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為的?」靳成麟頓了一下,「指的是皇兄將她視為蘭貴妃第二嗎?」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嗎?原來所有的人早知道他將時月紗當成卓蘭,只有他在自欺欺人。是他一時放縱,被她身上那太像卓蘭的氣質給吸引了、引誘了,才會忘了他真正愛的卓蘭,被心機深沉的她給偷了心。
雖然氣她,但他更氣自己千倍萬倍,他怎能如此脆弱、盲目又愚蠢?靳成麟看著皇兄臉色青白交錯,還隱隱帶了深深的懊悔與濃濃的自責,不由得站起身走到皇兄身旁,故意大聲的笑道:そ皇兄愈來愈厲害了,皇弟看宮裡的人全讓皇兄給騙了。」靳成熙濃眉一蹙,不解的看著弟弟。
「別再裝了,皇兄一開始一定是看蘭妃演得那麼像、那麼賣力,便索性看個徹底,看她到底能演到何時?演到什麼程度?直到她愈演愈過火,看不下去了,才將她扔進冷宮,以懲罰她的不自量力,竟妄想以蘭貴妃的神態舉止來引誘皇兄,我這麼說對不對?」靳成熙嗤笑一聲,知道皇弟是在找台階讓他下。
「她畢竟是勇毅候之女,怎麼會是泛泛之輩?但皇兄又是什麼人,哪那麼容易被女色迷惑。」靳成麟拍拍胸脯,笑看著兄長。
靳成熙不想在這個話題上打轉,目光卻不由自主的越過窗子看著遠處仍靜靜佇立的時月紗。她一定不知道,他每看她一次,就是在提醒自己不許再脆弱。
他是九五之尊,那些風花雪月一點也不適合他!
他正視著皇弟道:「言歸正傳,北疆有異族南下騷擾,你剛休兵又要馬不停蹄的帶兵去征討,軍隊和你的疲憊自是不在話下,萬事一定要小心。」
「那小小異族妄想逐鹿中原,皇弟才沒放在眼底,我擔心的是皇兄。」他這次在邊陲駐軍夠久了,好不容易平定那些小番國,雖然仍有異族不定時作亂,但靠他留在那裡的精兵就足以擺平了,所以他才先行返回皇城,沒想到才抵中途,三位首輔大臣聯名的信函也已送到他手中,指出邊陲戰況緊急,皇上這邊已收到消息,要他再返北疆帶兵打仗。
說來,這三位權臣的消息跟行動還真不是普通的快,這王朝裡到底有多少奸細埋伏在皇城及軍隊裡,他是不敢去想的。
靳成熙也知道首輔大臣們動作頻頻,但他並不擔心,甚至極有信心,絕對能讓三位首輔大臣跌下權勢大位。
他長期布線的密探已為他秘密搜查他們在外的不法情事,尤其夏家長居高位,還有太后、皇后掌管後宮,在朝政人事的權力上可謂游刃有餘,只要是夏家保舉的人,肯定能在一年內晉陞官位。
至於保舉的對象,則都是趨炎附勢之輩,應有饋贈厚禮等事,但這方面,他們似乎有自己的一套機制,暫時仍查不出非法所得,夏家的財富裡僅見定額俸祿。靳成熙將這些新事證一一說給皇弟聽。
「當然,要將他們一舉扳倒還不是時候,所以在這之前,有些事也只能忍氣吞聲。有些事能夠強悍,但有些也只能被迫配合,絕不能打草驚蛇。」看皇兄佈局已有進展,靳成麟雖然鬆了口氣,但是……「三位首輔以冠冕堂皇的理由,妄想將皇弟終年綁在邊陲,指稱那些叛族只有我有能力討平,想清君側的意味明顯,可皇兄這裡只有齊聿……」靳成熙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文武官員中也有正義之士,不與三位首輔大臣同流合污,近日更已私下表現忠誠,希望能為朕效力。再者,駐守皇城的軍隊你己佈置妥當,那幫人還不敢輕舉妄動。」看著皇兄信心滿滿,他也就放了心,只是他這一走,皇兄的確更寂寞了。
上一回他出兵,有時月紗胡攪蠻纏的擾亂皇兄生活,但這一次,皇兄只有一個人……然而,事實真是如此?靳成麟是有點質疑的。
窗外,陽光依舊熾烈灼人,一道纖細身影依然佇立,只為了再接近靳成熙。
淋漓香汗從時月紗熱烘烘的額角滑落,熱氣也一直從她腳底竄上全身,將她烤得口乾舌燥。她以袖拭汗,再仰頭看,這該是人生頭一回,她這麼不喜歡艷陽高照的湛藍天空,因為好熱啊!
第9章(1)
今日的陽光更張狂了,曬得人頭昏眼花,後宮嬪妃進出寢宮,都可見到宮女拿著大宮扇在後面幫忙遮著毒辣的陽光,有時還得一下接一下的扇著風。
陽光灼灼,美人們能待在寢宮就待在寢宮,再喝碗冰鎮蓮子湯消消暑氣,偶爾則一塊窩在某個寢宮,聊著某人的愚蠢行為。
像是刻意學蘭貴妃神態的時月紗受皇上恩寵半年,裝蘭貴妃裝過火了,還以為自己真是蘭貴妃,最後讓皇上給打入冷宮了還不認分,竟厚著臉皮天天守在御書房外,裝可憐要耍苦肉計。
「這事連勇毅侯也看不下去,硬是差人要她回府一趟,叫她安分點,但就本宮所知,她連一次也沒回去,繼續要黏著皇上呢。」夏皇后如此說。
「皇上看清她的真面目了,再裝可憐也沒用。」誠貴妃也嗤聲道。
的確,時月紗是挺可憐的,但她絕沒有裝可憐。
這會兒炎熱的大太陽底下,就見她一會兒出現在御書房外,待了好一會兒又不見,但一張粉嫩白晰的俏臉早已曬黑,只是她的心境似乎已調整得不錯,居然還能厚臉皮的主動跟齊聿、秦公公交談。
「皇上今日可好?!」
「很好。」畢竟是主子,兩人還是恭敬的回了話。「辛苦你們了,謝謝你們替我照顧他、守護他。」時月紗笑意嫣然,讓兩人也只能回以一笑。雖然他們實在搞不明白她哪裡來的樂觀、堅持,與銅牆鐵壁般的臉皮?
也因為太佩服了,秦公公還很貼心的備了冰鎮蓮子湯給她飲用。此舉真有點不知死活,但皇上並未因此賞他白眼,於是他膽子就又大了那麼一點點,在給皇上準備點心時,也悄悄的多備了一份給她。
然後,椅子出現了,「坐著好吃東西嘛。」秦公公低聲說。
再接著,小桌子出現了,「老端著,手會酸啊。」秦公公如此說。
但有些事,秦公公還得靠齊聿幫忙,他武功強、耳力好,最適合示警,所以每當有朝臣過來時,桌椅就會迅速的消失在御書房外,被藏到花圃後方,不然畫面總是難看嘛。
這一天,出乎兩人意料的,在時月紗日日站定的位置上方,竟在一夜之間多了一棵移植過來的大樹,枝繁葉茂,恰恰為她遮蔽了炎熱的日光。
這會不會太扯?齊聿目瞪口呆之後,一回神就瞪向嘴巴大張、仰頭愣住的秦公公。
但看了大樹也傻眼的秦公公,卻急急的衝進御書房,跪下磕頭先,「這……那棵樹絕不是奴才做的,真的不是啊。」
「下去吧。」靳成熙搖頭,他也相信秦公公沒那個熊心豹子膽,而且也猜到是誰下的命令了,只是他還不想去面對她。
這段日子,時月紗來來回回,他早已差了齊聿暗中跟蹤幾回,發現她離開他這裡後,大都是往他母妃孫太妃那裡去的。
想到第一次時月紗能打扮成小太監混進御書房,就是母妃幫的忙,而這次她這麼慇勤的往母妃那裡跑,也是想再求母妃幫忙吧。御書房前的那棵大樹,或許就是她向母妃求來的。
然後,這一日,齊聿來報,「蘭妃出宮了,臣的人跟過去,知道她返回勇毅侯府,但待了不到一刻鐘就又返回皇宮,現在正在孫太妃的誠心殿裡。」她還真是忙呢。他冷笑,「知道了。」這一日,靳成熙在用完晚膳後,即前往誠心殿。
剛在燈火通明的大殿坐下後,他遣去閒雜人等,開門見山的道:「母妃,蘭妃心機極深,誰也不知道她是存什麼心來接近你,今日她回了勇毅侯府,卻是匆匆來去,一回宮又往你這裡來,她在忙什麼?究竟圖什麼?」
「皇上終於來了,母妃日盼夜盼,不知道等了多久呢。」孫太妃答非所間,但專注打量兒子的眼神裡有著深深的心疼。
瞧瞧,前些日子有蘭妃在身邊,他看來意氣飛揚,笑容也多了,現在臉上線條又變得剛硬、渾身冷颼颼的了。
「母妃想見兒臣,只要差人過來,兒臣再忙也會撥空前來。只是蘭妃」孫太妃揮手打斷他的話,「皇上需要時間沉澱,這點我瞭解,至於那娃兒……想不到竟讓你誤會這麼深?唉,她就是希望我別干涉,想要靠自己讓皇上看到她的誠意,但瞧她一張小臉都快曬成黑炭了,若非她天天來母妃這裡,我讓老宮女們替她冰敷、上點消紅的藥膏,那張美人臉可就毀了。」說到這裡,她對兒子的狠心實在無法認同。
「她是真的對皇上有情有意,那棵平空出現的大樹,相信皇上也猜出來了,正是我命人在一夜間移栽過去的,為此她還很尷尬,怕你會亂想,以為是她要求的。她是如此在乎你的感受,而你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