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見風聲掠過,當她再度睜開眼,人居然已經在自家門口。
一切都沒變!
「閻,這裡是我家耶!」她興奮地指著眼前一棟略微老舊的公寓。
回到家的欣喜,使她忽略了格閻那略顯蒼白的臉。
「我知道。」他強打起精神。
「緋兒,先聽我說。」格閻拉住急於進屋的尹緋月,「朵兒應該告訴過你,異世界一日等於凡界一個月吧!」
「我明白,以我在魔界的日子換算,凡界應該過了好幾年了吧!」尹緋月黯然地點頭,深吸一口氣後,她安慰自己道:「不過沒關係的,這樣我才能知道,沒有了我,她們過得好不好。」
格閻心疼於她的故作堅強,又不忍心戳破她薄弱的偽裝,只能輕擁她入懷,然後體貼地陪伴她進入那久違的家。
在決定帶尹緋月回凡界時,格閻和她有個協議,那就是自然界既有的定律是不容破壞的,即使是身為一界之王的他也不行。所以他們不能光明正大的現身,更不能讓望月她們瞧見。
尹緋月聽了縱然有些失望,但也只能接受,畢竟能再回來凡界,是她以為絕不可能的事,所以她已經相當的知足。
可她卻不知道,這其實只是格閻的一個藉口。
狂肆不羈的格閻根本不把定律看在眼裡,他一向依自己的喜惡做事,不讓緋月她們姊妹相見,其實是他害怕,怕緋月受到親情的羈絆,會因此捨棄對他的愛。
原以為沒有了她,家裡一定是亂糟糟的,沒想到映入眼中的,是一個乾淨又整齊的家。
屋裡沒有一絲紊亂,可見得主人用心的維持,令尹緋月驚喜的是,牆上竟掛著一幅她們全家的合照。
走近相片,她輕撫著框邊。
沒想到姊姊居然能翻到這張照片,這可能是她們三人唯一的一張合照。
那是在她們剛搬進公寓時拍的,望月那時才剛離婚,眼中雖然仍有愁緒,但更存有一抹堅強,只是那原本就少得可憐的堅強,最後卻被殘酷的現實壓力和不安所擊倒。
存著挖寶的心態,他們走進尹望月的房間。
整個房間一塵不染,梳妝台上只擺放簡單的保養品。
「望月在失去姊夫後,她總是自卑的認為自己一定是老了,不再如往昔美麗。所以她發瘋似的買了一大堆保養品,總天真的以為,只要她再變得美些,姊夫就會再要她;要不是我拼了命阻止,她甚至還想去整容呢。」
尹緋月一邊摸著乾淨的梳妝台,一邊告訴格閻:「我想,這幾年她一定是想通了不少事。」
「我不懂人類所謂的親情,以前我也不懂得愛情,但你卻讓我懂了。現在我仍是不瞭解親情,但我想,你一定很愛很愛她們。」格閻仔細地端詳尹緋月。
尹緋月先是沉默,隨後綻出一笑。「是的,我好愛好愛她們。」
「日記!」一本被放在桌沿的小冊子,引起了她的驚呼。
「怎麼了?」不過就是一本手札,有什麼好高興的。
尹緋月卻是如獲至寶。「離婚之後,望月就不再寫日記,現在她又開始寫了。」
纖細的手微顫地翻開日記,她實在急於想知道什麼力量改變了姊姊。
日記是在尹緋月離開大學一個月後寫的,剛開始尹望月仍是對生活諸多抱怨,但漸漸地,她開始學習包容,不再只是怨天尤人。
她努力地重新面對生活,將重心放在栽培曉星,並且將酒也給戒了。
最讓尹緋月喜悅的,是在日記中,尹望月不經意地提到對一名男上司的好感,最近這名溫柔體貼的男士,也已經對尹望月提出結婚的請求。
尹緋月合上日記本,她微紅的眼眶中含著欣慰的淚。
「她重新活了過來,不再怨懟、也不再消沉,她比我想像中的堅強。」
格閻有些笨拙地拭去她的淚。「知道她們過得很好,你不該哭的,該是要笑才對。」天曉得,這可是他第一次安慰人呢!
「嗯。」尹緋月破涕為笑。
接下來的幾天,尹緋月和格閻一直隱身於暗處,默默地看著尹望月和曉星。
有幾次,她幾乎忍不住地央求格閻,希望能讓她現身,與家人相聚,卻都在他的強力勸說下,沒達成心願。
另外,她也意外得知,炫人已經嫁為人婦,還生了個好可愛的兒子;而那個擁有她的幸運兒,竟然就是當初她信誓旦旦說不嫁的男人。
很快的,在人界的一個月期限已到。
尹緋月心裡就算有再多的不捨,也知道該是放手的時候。
「閻,走吧!我……我的心願已經了了。」看著尹望月和曉星安然入睡,她轉身面對格閻,眼角雖然噙著淚,嘴角卻漾著滿足的笑。
格閻輕握她的柔荑,漆黑的雙眸淨洩露了對她的心疼。
「跟我來吧!」牽著尹緋月的手,他在心中下了一個決定。
「閻,你要做什麼?」
看著格閻拉著她靠近床邊,尹緋月心中滿是疑問。
「有什麼話就說吧!我會讓她們在夢中聽見的。」
對於尹緋月,他無法冷酷,更不能接受她有什麼遺憾。
這一個晚上,尹望月和宮曉星同時都夢見了尹緋月。
她穿著一件白色連身紗袍,身邊站著一個冷峻男子,她一一訴說著這些日子裡對她們的思念。
同時,她也告訴她們,她在異世界過得很好,要望月母女放心。
說完,尹緋月在那黑衣男子的陪伴下,帶著依依不捨飄然遠去;雖然那男子從頭至尾未發一語,但從他對緋月動作上的溫柔可見得,他是很疼惜緋月的。
第8章(1)
完成了心願的尹緋月,一回到魔界後,不再依戀凡界的一切。
其實,也沒時間讓她想那麼多,因為她接下來就得面對自己的終身大事。
雖然一切有莎野在,可是有些細節仍需要自己來。
好比今天試婚服好了。
她只要簡單輕鬆,反正穿起來舒服就好,偏偏莎野就有意見,直說王后的婚服怎麼可以太隨便。
爭不過她的結果,尹緋月只好依了她,一試再試,改了不下十次,累得她半死。
「呼。」尹緋月在眾人離去後,才有空閒喘口氣。
她一直站在窗邊沉思,沒發現有人靠近,直到背後有雙手環住她的腰。
「想什麼?」
尹緋月嚇了一跳,低呼出聲:「討厭!你嚇了人家一跳呢。」她佯怒地用手肘輕撞了格閻一下。
「你還沒回答我,剛剛在想些什麼?想得那麼入神。」格閻仍用低沉的聲音詢問著。
尹緋月無聲地歎了口氣。
雖然格閻已經承認愛上她,但她的心卻總是沒有踏實感;而他對她仍然不改以往霸道的行為,更讓她又愛又怕,這算不算也是一種婚前恐懼症呢?
「沒什麼,只是太累了,試了一整天的婚服,莎野才剛放我休息呢。」
格閻將她輕輕轉過身,仔細一瞧,果然是一張倦容。
他用食指抬高她的下顎,讓兩個人四目相對。「我的王妃一定要以最美的模樣出現,好好休息吧,我會叫莎野她們別再來吵你的。」
不等尹緋月的回應,他輕輕地在她臉頰印上一吻,就匆匆離去。
望著空無一人的房間,尹緋月的心中悵惘,如有所失般。
接連好幾天,尹緋月每個晚上都等不到格閻,就連他將婚期挪後一個月的事,也都還是魯達長老來傳達的,說是希望把婚禮辦得盛大點,所以才延後。
問起伺候她的莎野和朵兒,她們又都支吾其詞,問不出所以然。
為什麼?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女人的本能使尹緋月產生自覺,讓她好想找出癥結。
可是要從哪裡找起呢?她根本一點線索也沒有。
想著想著,她竟累得睡著了。等到她驚醒過來,已經是半夜。
她坐起身,輕輕撫平睡袍上的皺摺。
突然間,她好想知道格閻現在在做什麼,即使他已在睡夢中,她也想看看他的睡顏。
自從回來魔界後,格閻就不曾再和她同床,更別說看到他的睡相。
赤著雙足,她悄悄地走出房間,離開棲鳳殿。
微涼的夜風有些刺骨,她不禁輕輕搓著雙臂,希望能藉此驅走些寒意。
終於,她來到格閻的寢宮外,正想推門進入,卻聽見有女人說話的聲音。
「閻,你不是已經答應我,說好要把婚禮取消的嗎?怎麼那女人還天天改婚服,看得我嫉妒死了。」
這聲音?不是伊芙公主嗎?她怎麼會在格閻的房裡?說的那些話又是什麼意思?
取消婚禮?尹緋月揪緊胸口,詫異地想。
不!這一定是詭計。
她不斷地說服自己,一定是伊芙趁格閻不在,故意作戲騙她的,她告訴自己,無論如何要相信格閻。
可惜下面的一段話卻徹底擊碎她的信心,那是她永遠不會聽錯的聲音。
「我也想,可是婚帖發了,賀客也陸續前來了;如果此時取消,那我豈不是很沒面子?我是魔界至尊,可丟不起這個臉。」
這是格閻的聲音錯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