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又芸快步跟上。「康老師,你要去哪兒?」
「當然是去找你的慕姊姊!這女人就是不安分,身體不行還硬撐,簡直是個麻煩精!」康逸夫的嗓音,連數落起人來都很好聽。
「慕姊姊才不是麻煩精呢,她做事一向負責任,否則就不會一滴水都沒喝就趕過來還被你罵……」
康逸夫聽到這裡,腳步頓了一下才繼續大步往前走。
馬又芸跟得辛苦,只好小跑步。「你不要誤會她,雖然她長得很美,所以看起來不大可靠,可是她真的是個熱情又負責任的女人,絕不是什麼麻煩精、蜘蛛精的,你看她不是做好事不欲人知嗎?你之前指責她一堆話,她連回你一句都沒有……我們一定要走回集合點再循那條路上去找她嗎?這樣要很久耶……」
他轉過身來看著她。「馬又芸,你回原點等我,可以嗎?就這條路一直走下去就到了。」
「嗯,可以。」
「很好,可以的話你試著一直打手機,打到他們兩人有人接為止,我找路抄過去找她。」
嗄?「你知道路嗎?」他才是外來者好嗎?
「地圖已經在我腦子裡了,放心,我常登山,不會迷路的。」說著,康逸夫朝她揮揮手,便往沒有規劃路線的山林裡走去。
「等等,食物……」馬又芸在後頭叫。
「我帶了,放心。」康逸夫大聲道,從大步快走改為奔跑。
心,是急切而不安的,他想起剛剛對她說的冷言冷語,想起她剛剛那蒼白的臉,更想起她主動舉手要求跟他一組時,那眼神中的祈求。
雖然不知道她為何會在虛弱時選擇依附他,可他很冷漠地拒絕了她是事實,刻意冷落她也是事實。
是被豬油蒙了心吧?是壓根兒把她當成那種水性楊花、對感情不忠的女人才如此對她?還是他真的對她隨便遲到這件事非常不滿?抑或是他只是在生氣?
生誰的氣?他自己?還是她?
真是氣悶呵。一個女人,為什麼可以輕易牽動他多年無波的心緒,讓他莫名地心急如焚?他知道自己在緊張她,不該有的緊張,卻不能否認地緊張,這叫什麼?是在乎。
不想承認,所以生氣,所以漠視,所以刻意地冷漠……
她最好不要有事。
否則他會愧疚吧?因為愧疚,所以更在乎……
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第3章(1)
康逸夫在原先安排慕黎歡和汪傳森勘察的路線上繞了一圈,並沒有看見人,他喊著他們的名字也沒人回應,就這樣上下來回走了幾趟,直到他的手機在某個定點突然響起——
他接起,馬又芸劈頭便道:「終於接通了!康老師,汪老師說他跟慕姊姊走散了,所以他先回到原點,我一直試著打慕姊姊的手機,可是都打不通。」
康逸夫皺眉。「怎麼會走散的?他竟然把她丟在山上自己下山?」
「汪老師說慕姊姊身體不大舒服,說要在原地休息一下,讓他先走,後來他把路線走完之後回過頭來就找不到她了,他以為慕姊姊已經回來,便先走回來了,而且因為要找人,還不小心掉進瀑布裡,弄得一身濕呢。」
康逸夫再次皺眉,一顆心沉了下去。「知道了,我會找到她,你請其他老師也再幫忙找找。」
「好的,我知道,你要小心,天快黑了。」
「我有帶手電筒,放心。如果我一個小時之內還沒下去,你就打電話報警,叫人來搜山,知道嗎?」交代完,康逸夫切斷電話,繼續往前走。
冬天天色很快就變暗了,要是再起霧,到時尋人更是不易,康逸夫很難不擔憂。他邊找邊喊人,天還沒全黑,可他依然拿著手電筒四處照,沒放過任何一個可能藏人的地點。
過了二十幾分鐘,他再次來到方纔已經來過的瀑布旁,這次他發現瀑布邊石頭上的泥濘,又看見地上略顯凌亂的腳印一直延續到瀑布後頭,然後他看見一件白色外套——那是慕黎歡來時穿在身上的,此刻,外套被丟在草叢裡,很顯然的,它的主人發生了什麼事……
他上前撿起它,是濕的。
不由得想起剛剛馬又芸提到汪傳森掉進瀑布一事,直覺認為這兩件事必有關聯性,這讓他腳步不禁加快,往深林處呼喊的聲音也益發的急——
「慕黎歡,出點聲音讓我找到你!聽見沒有?你該不會聽不出我的聲音吧?先前還巴望著跟我同組的,現在我來了,你趕緊給我出現——」喊到這兒,康逸夫的聲音一頓,因為他聽見了前方很微弱的聲響,是小石子打在草叢裡的聲音。
康逸夫很快地往聲音來源處奔去。「是你嗎?慕黎歡?出聲!」
「是我……」山林裡很靜,她的嗓音輕輕從某處飄了出來。「小心……前面有洞,不要掉進來……我在洞裡……」
話還沒說完,康逸夫那張俊逸好看的臉龐已出現在洞口,手電筒的光打在她身上,迷人的眼睛正緊張又擔憂地看著她。
「摔傷腳了?」他問。洞並不深,她爬不上來鐵定是因為摔傷了。
慕黎歡看著他,笑了,一滴淚從眼角滑下。「是啊,不過沒斷,只是太痛,痛得我站不起來。」
話方落,康逸夫已跳下洞。洞不大,高大的他一蹲下身,長腿便觸及到她弓起的腿。
兩人的距離很近,近到他一張臂便可以把她擁進懷裡,可不是他擁她入懷,而是這女人自動投懷送抱,雙手圈住他的腰,整張臉埋進他的胸前,緊緊、緊緊地抱住他——
她的身子顫抖得厲害,他被她一抱,發現她全身都濕了,不是只有剛剛撿起的外套是濕的。
康逸夫不假思索地擱下手電筒放在地上,想脫下身上的外套讓她披上,慕黎歡卻抱著不放手。
「讓我抱一下,一下就好,之後你要罵我不知羞恥或什麼的都隨便你,只要一下下就好,不要推開我!」她悶在他懷裡說著話,感受著他懷中的溫暖,他身上的氣味,他的心跳,他的呼吸,一切的一切都讓她如此熟悉而懷念。
只要一下下就好……
此刻的她虛弱到極需要他的體溫、他的心跳、他的懷抱來慰藉,至少這一分這一秒,她希望可以什麼都不想地依偎在他懷中,尋求那久違的溫暖及溫柔,像是守護。
康逸夫頓了一下,沒說什麼,反手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大大的手掌不斷地摩挲著她的背,為她取暖。「我沒有要推開你,只是想脫外套給你穿,你全身濕透了,會生病的。」
她依然不管,還是把臉悶在他懷中。「我病了,你會心疼嗎?」
這個問題,很親暱,很曖昧,很不莊重,很不適合一個據說已經有男朋友的女人開口問,可她問了,用那軟軟的、虛弱的聲音,撒嬌似的,很難令人把它當成一句玩笑。
康逸夫沒有回答,心卻緊揪著,撫著她背的手緩了緩,像是無聲地回答了她的問題。
「你跟汪傳森發生了什麼事?」他轉開話題。
聽到汪傳森三個字,慕黎歡抱著他的手一緊,連呼吸都暫停了一下。
康逸夫低頭瞧她。「慕黎歡,他欺負你了?」
她沒答腔,只是往他懷裡靠得更近了些。
「跟我說實話,不要瞞我。」此刻的康逸夫,嗓音低沉溫柔,帶有一種蠱惑的力量。
他在誘惑她跟他說實話,每次她不想說話的時候,他就是用這種方式讓她不自覺地開了口,而她對他這種力量一向沒有抵抗能力,以前是,現在是,未來恐怕也一定是。
「發生了一些爭執,我不小心掉進水裡,他見狀上前將我拉起,我又氣又暈地甩開他,他生氣了……就丟下我走了,後來我自己沒注意,掉進洞裡受了傷,出不來,就這樣。」
簡單明瞭,一氣呵成,絲毫沒有情緒性的字眼,聽起來,這之所以掉進洞裡跟汪傳森一點關係也沒有。
康逸夫瞇起眼,對她避重就輕的說法很不滿意。
「當時在爭執什麼?你之所以掉進水裡是因為汪傳森?否則他拉你起來,你又何必生氣。還有,你甩開他之後他應該沒有馬上走,一直追你追到瀑布後頭對嗎?因為我在那裡發現你的外套,這種天氣,你別告訴我你是因為太熱了才把它脫掉的,就算它是濕的,也比你現在穿成這樣來得御寒,而在發現這件外套之前,我是循著泥濘上的大小腳印找來的。」
還是……瞞不住他。她該知道的。
「我肚子好餓,你有吃的嗎?」
康逸夫伸手抬起她的臉,定定地看著她,手電筒的光不算亮,但因為這樣近距離瞅著她,讓他看見了她略微腫脹的唇,那顯然被咬傷過的唇……
該死的汪傳森!
現在他就算不問,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康逸夫修長的指不自覺地輕撫著她的臉,神色之間卻帶著一股冷冽之氣。「我先把你弄上去,還是你想繼續待在洞裡吃東西?」慕黎歡看著他,沒說話,他卻已一把將她抱起,往上高舉到洞口。「抓好攀著,我會把你推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