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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簡單艾

  而耳際終於落得輕鬙的巫緋語再也忍不住地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迷濛間,有人進了房。

  他先至火盆放置處添上木炭,才至她趴臥的羅漢床邊落坐。

  靜坐一會兒後,他動手掀開她身上的棉被,再將披在她背上的白色單衣褪至腰間,讓她的白皙裸背盡現。

  挾著被炭火溫熱的氣流輕觸上她的肌膚,不冷,卻讓她無法遏抑地輕顫了下。

  「冷嗎?」知她已醒,攸皇關懷一問。

  「不。」她咬了下唇不敢回頭望他,自己清楚知曉那顫抖所為何來。

  「我替妳上藥。」這是他每晚必定親為之事,只為了確保她有按時抹藥。

  她這人,除他之外,無人敢違抗她,而她偏偏又是最不聽話的病人。

  她沒回應,也沒拒絕。似乎知曉反抗無用,乾脆由他去。

  背上之傷自右肩斜至左脥,原本皮開肉綻的傷口如今已讓新生的粉色嫩肉填滿。雖不似以往恐怖,但凹凸的肉芽與白皙肌膚不相襯的粉色新肉,仍與「美」這字眼沾不上邊。

  她自銅鏡看過自己背部的模樣,雖不至於嚇壞人,卻也明白這傷疤恐怕是好不了了。

  倘若師父還在世,她肯定會被罵到臭頭的。而這男人啊,卻將她最醜的一面全看光了。

  伸指,他撫上傷疤,手勁輕柔絲毫不敢施力,眼皮下的心疼無隱。

  驀地,他俯下身、湊上唇,溫暖唇瓣不偏不倚地吮在那粉色肌膚上。

  「啊。」一聲輕吟,巫緋語幾乎驚跳起來。

  她起身、揚手、摀唇,動作迅速且一氣呵成。

  垂下眸,他望了眼被她摀住的唇,抬眸望她的目光閃過一簇火光。

  不對。

  順著他眸光低頭一望,那讓一抹繡工精美的肚兜攏住的渾圓,正隨著她上下起伏的胸口誘惑著男人的眼。

  「呀。」低喘了聲,她摀著他唇的手連忙上移了幾吋,改摀著他的眼。伴著嬌羞與羞惱的紅暈,自她臉頰擴至肩頸與雪白的胸口。「攸……」

  皇字未落,她的手已讓他握住,輕扯了下便被他帶胸懷裡摟著。

  「別動。」他一手扶著她頸項,力道適中地按壓著她,不讓她掙扎。

  他的心,跳得好快。

  趴伏在他胸口的她,聽得一清二楚,也明白了他說「別動」之意。

  如此曖昧之狀讓巫緋語的臉蛋更紅了。所幸,此時的她,他未能瞧見。

  靜靜靠著他胸膛,她不敢說話、不敢亂動,甚至連呼吸都得小心翼翼。

  那晚,自他出現後,她未曾向族人作任何解釋。族人所有的困惑和不解全都丟給他一人來處理,也就是隨他說去,他說了算——當然包括公雞代為迎娶之事。

  而族人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兒,只要是他說的,大伙都信;只要是他交代的,大伙全遵循不悖。害她有時都快忘了自己才是鬼族族長、才是正主呢!

  正想得專注的她,讓他深長的呼吸打斷了。當他灼熱氣息吹拂過她裸的肩頸背肌時,那狀似挑逗般的輕觸讓她不得不咬緊唇瓣封住到口的喘息。

  該死的攸皇!平息自身情慾的同時,卻在她身上放了一把火?

  她將唇又抿緊一些。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趁此機會撲倒他,將他吃干抹淨算了。

  念頭方興,她背上已傳來一陣清涼藥香,隨即被覆上一方巾帕,披上單衣、蓋上棉被,被密密地包了起來。

  良機稍縱即逝,她喟歎。

  不過,若真要來真的,她恐怕也還沒那個膽。

  「為族裡的事忙到現下?」有如此能幹之人幫著她,她也樂得輕鬆。

  早知如此,早幾年前就該到清泉鎮毒昏他,綁他回鬼族當總管了。

  「都是些小事。」攸皇說得平淡。

  在他懷裡找了個舒適的位置偎著。「沒見過像你這樣的人,把我該做之事全攬到自己身上。」她的口吻似埋怨、似疼惜。「到底誰才是族長?」雖樂得輕鬆,有些事仍是得先說清楚。

  「怕我搶了妳的功勞?還是怕我取代妳在族人心中的地位?」他的掌輕撫著她的背,用真氣將藥效灌進她肌理。

  「來不及了。」

  「嗯?」他不明白。

  「依我看,族人早早全倒戈了。」她說得滿含怨氣。「你可得負責到底。」

  「如何負責?」

  「一輩子待在我身邊,好生伺候我。」她說得毫不害臊,似乎早已盤算好。

  「我以為『嫁雞隨雞』,說的是娘子伺候夫君才是。」

  「我的理解與他人不同。」她漾在唇邊的笑漸漸擴大。

  「確實不同。」經過這回,他已領會。

  「你同意了?」她仰首,眼中的期待與擔憂在他眼裡逐漸鮮明。

  這外表倔強,內心卻脆弱的女人,難道還不明白他的心?

  她豈不明白,他先前的猶豫、遲疑與擔憂全是為了她一人。

  早在她對他說那句「別離開我」時,他便明白這輩子他是放不開她了。

  「我這人很固執。」他替她拂過頰畔髮絲。「一旦屬於我的,我便緊守著不放。」

  「所以?」她凝望他,一瞬不瞬。緊張的心都快躍出胸口了。

  「妳可屬於我?」

  「當然!」她說得篤定,纖指不自覺地握緊他衣襟。

  聞言,他優美的唇瓣彎起一抹笑。是寵愛、是疼惜、是悸動,更是無法言喻的心滿意足。

  「那我便發誓,今生與妳生死相隨。」

  她笑了。

  不在夢中、不是醉酒,而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聽著他說的每句話、每個字。

  她的笑容擴大了,絕美之顏炫惑了他的眼,侵入了只為她而開啟的心。

  手一勾,她環上他頸項,在他未察覺到她意圖前,主動吻住他那微溫的唇……

  第8章(1)

  他,又作了同樣的夢。

  與其說是夢,不如說是他的「預見」還來的貼切些。

  夢裡,一黑髮如瀑的女子倒臥他身前。

  如絲緞般光滑的發似開屏的孔雀四散而開,髮絲遮蓋住女子纖細的身形與面孔,也連帶地遮掩起她身下汩汩淌出的血。

  濃濃的血腥氣味隨著暖風竄入鼻息帶著,一絲甜味、一絲鹹味,與更多的腥味。

  而後,他看清了女子腳上的鞋——繡著特殊圖騰的厚底紅靴。

  那鞋,髒了。

  乾涸的黑色污漬不僅毀了靴上圖騰之美,更侵入他的眼,肆虐地驅趕他眸中所有光亮。

  趨向前,他彎腰執起她落地的發,卻連發上的黏稠之物也沾染上他的指。

  濃稠又暗紅之液不只沾上他的指,包括他所踩之處與她倒臥之地。

  仔細一瞧,有一劍柄突兀地穿插在她黑髮覆蓋的肩背上,匕首刀刃穿胸而過,透出的尖刃不見銀光,徒留腥紅。

  她一手壓在身下,一手則握成拳落在她頰畔三吋處,白皙的指關節已泛青,微溫的肌膚仍有彈性卻已失了氣息。

  不加思索地,他扳動她的指。緩慢地,小心地帶著止不住的輕顫。

  那是一隻染血的白玉指環。

  貝她緊握在手,幾乎陷進骨血裡的是刻著他的「攸」字,趕不及拜堂那晚他親手套上巫緋語指上的指環。

  他,跌坐在地。坐在那一攤血泊之中。

  慘白的臉龐有些恍惚、有些出神,有著透明的水珠不斷自眼角滑落,淌在他緊握著她不放的掌中。

  驀地,颳風了。

  直襲而來的風吹動他衣袂,吹起了她覆面的發……

  ……

  「啊——」一聲,攸皇驚坐而起。

  不斷冒出的冷汗汗濕了單衣,凍著他淒惶的心。

  失了鎮定的黑眸緊盯著前方床後靜靜不動的身影半晌後,方悄悄地舒了口氣。

  看來,他沒讓那驚慌的叫喊衝出喉。

  掀被下了羅漢床,他行至床畔隔著紗幔將她細細凝望。

  深情眸光走過她光潔秀額、細長眉黛、挺直俏鼻、誘人粉唇,停駐於她規律起伏的心口上。

  身微動,他伸掌按壓著自己心口,為了那突如其來的椎心之痛。

  「攸?」剛睜眼,巫緋語便讓異樣的攸皇給嚇著了。她急忙掀簾來至他身邊,焦急地環上他的肩腰。「怎麼了?」

  手一張,他摟她入懷,緊緊地摟抱不讓兩人間有絲毫空隙存在。

  他氣息不穩,呼吸凌亂,自身上散出的熱氣暖著她的身,令她不由自主地環緊她的手,為了不曾如此慌亂的他。

  「你可是預見了什麼?」她猜想著。

  關於他的天賦異能、天書什麼的,她從不曾細問,只是從多嘴的君韶安口中聽了一些。

  稱不上理解,也不願追根究底徒增他的困擾,所以她乾脆將他歸為算命師、占卜師那一類之人,如此一來便不難理解。

  「和我有關?」她又問。能讓他如此失常的恐怕是性命攸關的大事了。

  那麼,他可是預見了她的死?

  此念頭讓她的身子竄過一陣冷寒,被他摟緊的胸口幾乎喘不過氣來。

  真是如此?

  她睜大的眸恍惚了下,濃濃的愁苦溢上了她的喉,噎得她滿口苦澀。

  呵。她壓在心中的笑像哭。

  總以為禍害遺千年的她,能與他白首偕老的;總以為有她相伴,他終不致孤單一人。怎知……最後她仍是獨留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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