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沒去多久,不到四十分鐘,但她卻好像被關了一萬年,內心又渴望又害怕。
她仍然愛著他。卻又害怕他的靠近會再度令她失去一切,多年前她失去樂婚姻和他的愛,如今他又會從她手中奪走什麼?
「你看起來像在等我。」官生勳踱進企劃室,俊臉露出快活的笑容,很高興她沒有選擇圍著他的外套跑掉。
「我在等可以讓我站起來自由走動的衣物!」她看著他手裡的提袋,低著頭說。
他把提袋遞給她。「你可以在這裡穿上。」
她臉一紅,花癡才會選擇在他面前穿!
拉好西裝外套,確定它可以將她的下半身密不透風的圍住之後,柔星蔡站起來,可刻意不看他一眼地走出辦公室。
「袋子裡有條燙傷藥膏。」他在她身後喊,「先擦藥膏再穿絲襪!」
她說不出道謝的話,彷彿怕他追上來似的,越走越快,知道衝進洗手間,關上門才鬆了口氣。
冤家……他絕對是她的冤家。
等她從洗手間回到辦公室時,又聞到了天天的咖啡香,這回的香味告訴她是焦糖拿鐵。
她的桌上出現了一杯咖啡和一份三明治。「你一定還沒吃晚餐,快吃吧。」
官生勳隨意坐在寶琪的位子上,交疊起修長的雙腿,把玩著寶琪擱在桌面的一個出氣玩偶,微笑的盯著她。
她不禁滿臉通紅,他在看什麼?
他選得裙子很合身,剛好是她的尺碼,顏色也是她最喜歡的,但那又如何?她的身材跟當年並不一樣,這只證明了他對女人的身材瞭若指掌罷了。
拉開椅子,柔星正襟危坐,滑鼠重新握回手裡,她清了清喉嚨,「如果總裁沒什麼事的話,可以讓我單獨在這裡嗎?我還有很多的工作要做。」
他當然不會理會她的逐客令。「我有事跟你談,先吃東西吧。」
她再也不會遵照他的想法去做,因為她是她,凌柔星,不是官凌柔星。「不必了,我不餓。」她冷硬地說。
可就在這個時候,她的肚子競很不爭氣的發出咕嚕一聲,她頓時恨不得找洞鑽,臉頰也燒紅了起來。
有夠丟臉的!一開始她就不該跟他在這裡耗,咖啡倒在她裙子的時候,她就該當機立斷,站起來飛奔出去才對!
官生勳大笑起來。「你餓了,為什麼不吃呢?烤牛肉三明治很美味,你會喜歡的。」
柔星不由得被他的笑容吸引,他微笑時嘴角兩旁加深的酒窩很動人,以前,她常迷醉在他的笑裡。
即使是這樣,她仍對他的笑容很有感覺,這太危險,她不能放任情況失控下去,也不能讓自己的心因他的出現而搖動,她要主動出擊,保護她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一切。
「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她看著他,決定攤牌。「你想怎麼樣?逼我離開巧廚嗎?|」
官生勳瞇起眼睛,強迫自己冷靜,「你怎麼會這麼想?「
在她心目中,他施那種會把前妻逼到走投無路的人馬?
「因為我真的不知道你想做什麼。「她坦白地看著他,」我們已經離婚將近十年了,我無意介入你的生活,也不希望你的父母有所誤會。「
他哼了一聲。「不管你向不相信,他們的想法已經無法左右我了。「
以前,他年輕好勝,有自信滿滿,一心想表現給父母看,加上父母對他說的一席話令他求好心切,想讓一切圓滿,卻因此而忽略了她的感受,她以為他就好過嗎?
「我只知道——」裝出無比理性又冷靜的語氣。「你為了你父親的要求,丟下快生的我到美西工作,知道我臨盆也沒有回來。」
是的,經過數年,她還是無法釋懷,如果他沒有去美國,不把所有的壓力留給她一個人承受,他們的孩子也不至於會死掉。
「柔星——」他不可思議的看著她,不敢相信她仍在這件事上打轉,難道她不告而別的原因就是這個?
「我在大題小作嗎?」她清澈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直視著他,心裡劃過一絲苦澀。
她哀傷地說:「如果你能體會失去孩子對我的打擊有多大,就不會用那種表情看著我了,但我想你不會瞭解的,你甚至沒有去看過他……」
「等等——你在說什麼?」他登時全身僵硬。「你說我沒有去看過?孩子嗎?孩子已經死了,我要怎麼看?」
柔星眼眶濕了,心一陣緊緊的抽痛,必須按住胸口才有辦法開口說話。「他安息在台北郊區的寧靜寺裡,你從不曾去看過他,你想他會有多難過,你是他的爸爸……」
官生勳整個人如遭電擊,好半晌後,他才啞聲問:「你是說……孩子的骨灰安置在塔寺裡?」
她吸了吸鼻子,總盼望著從管理員口中得知他也去看了孩子的訊息,但沒有,多年來,他從來沒有去過,孩子對他而言,大概就像從來不曾存在,像她這個前妻一樣,只是他生命裡的一個污點罷了。
可笑的是,不管她在怎麼努力,卻總是無法擺脫充塞心中那些忘懷的細節,他帶笑得黑眸、笑起來的迷人酒窩、吻著她時的溫柔……
跟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常會在不知不覺中鑽進她的腦海,孕育雙胞胎是她人生中最艱苦的一年,除了得忍受大著肚子的不便,又要排除心中的寂寞和對他無盡的思念。
當年母親極力反對她把孩子生下來,她卻固執的選擇要留下孩子,因為她施那麼的渴望新生命來撫慰她痛苦的心靈,她曾失去了一個孩子,不要再失去了。
幸好,雖然懷孕期間很不好受,但生下雙胞胎之後的日子是那麼美好充實,聲兒、勳兒彌補了她心中失去長子的遺憾,從那時後開始,她才不再夜夜哭泣,也總算可以稍稍原諒自己……
「我確實不知道。」官生勳的臉色發白,「我父母告訴我,孩子還沒生下來就死了,按照規定,已經交給院方處理。」
「他們……這樣告訴你?」她的胃一陣絞痛。
顯然他的父母要斷了他跟她的所有聯繫,連孩子的長眠地都不願讓他知道,是怕他們會不期而遇吧?
「現在我總算知道了真相了。」他的眼中有著強烈的不滿。「我會好好質問他們,希望他們能夠自圓其說,給我一個交代。」
「不……」她感到不安。「不要問他們,如果你問了,他們就會知道我們見了面,我不希望他們知道我在巧廚工作。」
若他父母也知道她是巧廚的職員,麻煩就會一個一個的擴大,到時候,他們遲早會發現聲兒、勳兒的存在。
「知道了,我不會問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平復心情。「告訴我孩子在哪裡,我想去看他。」
「好!」她的心一陣揪疼,忍住淚意,在便條紙上匆匆寫下地址遞給他。「那裡很清淨,只要帶鮮花素果去就可以了。」死去的孩子始終是她心中最不能觸碰的禁地,她一直覺得對不起孩子。
如果她能堅強些,她也不至於會失去孩子,雖然怨怪他,但她明白,自己也要負一半責任。
「以後我會常去看他。「官生勳接過便條紙,鄭重收進皮夾裡,思緒也跟著敏銳起來。
如果連孩子有長眠地父母都瞞著他,那他們還有什麼沒告訴他的嗎?
第7章(2)
對於失去孩子這件事,她的傷痛遠比他想像的巨大,這些年,為了不想起她,他也同時忘記了那個孩子,此刻他不禁感到無比內疚。
「我……要回家了,在這種情況下,我沒辦法工作。「拭去淚水,柔星開始收拾桌面,儲存了備份,關電腦。
他瞬也不瞬的看著她的動作。
她在顫抖,他擾亂了她的心緒,這表示他對她還有影響力嗎?
「為什麼不買一間好一點的公寓住?你住的那個社區並不安全。「
聽到聽到問話,她的身軀微微一顫。
不必問也知道,他八成以總裁的職權調閱過她的資料了,她清醒自己打從一開始就沒填過真實資料。
「我沒那個能力,不是所有人都住得起好公寓。」她繼續收拾桌面凌亂的文件,沒有回頭。她不想看著他說話,那會使她沒辦法完整的說完一句話。
「沒有能力?」他困惑了,「你不是有五千萬嗎?」看到她身軀一僵,他連忙澄清。「別誤會,我沒有干涉你用錢的意思,那些錢既然給了你,就是你的了,我只是關心,因為你太單純了,我怕你受騙。」
柔星終於轉過身,她緩緩抬起眸子,注視那張英俊的面孔,這個曾是她丈夫的男人、她孩子的父親,為什麼要選擇用這種方式再度傷害她?
她痛苦地輕聲問:「你是說,那五千萬的贍養費嗎?」
「當然。」她的問題真奇怪,難道還有別人會給她巨款?
「希望你父母不至於忘了告訴你,我沒兌現。」她低啞的說。
聞言,官生勳幾乎說不出話來,看到她蒼白的臉色,他可以確定她沒有說謊,怒氣立即盈滿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