站在台北八里的海岸邊,柳丹詩全然傻眼及茫然。
曹芷倩非常無奈的回答,「小祖宗,我查過了,清朝的八里坌港所在地就是現在的八里,但港口早就因為泥沙淤積而消失不見了,這我也沒辦法。」
「消失不見了?」她不死心,繼續再問:「那……龍山寺呢?艋胛龍山寺還在嗎?」
「艋胛龍山寺?喔,萬華龍山寺是吧,有,我帶你去。」
柳丹詩興匆匆的跟著曹芷倩走,心想終於還有一個地方會是她所熟悉的,但一到龍山寺,她卻再度茫然的站在寺前,說不出任何話來。
寺廟還在,但經過百年來幾次的整修之後,龍山寺的樣貌也和她所熟悉的不太一樣了,四周來來去去的人都好奇的瞧著她,只因她依舊穿著清朝的衣服不肯換,就像她不肯面對事實的心態一樣。
為什麼會這樣?她只是掉入自家池子裡而已,沒想到起來之後卻人事全非!面對陌生的一切,讓她惶恐至極。
「對了,台灣府……」她再度拉住曹芷倩,「芷倩,帶我去台灣府,我要去找曹堇睿。」
「台灣府?小祖宗,台灣府是現在的台南,我們現在在台北耶,兩個地方差那麼遠。也是可以啦,反正現在有高鐵,不過你去也沒有用,曹堇睿現在根本就不在那,因為他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呀。」
「他……不在了。」
直到這一刻,柳丹詩才不得不面對事實,面對這令她不敢置信的遭遇,她來到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時代,她所認識的人都不在了,只剩她孤零零的一個。
只剩她一個了,她該怎麼辦才好?
***
在認清事實之後,柳丹詩免不了的沮喪不已,但才沮喪沒多久,她就勉強自己振作起來,因為她發現了另一個更嚴重的事情。
曹家到這一代只剩曹芷倩一個孫女,沒有男的,曹家要絕後了!
真是青天一個霹靂,為了不讓曹家在十代之後真的絕子絕孫,柳丹詩開始強力介入她的婚事,要她一定得入贅一個女婿進來,經過一陣雞飛狗跳,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超級配合的自願者,那就是──白莫堂。
「莫堂,快,趁芷倩不在的時候,咱們趕緊泡壺冠軍春茶喝,省得又被她抓到碎碎念,說咱們不會節省只會浪費。」
「遵命,小祖宗。」
白莫堂依言端出整套茶具及茶葉,就在涼亭裡泡起茶來,他的姿態優雅,動作熟練,泡出來的茶總是讓柳丹詩回味再三,簡直是愛死他的手藝了。
將泡好的茶放到柳丹詩面前,她馬上一臉幸福的細細品嚐,真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好眼光。
話說當她第一眼見到白莫堂時,就對他有莫名的好感,才會打算將他和曹芷倩配成一對,一開始他倆各懷鬼胎,曹芷倩想盡辦法要將他趕出曹園,他則是想從曹園內找出傳說中讓曹家迅速致富的神奇寶盒,沒想到弄巧成拙,兩人倒是真的陷入情網,經過一番波折,終於修成正果。
看到後代子孫能得到美滿的姻緣,柳丹詩當然替他們高興,但只要一想到自己和曹堇睿的情況,忍不住微歎了口氣。
睿在那一個時代好嗎?少了她,他是不是樂得輕鬆,還是又娶了其他姑娘,直接把下落不明的她供在列祖列宗的牌位上?
「小祖宗,沒想到會聽到你歎氣,真是難得。」在白莫堂眼中,柳丹詩算是天兵一個,總是開朗的她此刻卻在歎氣,這倒是讓他非常不習慣,「我還以為就算天要塌下來了,你也會笑嘻嘻的面對。」
「我也是人,也會有各種情緒。」她不依的微嘟著嘴,捧著茶杯,突然心有所感,「對了,莫堂,喜歡一個人,就會想一直陪在他身邊,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會離開的,是吧?」
他勾起一抹淡笑,心中馬上浮現出曹芷倩的身影,「的確。」
「那你說,到底是什麼原因,會讓一個男人在答應成婚之後,卻在新婚之夜就拋下妻子一走了之,美其名是出外洽商,其實根本就是在逃避?」
「咳。」茶喝到一半差點嗆到,白莫堂趕緊吞下去,狐疑的瞪著她,「這是你的問題?」
她一陣心虛,矢口否認,「不是,是……我的好姊妹所遇到的問題。」
「哦?」他瞭然於心的笑著,既然她不想承認,他也不會拆穿她,「這種事情我回答不了你。」
「為什麼?你也是男人,應該可以理解,或是猜出這行為背後的意義吧?」
「我是我,並不是「他乙,所以我不能以我自己的想法斷然加諸在他身上,這並不客觀。」
「是嗎?」柳丹詩沮喪的歎了口氣,「誰說女人心海底針,男人的心也一樣,大家半斤八兩。」
她真的很想知道曹堇睿在想些什麼,但現在再想這些似乎也沒有用了,她見不到他,兩人身處在不同的時空,要想再見,或許只有在夢中吧。
怕只怕,他連在夢中都不肯和她相見,讓她孤零零的守候一片黑,永遠沒有盡頭……
看著她喪氣的模樣,白莫堂暗暗皺了下眉,只好想辦法推她一把,「小祖宗,最好的方法,還是叫你那位『好姊妹』去追回她的丈夫,當面問清楚原因,或許會有出人意料的答案也不一定。」
「你又怎能這麼肯定?」
「那我問你,他當初娶你……的好姊妹之前,有出現任何奇怪徵兆,非常明顯表達出他不想成親的意圖嗎?」
「沒有,而且婚期是他親自提出及訂下的。」
「所以說,很有可能是結婚前夕出了問題,因為那個問題促使他做出這樣的決定,請容我陰謀論一點,說不定是有人從中作梗、動了什麼手腳,想破壞這場婚禮、破壞新郎新娘的關係,所以才害得你那好姊妹獨守空房。」
「什麼?!」柳丹詩錯愕的站起身,簡直被這可怕的陰謀論給嚇到,「你說的是真的?」
「我只能說並不是沒有這可能。」他承認,他愛要心機,有心機的人所做的猜想當然也很有心機,但要是不說得嚴重一點,就怕激不起她的鬥志。
「不行,我絕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她衝動起來,因為氣憤而燃起了熊熊鬥志,「我一定要想辦法回去,就像你所說的,要當面問清楚原因,絕不讓別人有機會從中作梗搞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