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觀看似臂環的赤鐵環物以精鋼軟鐵所鑄,一扳開不是環狀,而是四方平直的令牌,虎頭為印號令各將士。
這就是兵符。
原本南帝並不想給南懷齊,但是能打仗的也只有他和其領軍的部屬,南帝先借他一用,日後再收回,但是軍權一旦在手,又豈是南帝說收就收,他一直後悔先前的失誤,考慮不周。
「嗯,我瞭解了,不會誤了你的大事,可是北國那蠻子也要防一防,他們不可能按兵不動,冬日一過,北國人又要放牧了,他們需要新糧和土地,小嫂子她……可能會受到一點壓迫。」他含蓄地點了一下,不說破。
「北國人又找上她……」
話題剛一提,兩人就見於芊芊一臉焦急的衝進書房,手上捧著一個一尺見方的紅木匣子。
「王爺,你不是答應我要把人帶出來,為什麼不守信用?出爾反爾,你知不知道會害死他,我可是要他好好的……」人情好還,命沒了什麼都不在了,想還也無處還。
眉頭一擰的南懷齊苦笑著從紫檀木雕流雲紋橫桌後站起身,上前走了幾步,兩臂一張,接住衝向他的軟馥身子。
「別急,別急,有話好好說,我哪次允了你的事沒辦到,你是關心則亂,喝口熱茶定定神。」他端了自己喝了一半的茶碗,湊到她嘴邊,眼神溫柔似水的餵她喝。
「於……青松他……」茶不燙,是溫的,於芊芊也不講究飲茶的優雅,一口喝乾,只剩下茶渣,讓一旁見狀的風吹柳假做嫌惡地以手遮面,直歎她牛嚼牡丹。
她回以一瞪。
「你弟弟他沒事。」原來是為了這件事。
一般男子若聽見心愛女子口中喊著另一個男人的名字,還滿臉急切的責問,肯定任誰都會臉色一變,怒氣衝天,不是先把這名女子教訓一通,便是抄把刀把那男人宰了。
不過南懷齊不只不怒,還心平氣和的安撫懷中佳人,先平了她的怒氣再好言相哄,全無殺人不見手軟的戾氣。
「怎麼會沒事?我一早回春泥院拿我早先做好的月牙白掐絲對襟坎肩,這該死的漆紅匣子就放在我枕頭邊,我以為是紅蓮擱著忘了收的首飾盒子,打開了一看……」她的雙肩忽地一抖,眼眶微微泛紅。
「我看看。」他接過紅木匣子,素面匣蓋一掀,雪白的羔羊絨皮上是一截血淋淋的斷指。
「他……他們把他的小尾指切了,怎麼可以這麼殘忍,他還是個孩子……」戰爭是大人的事,為何波及無辜?
於芊芊還是做不到心狠,即使在戰場上走了一回,她的心仍是柔軟的,見不慣全無道理的虐殺。
「芊芊,別慌,你先冷靜下來,不要自己嚇自己,一根手指而已,不代表什麼。」不一定是於青松的。
「什麼而已,少了一根指頭多不方便,你看匣子裡還塞了一封信,說我若再不盡快把東西弄到手,下次送來的就是兩根指頭,以三天為限,再下一次是四根指頭,手指頭不夠,還有腳趾湊數。」一而二,二而四,四而八,以此類推,不足則由眼、耳、口、鼻送上。
他輕擁著她的肩頭,大掌輕拍。
「沒事的,相信我,那不是他的指頭,你是亂了心才慌成一團。」
「不是?!你確定?」她的眼淚又收回去。
「你仔細瞧個分明,這是從死屍取下的指頭,還是女屍,骨節纖細而修長,骨肉已泛黑長了屍班,上頭的血是淋上去的,不像人血是雞血。」這樣粗劣的手法瞞不過他的眼。
「不是人血……」於芊芊睜大了淚濕的水眸一瞧,伸出自己的手與那截小尾指一比,這才鬆了口氣,身子發軟地偎向南懷齊。
「小嫂子,那小子在軍營,好吃好喝的供著,我讓秦五帶著他,當個牽馬的小親兵。」不上陣打仗,平安得很。
風吹柳一出聲,於芊芊才發現書房內不只南懷齊,還有不少幕僚,她臉一紅不敢見人。
「別理他,他就是嘴癢說兩句風涼話,北國人把人搞丟了,只好弄個假的,嚇唬嚇唬你,他們還不知道是我們把人救了,才會千方百計找上你。」看來他還沒把府裡的細作清除乾淨。
「我是被嚇大的嗎?太看不起人了,這口氣我噎不下去,非討回來不可。」敢拿人命來嚇她,當她是無骨的,好欺嗎?
「我倒是有個好辦法反將一軍。」風吹柳笑得有點賊。
「說來合計合計,我也有些手癢了。」想揍人。
看著兩人陰險的一笑,失笑的南懷齊寵愛地將興致勃勃的女人抱坐在大腿上,眉眼含笑的加入討論中。
笑談中,風雲又起。
第14章(1)
「拜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千歲千歲千千歲。」真能活到千歲不成了老妖精?
被秦王南懷秦帶進宮的於芊芊真像鄉巴佬入城,見了什麼都覺得新奇,兩顆眼珠子不安分的東張西望,就怕少看了一眼會吃虧,拚命盯著金碧輝煌的宮殿,像是一次要看個夠本。
玉嵌琉璃瓦水晶燈、鑲嵌於石柱上的夜明珠、薄如紙的細胚白瓷繪水草鳥獸高頸花瓶、三足獸頂縷花香爐、軟紅玉綾錦垂帷一丈長,鋪地白玉磚是上等的羊脂白玉,光可監人。
不錯,她看直了眼,拜小小的嗜好所賜,她在心裡計算所見對象的價值,一一盤算拿出去賣能值多少銀子,這麼奢侈華麗的擺設該讓別人也見識見識,別便宜皇帝一人。
一踏進皇后所居的鳳藻宮,假意恭敬的她隨意瞄了一眼,就這一眼,她就發現皇后手邊的紫檀邊嵌象牙五百羅漢插屏內有暗匣,不甚複雜的梨花紋是機關,藏有內鎖。
只要給她半盞茶的功夫,便能取出匣中之物。
「你就是北國來的陪嫁通房?」略帶慵懶的聲音軟膩得很,有點嬌媚得過分,貴氣中透著威儀。
「是的,我是北國人。」
她不自稱奴婢,坐在上位的皇后一聽,微露一絲不悅神情。
「抬起頭來讓本宮瞧瞧,看你有何過人姿色,能讓向來冰碴子似的晉王如此寵愛。」女人嘛,不過仗著一張好看的臉討男人歡心,耍點狐媚手段就能把人的魂勾著走,成為裙下臣。
四十出頭的皇后不見老態,髮絲烏亮,面皮白嫩無痕,一雙鳳眼嫵媚若桃,唇片染出朱丹艷色。
「是。」於芊芊頭一抬,絕美容顏清透若玉。
皇后端著碧玉茶盞的手一頓,多看了幾眼。
「嗯!是長得不錯,難怪能勾住晉王的心,我們南國的後宮還找不出幾個比你漂亮的嬪妃,你是有福的,遇到了好男人。」
「多謝皇后娘娘讚許,靈兒愧不敢當。」戲要做足,於芊芊按宮中禮儀下跪謝恩。
「平身吧!本宮不是讚許,是看你老實才叨念了兩句,東西帶來了嗎?」她懶懶的一瞟,語氣冷漠,好像底下是一隻螻蟻,不聽話就捏死。
「帶來了。」
於芊芊拍拍微微鼓起的腰間,表示沒給忘了,東西正貼身收放著,沒人拿得走。
聞言,皇后的鳳眸亮了一下。
「拿上來。」
看得出皇后的臉上有迫不及待的興奮,以及即將江山在握的野心,原本的慵懶倏地一空。
「好……」
「且慢,還不能給。」
於芊芊上前了一步,正想取出腰間的銀魚小袋,一聲厚重的粗聲由南懷秦後側發出,聽來粗鄙。
「誰敢在本宮面前造次,還不給本宮拿下去。」居然在她面前如此囂張,活得不耐煩了是吧!
皇后的命令不敢不從,殿前的嬤嬤膀大臂粗,一窩蜂地湧上要捉人,但是在南懷秦的喝斥下退開。
「拘不得,母后,此人是……使者。」南懷齊低聲地說了一句。
皇后一聽怔住了,連忙揮退要上前抓人的嬤嬤,等人退下了才不太高興的抿起唇。
「你不曉得此時是非常時機嗎?怎麼把這人帶進宮了,若是被皇上瞧見,咱們的麻煩可大了。」帝位近在咫尺,一點也馬虎不得。
「母后,兒臣也是情非得已,他說我們和那邊的條件尚未談妥,兵符暫且不交,沒有好處的事他們不願冒險助我們一臂之力。」這些不講信用的北國人,得寸進尺。
「什麼叫沒談妥,不是說了把燕平十三城給他們嗎?怎麼又來鬧了?」北方幾座大城地處偏僻,每年上繳的稅收也不多,給了也不心疼,只是這些個蠻子也該知足了。
見識短淺的皇后以為不過幾座可有可無的小城,當作聯盟交易也不算什麼,南方一個小鎮魚米收穫就足以抵這十三座城池的收入,她還不用派人去管理,正好省下國庫銀子。
可是這幾座城卻是邊境要塞,形成阻敵南下的屏障,一旦將城池獻給北人,南國危矣!屆時懍悍大軍揮兵直驅京城,將再無阻攔。
她腦子裡想的是如何讓她的兒子當上皇帝,排除異己,坐穩皇位,百姓的死活與她何關,江山自有能幹的臣子去頂,有銀、有兵、有權勢的皇上只需動動嘴皮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