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麼敢!」洪奶奶的心又提了起來。
「這也是我要告訴您的第三件事——我沒有什麼不敢做的事,你其它事都可以記不住,但這一點最好記得牢牢的,別忘了。」慕槐冷冷地道,態度沒有半點尊敬。
「你、你……」這一刻,洪奶奶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不禁悔不當初,如果她對孫女再好一點,是不是就不會看見惡鬼?
看著慕槐離去的堅定背影,洪奶奶知道,她最好再也別提孫女,再也別指使她。
安安靜靜的,對大家都好……
尾聲
胸口溢出的濕潤,讓床上的洪心語睜開了眼睛,也讓她從一場真實到不行的夢中醒來。
緩緩地坐起身,低頭,便看見胸前的衣物被浸濕,她抽了床頭的濕紙巾擦拭,怕溢出的母乳不心沾到床單。
一邊清理一邊下床,看見床頭的時鐘,現在是凌晨三點。
「該餵奶了,難怪漲漲的……」可她卻沒有聽見嬰兒的哭聲,而她老公也沒有叫她起床餵奶。
她睡了四個小時,天知道自從生了小孩,這半個月以來,她沒有一天睡超過三小時,總是瞇一會兒便醒來餵奶、哄哭鬧的兒子。
出生兩周的兒子居然會認人了,沒有她哄不行——生了孩子之後,那感覺很難以形容,總是想看見那個小小的人兒,即使他沒有讓她睡過好覺。
輕手輕腳離開臥房,打開房門就踩到地上的玩具,她撿了起來,是她沒見過的,而且是要三歲上才能玩的樂高積木。
「蠢爸爸。」她笑了,這一定是慕槐買回來的,自從知道要當爸爸起,慕槐就變身成可怕的購物狂,什麼嬰兒車、嬰兒床、汽車安全椅、玩具、衣服……食衣住行他全都買了。
因為是第一個金孫,因此這個小不點在她肚子裡的時候就備受關愛,爺爺奶奶都準備了一輩子都玩不完的玩具,洪心語覺得兒子一定會被這些人寵壞。
放好積木,她來到左手邊的客房,那裡已經被改成了嬰兒房,裡頭擺的全都是小孩子的東西。
房門沒有關好,她探頭,聽見咐咿呀呀的哭聲,以及慕槐溫柔哄兒子的聲音。
「乖乖,別哭,爸爸知道你餓了,爸爸餵你,媽媽帶你太辛苦,都不能好好睡一覺,你乖乖的,讓媽媽再休息一下,等媽媽睡飽就能陪你了。」
眼前的男人一點企業家的樣子都沒有,也沒有相識之初的菁英訓練員樣,他頭髮凌亂,身上的休閒服有點點白漬——那是兒子吐奶的傑作,全身散發一股乳酸味,但不掩他的帥氣。
洪心語得承認,她更愛他了,好喜歡他這般愛小孩、有耐心的模樣。
他把哭鬧的兒子餵飽了,也哄睡了,但仍抱在懷裡捨不得放下,明明長輩呀、醫生還有婦產科護士都說別一直抱小孩,可他就是沒有辦法放下兒子。
他捧著孩子,像是捧著什麼稀世珍寶。
原本,洪心語沒有打算這麼早要小孩,她才在工作中找到樂趣,打算再晚幾年懷孕。
但是她發現,慕槐很喜歡小孩子。
慕槐帶她赴英國大學的同學會,在那裡,她看見慕槐跟同學的小孩玩,一點都不嫌小孩太吵、太皮,跟他們野,跟他們瘋,還很有耐性的陪他們吃飯,還哄睡覺,比正牌爸爸還要像爸爸,惹得一個金髮藍眼的小女孩吵著要叫慕槐爸爸,要跟他回家。
「他這麼喜歡小孩,真的不早點生嗎?你年輕是還好,但慕槐大你六歲,等你想懷孕生小孩,他年紀也不小了,怎麼跟孩子玩?」慕槐有個大學同學的太太是華人,對她這麼說。
那時洪心語突然想通了,覺得早點要小孩也沒關係,慕槐那麼愛孩子,一定會想跟自己小孩一起瘋玩長大的,如果她三十歲才計劃懷孕,慕槐都三十六了……
於是結婚第二年,洪心語就決定要小孩,在二十六歲這一年,生下了他們第一個孩子。
洪心語永遠不會忘記,當她告訴慕槐她懷孕那一刻,他臉上的表情,用快樂、驚喜根本不能形容,像是她給了他舉世無雙的寶貝。
慕槐甚至還偷偷掉眼淚……有這麼感動嗎?
「別抱了,再被你抱著睡,你上班我就慘了。」洪心語回憶到這,看見慕槐仍抱著小孩不放手,她忍不住推門,去阻止這個蠢爸爸。
輕巧的把熟睡的嬰兒放在嬰兒床裡,兩個新手爸媽沒有馬上離開,就這樣蠢蠢的,看著寶寶的睡顏。
「他好小。」慕槐貪戀的目光無法從兒子身上移開,這是兩世以來,他擁有的第一個孩子,是他跟洪心語的結晶。
他怎麼看都不夠,這是禮物,老天爺給他最好的禮物。
他成了父親。
「我不會忘記第一次抱他的感覺……明明這麼小,卻重如泰山。」是他沉重卻甜蜜的負荷。
「知道你愛小孩,但蠢爸爸也要顧身體,你白天上班,夜裡還起來餵奶,慕先生,你不年輕了。」洪心語口吻滿是心疼,看著眼底有著深深疲憊的丈夫。
從懷孕到生產,他一直照顧著她,無微不至。
懷孕後期,她水腫得厲害,小腿老是抽筋酸疼,每天每天,慕槐都會幫她按摩發漲的小腿,讓她舒服些,從來都不嫌累。
「才結婚兩年就嫌我老了。」大手摟著她生過小孩後顯得豐滿的身軀,她身材還未恢復到從前,但在慕槐眼中,她沒有一處不差。「等你坐完月子,你會知道我老沒老!」
洪心語聽見這麼不正經的話,忍不住打他。「在小孩子面前,你說什麼啦!」
慕槐只是笑,不敢喊出聲,讓她打著玩,怕喊出來,會吵醒睡夢中的寶貝兒子。
「好了,你去睡一會兒,你都沒怎麼休息。」再貪戀地看了兒子一眼,慕槐狠下心腸,扳過洪心語的肩,拉著她離開嬰兒房,兩個放不下孩子的新手爸媽,一再確定監控器絕對能讓他們第一時間聽見兒子的哭聲,這才依依不捨地回到了房間。
一番梳洗之後睡下,白日晚上兩頭忙的慕槐,很快打起了鼾來。
顧了好幾天小孩,只有剛才睡了四小時的洪心語卻趴在慕槐胸前,看著他累極的睡顏。
她沒有告訴慕槐,她又作了夢,是新婚時作的夢的延續。
夢裡面,她因為受不了慕槐的出軌、奶奶的壓迫,她什麼都不要了,不要家、不要婚姻。
離開後她一無所有,也沒有工作,只能從零開始,她進入了與William敵對的超市,在那裡從小店員開始做,撐到了經理的位置,她變得自信,也很有魄力,買了屬於自己的房子,可她還是一個人。
柏廷哥常來看她,知道她沒有離婚,仍願陪著她,她寂寞太久,而柏廷哥真的對她很好,讓她感受到以前沒有過的快樂,於是她答應和他在一起。
但之後她才發現那不是愛情,她愛的還是慕槐,越是跟柏廷哥在一起,越是享有他的付出,她越覺得自己對不起柏廷哥。
他們分手了,保持單身一直到她四十五歲那一年。
一名陌生的律師來找她,告知慕槐的死訊,那一瞬間,她楞了。
沒想到那個她愛了一生了也恨了一生的男人,就這樣死了,孤伶伶的,死在他們決裂之前,一同生活的家。
是癌症,鼻咽癌末期,他痛苦了很久很久,總算解脫了。
多年未見,她仍是慕槐的妻子,法定的繼承人,她親自辦了慕槐的喪事,而後,聽律師宣讀慕槐的遺囑。
已是魏氏集團當家的慕槐,將名下所有資產指名留給她繼承,魏氏王國則由董事會另行選出繼任者。
「怎麼可能?我是他兒子!我有權分財產,怎麼都留給了她!」
在律師宣完遺囑後,那個五官跟邱孟恬很像的十五歲男孩咆哮道。
而律師只是看了男孩,以及男孩身旁的邱孟恬一眼,而後出示一張病歷,「這是慕先生二年前在英國送醫的病歷,當時慕先生遭受嚴重運動傷害,復健一年後行動自如,可其實當年的運動傷害傷到了制精功能,慕先生不可能有孩子。」
律師的話引起軒然大波,她也震愣不已,慕槐,那個男人居然……不孕?
「這是邱小姐之子與慕先生DNA的檢驗報告,證明他們不可能是父子。」
「怎、怎麼可能?我爸爸是慕槐,是魏氏總裁,不可能……你說,你告訴我的,我爸是慕槐,你在騙我對不對?」少年瘋狂了,質問著他母親,相信了十五年,自以為的身世原來全是謊言。
洪心語不記得夢裡頭邱孟恬的表情,她只記得自己的心情,像被人打了一拳。「他……他不能有小孩?」那麼當初她恨慕槐的理由,就變得可笑。「我不信……那他為什麼……不離婚?」
「慕先生堅持不離婚,是因為這樣才能把遺產留給你。」律師平鋪直敘地道。
「這些錢,慕先生希望你能好好過日子,照顧好自己,慕先生最後留一個口信要給洪女士——他從來沒有背棄過你們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