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信著父親跟自己之間有著堅貞愛情的母親尚未下葬,遺體還放在醫院沒領回,因為他負擔不起母親的喪葬費,他的父親從見面到現在沒問過母親的事一句,也沒有想要去看她一眼,而是開心的在溫暖舒適的房子裡,摟著年輕貌美的新婚妻子情話綿綿,他對生下他孩子的女人離世完全不感到難過,一點點都沒有。
什麼叫「會很高興有他」?這傢伙根本就不在乎多了個兒子,他滿心滿眼只有新婚的妻子!
憤怒和怨恨無法抑制地爬上文景瑞的面容,他瞪著眼前甜蜜放閃的夫妻,更瞪向被他們疼愛著的小女孩。
可當他的眼神掃過那個叫琳琳的小女孩時,發現她雖然努力維持著臉上的笑容,卻仍流露出了明顯的侷促不安。
許是感覺到了他的視線,琳琳回頭,發現他在瞪自己,她瑟縮了一下,還是鼓起勇氣喊了他一聲,「哥哥。」
那一聲哥哥有期待、害怕,也有著小心翼翼,喊完她還去看母親,發現母親沒回頭看她,眼神不由得暗了下來。
文景瑞見狀才明白,這個小女孩雖然跟母親住在這裡,還有看似疼愛她的繼父,卻一直覺得自己是局外人。
他懂這種感覺。
出生至今,他總算見到了親生父親,並來到父親身邊,可他覺得自己也是個局外人。
他們都一樣。
突如其來的噁心感令溫希琳蹲下身,靠著馬廄角落吐了起來。「嘔……」
她吐出來的全是黃色的酸水,沒有半點食物,溫希琳這才想起來,她已經很久沒有進食了。
上次吃東西是什麼時候?前天妹妹突然休克送醫,到現在仍在昏迷中,她忙得團團轉,根本沒有時間坐下來吃東西。
啊,是了,上一次吃東西是妹妹比賽前,跟妹妹一起吃的麵包……難怪她什麼都吐不出來,經過那麼長的時間,早就消化光了。
「嘔……」噁心感仍未平復,溫希琳繼續吐著胃中翻攪不已的酸水,散落在頰邊的髮絲沾染到了穢物,她連忙翻找包包中的衛生紙,同時也想將頰邊的頭髮撥到身後,整個人手忙腳亂。
「拿著。」
折迭成四四方方的乾淨手帕遞到她手邊,感覺到散落的頭髮被人輕柔地攏起,接著是屬於男人的手掌在她背上輕拍。
溫希琳已經不記得多久沒有在自己不舒服、生病時,被人這樣關懷,許是心裡大受感動,撫平了生理上的不適,噁心的感覺漸漸消失,她不再吐了。
接過乾淨的手帕擦了擦嘴角,還未來得及對照顧她的文景瑞道謝,一瓶未拆封的礦泉水就遞到她手邊。
「漱個口吧。」文景瑞在她開始嘔吐後便招來在馬場工作的員工,要了瓶礦泉水,好讓她清理自己。
「謝謝。」溫希琳感動於他的體貼,微微一笑。景瑞哥哥還是跟以前一樣,看起來很冷淡,其實是個溫柔的人呢。
快速地漱了口,她用手帕按壓嘴角,想要快速站起來,表現出沒事的模樣,不想讓自己在他面前虛弱狼狽,沒想到眼前驀地一黑,暈眩感迅速來襲,眼看就要倒下……
「你低血糖的毛病一點都沒有改善嗎?」文景瑞皺眉伸手扶住快要倒下的她,口氣不是很愉悅,眼睛再瞟到馬廢邊緣,那一灘只有酸水,沒有任何固體殘渣的嘔吐物。
想到溫希琳自小就有個壞習慣——即使再餓她也不會喊一聲,如果被母親遺忘了,她也會跟著遺忘自己,他從以前就厭惡她這樣的惡習,不會照顧自己,也不懂得爭取。
「你今天吃了什麼?或者我該問你昨天有沒有吃東西?」文景瑞咄咄逼人的問。
本想說她有吃,可在文景瑞警告的眼神下,溫希琳只能老實地回答,「我沒胃口……」
「沒胃口也要吃。」文景瑞囑咐從馬廄趕來,負責照顧時光的教練帶走馬兒後,便拎著虛弱得快要倒下的溫希琳往俱樂部主塔走去。
溫希琳小他四歲,今年也有二十八歲了,一個二十八歲的女人怎麼重量感覺跟她十幾歲的時候沒有什麼分別?
她到底在搞什麼?都這麼大了還是不會照顧自己嗎?
「你在搞什麼?幾歲的人了還不知道要愛惜自己。」文景瑞忍不住數落她。
「我……」溫希琳想為自己辯解,可她頭好暈、好不舒服,嘴一張,又吐了。
這一回沒能來得及轉身吐在角落,而是直接以噴泉般的姿態,將酸水吐到文景瑞精緻乾淨的馬術裝上頭。
「對、對不起……嘔……」越緊張,胃中冒出的酸水越是止不住,溫希琳吐得一發不可收拾,不只吐了他一身,連自己身上也沾染了不少。
文景瑞陰沉著臉等她吐完,等到她再也沒有繼續吐的跡象後,他才靜靜地開了口,「跟我到房間打理一下你自己,然後我們再坐下來好好談。」
第2章(2)
溫希琳不曾來過馬場俱樂部的會員房間,應該說,這間俱樂部她也是第一次來。
被文景瑞帶到私人的專屬房間,被囑咐進浴室打理自己,她萬分抱歉地看著狼狽程度不下於她的文景瑞,表示她可以等他先清理。
「不要讓我說第二次,去、洗、澡,你又臭又髒。」
對欸,她不只沒有吃東西,也沒有洗澡,真的很髒,方才又吐了一身,溫希琳想想也是,就進了浴室。
她不用煩惱換洗衣物,俱樂部的人會送來合她尺寸的衣服、鞋子,從裡到外一應俱全。
就在她整理好自己,乾淨清爽地離開浴室來到房間內時,文景瑞已脫下馬術裝,換上一身優雅休閒服,坐在擺滿食物的桌子前低頭凝視手中的文件。
溫希琳心一熱,想著她的景瑞哥哥真的沒變,滿桌子的食物一看就知道都是為了她而準備的。
察覺到房間內的異樣,文景瑞抬起頭一看,看見打理乾淨但仍難掩虛弱的她,眉頭一皺,聲音低沉道:「坐下來,吃東西。」
溫希琳聽話地坐下來,拿起刀叉,吃起面前那一盤意大利面。
面很好吃,是她吃過最好吃的意大利面,而文景瑞一邊看著手中的文件,一邊還分菜到她面前的盤子裡,肉、魚、色拉,低聲吩咐要她吃完,就跟小時候一樣,用心照顧著她。
「景瑞哥哥,我沒想到會再見到你,也很高興……你沒有變。」溫希琳笑著說。
他愛護她的心情沒變,對她依然是那麼溫柔。
「我沒變?」文景瑞覺得好笑,放下手中的數據。「若我沒有變,怎麼爬到今天的地位?你從哪一點看出來我沒有變,就因為我盯著你吃飯,你就以為我還跟以前一樣?溫希琳,你未免想太多,我不過是不想看到有人昏倒在我眼前,而且我這樣是在確保我的權利。」
他早就變了,變得高壯結實,變得有權有勢,他的成就讓他能夠成為這間俱樂部的會員,還擁有一匹很美麗的馬兒,如果是以前的他,絕對不可能有今天的成績。
溫希琳呆了呆,笑容僵在臉上。
她突然對眼前這個男人感到陌生,他的五官沒了少年時期的青澀,而是轉為成年男子的成熟睿智,可他也變得更為尖銳,跟青少年時期的粗暴完全不同。
溫希琳明白,他們的父母帶給彼此巨大的傷害,傷口永遠都無法癒合,可她所熟悉的景瑞哥哥不是現在這樣的,不是!
「權利?什麼你的權利?」溫希琳捕捉到他話中的怪異之處,忍不住問。
文景瑞勾唇一笑,那笑容讓她全身發毛,而他接下來說的話更是讓她的臉色在一瞬間慘白。
「溫希恩,十四歲,你同父異母的妹妹,三天前在體操比賽中心臟病發,休克送醫,至今仍未清醒,積欠醫藥費用高達……」文景瑞精確地說出了溫希恩就醫所積欠的費用,更點出了溫希琳跟她的關係。
他是怎麼知道的?她明明沒說……是了,方才在她打理自己時,他一定已經調查過自己了,關於她和希恩的數據很快就被送到他手上,這樣的快速,這樣的權勢莫名的令溫希琳感到害怕不安。
這個男人已經不是她所熟悉的大哥哥了。
「我的權利正是你的身體,我要你有健康的身體,好生下健康的小孩,盯你吃東西不是因為以前的情分,而是因為在商言商。」文景瑞笑著,心想她怎麼還是這麼天真?
「我們會有合法的婚姻關係,直到你生下小孩為止,若你離婚後要見小孩我不反對,但得用我同意的方式跟我的小孩接觸,明白嗎?」他的神情很柔和,可語調卻是冰冷的,沒有半點溫度,而且也不給她任何反駁、拒絕的機會。
「方纔我都看見了,你外公對你仍是不理不睬,連話都不願聽你說,而你母親在四年前再婚,嫁給了一個法國人,目前下落不明,上回出現是一年前,地點在希臘,恐怕一時半會是找不到她了,現在你妹妹快要死了,只有我願意出錢救她,我想在這個時候,你沒有選擇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