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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簡單艾

  聞言,皇上有些詫異。這女子,果真與眾不同。

  而她口中的夫君,也就是與她寸步不離的男子,那無法隱藏的非凡氣度,絕非泛泛之輩。

  倘若這些人能為我朝所用……

  「皇上意下如何?」沒錯,她是在無禮地催促皇上允下承諾。她可不想在這金碧輝煌、肅穆萬分,又處處受人監視的皇宮裡耗費太多時日。

  「竭盡所能?」皇上也索討著她的諾言。

  「傾盡所學!」

  「一言為定!」

  巫緋語滿意地彎起唇。「我進去了。」這話是對攸皇說的。

  跨過眼前這道拱門後方便是皇后寢居,除皇上與御醫外,嚴禁任何男子進出。

  而這回,皇后是因中毒昏迷,倘若危及皇上龍體,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因而現下就連皇上也無法進入。

  他凝望她,緊握的手捨不得鬆開,內心的不安如烏雲蓋日,遮掩得不見一絲光亮。彷彿只要他一鬆手,他便會從此失去她。

  「攸皇?」他盈眼的愁令她的心驚跳了下。

  不顧旁人地,他撫上她的頰,寵暱眸光直直鎖上她的眼。「記住妳答應過我的話。」

  「我絕不離開你。」她重申一次,為了讓他安心。「我發過誓的。」

  「若妳違背誓言?」

  「就算我做鬼,你也別放過我。」

  愁苦一歎,他確實會這麼做,不過,此時此刻他不會讓她知曉。

  「快去快回,別讓我久等。」

  「放心。」她拍拍他的手臂。「這兒,多一刻我也待不住。」

  最終,他仍是鬆開了她的手,一瞬不瞬地看著臉上掛著安撫微笑的她背過身去、跨過拱門,進入皇后寢宮,而他只能惴惴不安地立於拱門前,無法前進。

  讓宮女引進寢宮的巫緋語,一時間無法適應寢室的昏暗。

  只見裡頭所有的木窗全拉上了厚重的簾子,外頭的溫暖陽光全被隔絕在外。幽幽暗暗、死氣沈沈的,唯一的光亮來自案桌上點燃的小燭火。

  什麼鬼地方啊……巫緋語在心中犯嘀咕。

  掀開重重圍幔,好不容易見著了躺在床上雙頰凹陷的瘦弱女子,那病懨懨的憔悴模樣確實惹人心疼。

  「掌燈。」巫緋語喚了聲,坐落床畔,診上皇后的脈。

  不一會兒,她蹙起眉。

  「將油燈放下,去將簾子全部拉開,窗子全都打開。」

  「可是皇后的毒會散出去的。」宮女惶恐開口。

  「誰說的?」

  「這……」宮女噤了聲,不敢回話。

  「還不快去?」巫緋語帶怒的冷眸一掃。

  「是。」

  好不容易寢室透入了光,巫緋語聚精會神地觀其臉色後,略帶疑惑地咦了一聲。

  皇后中的,非毒,是蠱。

  而這蠱……

  細察間,一股殺意倏然襲身。

  旋身、揚掌,她及時擋下迎面而來的匕首與偷襲的一掌。

  「我還在想妳何時才會現身呢!」她冷笑問著襲擊不成的牡丹,難為她的辛苦策畫與隱匿。

  「呵。」牡丹也笑了,揚起的鳳眼中殺意不減。「巫緋語!我倒要瞧瞧這回誰救得了妳!」語畢,她鬆開手中匕首任其落地,連同正與巫緋語對峙的掌一同反手握住巫緋語。「殺了她!」

  這聲命令似的「殺了她」,彷彿來自陰間的索命符,心頭一涼的巫緋語欲脫身的行動因受制而慢了一步……

  「嗯」聲輕哼,她的左肩被人從背後撞了一下,透出胸口的匕首劍尖啪啪地帶出一串血珠,滴滴落在她的繡靴上,污了上頭的精緻繡花。

  見狀,她怔了下,心裡頭浮現的卻是對自己的自責。

  原來,牡丹偷襲只是障眼法,刺殺她的竟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皇后……

  她,仍是中計了。

  儘管向攸皇保證再三,儘管信誓旦旦地說她絕不離開他,但這回似乎由不得她了。

  「噗——」一聲,她噴出一口鮮血,濺得牡丹一臉一身。

  見此,那嚇得躲在簾後發抖的宮女,就此昏了過去。

  「妳竟敢弄髒我的衣裳?」牡丹嫌惡地抽身退開,計謀得逞的得意令她笑開懷。「從不手下留情的我,可不會讓妳好端端地繼續活著!」

  「妳……竟敢對皇后下『生死蠱』?」

  「妳的死換她的生,有何不敢?」牡丹說得號無愧色。「再說生死蠱的好處是只要被咒殺之人死了,中蠱者便可活命。這回若還殺不死妳,我便向皇上供出這解救皇后的救命法寶。」她愈說愈開懷。「妳說,屆時皇上會不會下令殺了妳?」

  的確是一石二鳥的高招!巫緋語冷笑一聲,自胸口擴散開來的冰冷令她呼吸愈來愈困難,想必匕首上也下了毒了。

  「再說,為了妳與皇上為敵的攸皇,最終也必會落得悲慘下場。」她似乎已勝卷在握。「只要他一死,天書還怕拿不到手嗎?」

  「這如意算盤的確打得好。」她不得不承認,先前她小看牡丹了。

  她,錯估了牡丹的狠毒。

  「為了省事,妳就乖乖受死吧!」掌起,牡丹想順勢補上一掌,不料臉上傳來的劇痛讓她哀叫一聲。「啊——我的臉?我的眼?」

  如火燒般的灼熱如同烙鐵烙上肌膚一般,傳出了陣陣焦味。她伸手掩面,痛得打顫。

  「該死的巫緋語!妳的血有毒?」

  「黃泉路上有妳相伴,也好。」至少她替攸皇解決了一個麻煩。

  「休想!」牡丹呸了聲。「我不會死的!不會死的!」她絕不允許自己就這麼栽了。

  驚慌之下,顧不得再對巫緋語施毒手、顧不得確認她的死,牡丹狼狽地逃跑了。

  見狀,「咚」一聲,一直強撐著的巫緋語終於頹然倒地,黑色髮絲四散。

  一團紅色粉末隨著她倒下的身子飛散,沾了呆坐於床緣的皇后一身。

  「妳已經殺死她了,妳的任務完成了,該清醒了……」她用盡最後的力氣對皇后說著解蠱之語。

  她不後悔這一切,為了她對皇上的承諾,為了族人,也為了攸皇。

  只是……只是……動了動有些僵硬的指,她緩緩除下指上玉環握入掌中,送至唇邊印下一吻。

  「攸皇……」已筋疲力竭的她,聲若蚊蚋。別說動一下,她連開口喚人也做不到。

  該如何是好?這回她恐怕真的再也見不著他了。

  她並不怕死。身為江湖中人,過的原本就是刀上舔血的日子,她早有體悟,只是不捨。

  不捨就此與他訣別、不捨放他一人、不捨未見著他最後一面,也不捨對他的失約……

  他,會恨她吧?因她明明答應過他的,答應過他的呀……

  第9章(1)

  攸皇。

  啪地,攸皇握在手裡的杯子在皇上面前摔得粉碎。

  身一動,他已離開隨著皇上一同等候的涼亭,現身拱門前。

  「讓開!」他冰冷無情的語氣與方才判若兩人,讓攔阻他的護衛心下一震。

  「攸皇,何事?」他異常的舉動讓隨後趕來的皇上心生不安。

  「讓開!」身一晃,攸皇已避過護衛穿過拱門,直闖皇后寢宮。

  巫緋語……他在心裡頭不斷喊著她的名。妳可千萬別失信,別失信啊。

  「拿下他!」皇上見攸皇似已失控,下令。

  護衛急忙提氣追趕,卻驚見滿手鮮血的皇后跌跌撞撞地奔出寢宮。

  「我殺人了!我殺人了!」

  一句句「我殺人了」自皇后顫抖不停的嘴裡尖銳地傳進眾人耳中。

  「攸皇住手!」

  直奔皇后而去的攸皇,讓皇上誤以為他將對皇后出手,不料卻見他視若無睹地掠過皇后,穿廊而去。

  難不成……未及思量,他急急迎上嚇得滿臉慘白的皇后。

  「皇后,皇后,出了什麼事了?」他摟抱住皇后連喚兩聲,一手連連輕拍著她的頰,欲讓她清醒一些。

  「皇……上?」認出皇上的皇后淚如雨下。「她死了!她死了……」她泣不成聲。

  「誰死了?」

  「救我的女子……」她腦海中不斷重複著她刺殺巫緋語的景象。「我從她背後用匕首刺穿了她的身……」她痛苦的雙手抱頭。「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

  「皇后,冷靜點!」皇上抓住她的肩,低喝一聲。「到底怎麼回事?」中毒昏迷的皇后竟然殺人了?

  「我是被下了蠱而昏迷的。」自她將匕首刺入巫緋語之後,她們之間的對話她便聽得清清楚楚了。「一切都是那個叫牡丹的女子搞的鬼!」她抓緊皇上的手,淚流不止。「怎麼辦?她死了,怎麼辦?」

  皇上思量著。雖然仍不明白許多事,但從片段拼湊起來,被皇后所殺之人,恐怕是巫緋語了。

  這下難辦了,他見過攸皇對巫緋語的深情,方才也見識了攸皇的本事,這男子若發起狂來,恐怕誰也攔不下他。

  被迫來救皇后的巫緋語,卻遭皇后誤殺,倘若他是攸皇,恐怕也無法接受這一切。

  「也許她還有救,朕即刻宣御醫前來。」

  「她死了……」皇后頹然坐倒。「我探過她鼻息……已經沒氣了……已經……」

  對不住。

  巫緋語壓在身下的手掌用血寫著這三個字。此時看來不但怵目驚心,還藏著更多的傷痛在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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