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康澤爾,找我有事?」他壓抑心中的激動,刻意維持一貫的冷漠態度。
「……是關於、關於MARINARA……」她咬住唇,似是在砥礪自己不要忘記勇氣。「您好,我叫蘇達娜,是MARINARA目前的經營者。」
瞧,她在緊張,手指幾乎都要掐入掌心了,偏偏康澤爾就是無法不注意到這些。
「你該知道,你的擅闖會讓樓下櫃檯人員丟掉飯碗。」
「我——」蘇達娜臉色乍青倏白,她沒有想要牽連其它人的,真的!
「進來吧!」他邀請她進入他的王者空間,「艾瑞克,送兩杯咖啡進來,暫時不要讓其它人打擾我們。另外,今天櫃檯的人員通通開除!」
「是。」艾瑞克領命。
「不,千萬別這樣!」她想代為說項。
「你沒有權利干涉我怎麼懲處失職的員工。」他刻意用不近人情的語調拉開兩人的關係,「還愣著做什麼,不想談MARINARA了嗎?」
蘇達娜怯怯的挪了腳步,「我不是來喝咖啡的。」
「我知道你要跟我談MARINARA,但想要跟我談,就得照我的規矩做。」沒讓她有太多猶豫,康澤爾把人拉進辦公室,不忘親自帶上門。
她被安置在舒適的沙發上,擱在腿上的雙手緊張得不知扭了多少回的麻花,許久後才開口,「我可不可以拜託你,放過MARINARA吧!」鼓起勇氣脫口而出。
擁有出眾體態的康澤爾姿態閒適的背靠在辦公桌後,乍聽見她的話,他沉默片刻,「放過?」驚訝之餘,嘴邊還不著痕跡的掠過一抹冷笑,「我不懂。」
她虛弱的閉上眼睛,提醒自己,眼前的他已經不是那天伸出援手的男人,現在的他是個道地道地的商人,市儈、唯利是圖的商人!
深吸了一口氣,她睜開雙眼,「明白的說,以廣康集團龐大的財力後盾,你們想要成立多少家民宿都不是難題,但是對我來說,MARINARA就是唯一。我今天來是想要拜託你,請把MARINARA還給我們。」
還?呵,原來這就是她今天的來意,這訴求未免太過天真。
康澤爾靠在桌沿端詳著她的臉龐,才幾日,她又更顯憔悴了,眼窩下的黑痕沒有淡去反而更深刻,看來為了旅館,這幾天她並不好過。
然而憐憫才正要竄上心頭,他早先一步壓下縱橫商場最己心諱的情緒。
他正色斂容,「你該清楚,MARINARA背負龐大債務無法清償,而我只是順勢收購它,追根究底,只要能夠順利還款,就沒有所謂還不還的問題,屆時就算我再怎麼想要MARINARA,也只有摸摸鼻子認栽。」
「我知道,可眼下我並沒有那麼多錢,我不是沒有誠意還款,但是,可不可以懇求你再多給我一點時間?」蘇達娜並不想要在這樣卑微的情況下與他再度相遇,可是老天總是愛捉弄人。
有一度,她想要奪門而出,可是自尊卻不允許她逃避。
罷了,沒有關係的,她沒有關係,只要能夠留住MARINARA,要她做什麼都願意,就算是要在這種難堪的情況下叩跪請求他,也無所謂。
「你確定只要多給一點時間就可以了?」他口吻中有著明顯的質疑。
「沒錯,給我一點緩衝的時間,我會努力經營MARINARA,務必盡快還清所有欠款。」她展現十足的誠意。
「蘇小姐,這並不是五毛十塊的小數目。」他殘忍的點出事實。
「我知道,就算是窮盡我一生的力量,我也會努力清償積欠的每一分錢。」蘇達娜懇切的望著他。
不敢奢求他會大發慈悲,但是希望他別狠心的不給任何機會逼她絕望。
「MARINARA的營收狀況很糟。」
「我會盡快把經營成果做出來的。」她急著說服他。
康澤爾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的望著她,「告訴我原因,為什麼你寧可背負龐大債務,也不肯放手MARINARA?如果我沒記錯,你並不是真正的債務人。」
「對我來說,這間民宿的存在勝過我生命的延續,如果不能繼續保有它,我寧可付出生命來換取。」她回視他的目光。
生命?她竟然要拿她年輕的生命來換取一家岌岌可危的小旅館?
她的堅決沒有贏得康澤爾的敬佩,反倒惹毛了他,他向來討厭這種過分熱血的情緒。
成功靠的不是熱情,而是理智果決的判斷,至於那些懇切的宣示,只是更顯得她盲目愚昧!
他決定給她一個難題,好讓她從這美好的想像中省悟過來,儘管殘忍。
「在商言商,我只做對我有利益的決定,你要留住MARINARA也不是不行,但我有條件。」他放出大餌。
「什麼條件?」蘇達娜彷彿看見最後生機,毫不猶豫的吃下餌。
「如果你可以讓旅館每週至少招攬五十個客人,我或許可以考慮放棄接手經營權。」
艾瑞克端著咖啡走進辦公室,聽到主子說的話,嚇得差點當場打翻手中的咖啡。
五十個客人!每週七天光靠五十個客人是要養活蚊子嗎?以他們廣康集團的能耐,別說是一天五十個,每天招攬一、兩百個客人都不是問題,主子一定是瘋了,竟然會向她提出如此荒唐的協議。
「執董,請冷靜,這個決定太——」他試圖阻止。
「住口,這是我和蘇小姐的協議!」康澤爾靜定的望著她,「如何?做得到嗎?」他霸氣的問。
五十個!蘇達娜在心裡盤算,別說五十個,這個月光臨MARINARA的客人根本十根手指頭都數得出來,她猶豫不決……
「回答我,我沒有太多的耐心等你考慮。」他不耐催促。
她緊閉雙眼不住的掙扎,許久,咬牙暗忖,好,五十個就五十個,眼下的MARINARA已經沒有太多選擇的權力,到了今天這般田地,也只有背水一戰、奮力一搏了。
「好,我答應你。」蘇達娜慨然允諾,沒敢多看眼前的他一眼,倉卒轉身就要離開。
經過艾瑞克身邊,她停下步伐從皮夾裡掏出一千塊,「那天真的謝謝你了,這是我跟你借的車資。」
直到她消失在門的那一端,艾瑞克久久說不出話來,「她、她,她——」
「你拙劣的眼睛總算給我看清楚了。」康澤爾語帶嘲諷,「那天我不是要你安全無恙的送她回家嗎?」目光凜凜的瞪住艾瑞克。
「但是她拒絕了,任憑我好說歹說都不肯接受,可是我有借她車資喔,所以看來她是安然到家了。」勉強扯出討好的笑,艾瑞克努力為自己找尋開脫之詞。
他面無表情的瞪住艾瑞克的笑臉,「再有下次,你就死定了。」
他從不饒恕對他命令陽奉陰違的人!
回到座位上,他感覺一整個不是滋味,她竟然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就這樣轉頭離開,忒可惡,而他竟然破天荒的在乎起這種芝麻蒜皮的小事!
她叫蘇達娜是不是?好、好、好,他不會就這樣善罷罷休的。
「艾瑞克,把蘇達娜和MARINARA的一切通通調查清楚,明天一早送到我面前來,倘若辦不到,你就不用來上班了。」
「啥!明天一早?!」他又不是搞偵防的,主子分明是要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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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澤爾、康澤爾——滾開,我要見康澤爾!」一陣激烈的叫囂傳入。
尖銳的嗓音如旋風般毫無預警的刮向執董辦公室,來人強勢不打緊,偏偏來人身份尊貴,壓根不是艾瑞克可以抵擋,賣命護主的他只得自我犧牲上前應戰,但不消須臾,果然整個人被電得四腳朝天,倒在一旁口吐白沫。
砰——辦公室的門被穿著高跟鞋的腿踹開來。
康澤爾略略抬起眸子看向門口,「顏大小姐,那扇門已經換了不下數百次,到底什麼時候你才會願意好好的推開門走進來?」他話裡有著不容忽視的威嚴。
顏佳佳,廣康集團顏大股東的掌上明珠,驕縱是她的代名詞,雄厚的家世背景讓她不論走到哪裡,誰都非買她大小姐的帳不可,偏偏康澤爾是唯一不甩她任性脾氣的人。
說也好笑,人性就是這麼弔詭,因為康澤爾不同於常人的驕傲,反倒讓顏佳佳對他深深著迷,甚至甘心委屈自己百般配合他,只為了得到他的青睞。
顏佳佳捍衛嫁給康澤爾的決心,放眼整個台北上流社會,無人不曉。
「她是誰?」她整個人撲到他的桌前,手掌霸道的壓住桌上的公文,擺明沒說清楚絕不善罷罷休。
「誰是誰?」他沒好氣的問,強勢的撥開她的手,硬是把文件抽了回來。
失去重心的她一個踉蹌,「畢飛宇說你帶了個女人到他醫院去指名他看診。」追問的目的她可不會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