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原來一直讓他迷惑的江小離是女人,難怪他老聞到一股女子的淡淡馨香,老是不敵她的淚……
天!他早該想到的,她是如此單薄纖細,望住他的眸光包含著異樣的情感……
因為她喜歡他!
知道她是女兒身,她對他那份情感簡直呼之欲出了,原本渾沌不明的一切豁然開朗。
意識到江小離對他是這種情感,公孫胤浩心中百般複雜,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緊壓住胸前被扯開的衣襟,小離心跳得好快,一顆心快從嘴裡跳出來了,沒想過會是在如此不堪的情況下被他發現自己的女兒身,她本來想瞞他一輩子。
左頰半月型胎記因為羞赧狠狠燒燙,在在提醒她是名遭人嫌棄的醜丫頭,別妄想飛上枝頭做鳳凰。
「你放心,不管我是男是女都不重要。」看出他內心的糾結,小離鼓起勇氣開口,卻沒勇氣迎上他的目光,深怕看見一絲嫌惡,那她會心碎至死的。「我的性別不會改變任何事,我還是原來那個江小離。」
聞言,公孫胤浩惱怒的瞇細黑眸。
她在胡說八道什麼?她是男是女當然很重要,若早知道她是女子,他根本不會讓她接近,更別提讓她蹚這渾水!
「不要再趕我走,不要再說我不懂你的痛苦,因為我也曾被親人背棄過……我能體會那種痛苦。」小離壓住胸口的手用力得指節泛白,洩漏她微微不安的情緒。
「因為我臉上醜惡的胎疤,我爹娘把年僅三歲的我丟在城隍廟裡自生自滅,頭也不回的離去……」
她的表白換來公孫胤浩微訝的神情,因她開朗樂觀的性子,他從沒想過她會是名棄兒。
「公孫胤浩,我知道無論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我,但我會證明給你看。」她輕吸一口氣,望住他的美眸淚光閃閃震懾他的心神。「我會證明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辜負你,就算你雙手染滿血腥,我江小離也絕不背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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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星沉,天空漸漸翻起魚肚白。
半倚在樹旁,公孫胤浩垂眸望著手中冰涼輕盈的雪白布料,思緒飄得好遠。
知道他向來喜歡簡單素雅的樣式,琬兒特地送他這條雪白素面方帕,這金色小小的胤字出自琬兒之手,是她嫁進公孫家後送他的第一樣東西。
過往的美好已然逝去,滂雪山莊成了廢墟,昔日的佳人琵琶別抱……
琬兒。
憶起她嫁進公孫府的那天,艷紅蓋頭下是她如姻脂般絕美的臉,那時狂喜難禁的感覺還在血液裡跳動,為她成為他的妻而感動……
為什麼他從沒發覺她不愛笑?沒發現她的目光不在他身上?為何直到最後他才發覺住在琬兒心中的人不是他?
虧他自詡聰明過人,其實他公孫胤浩是全天下最愚蠢無知的笨蛋!瞧他鋒芒太露換來什麼下場?什麼也不是啊……
眼前冷不防浮現江小離清秀的小臉,她亮燦燦的大眼總是眨也不眨地望住他的,認真地聽他說每一句話,用力感受他每一個情緒,彷彿他是她這輩子最最重要的人。
說他不明白她的情感是自欺欺人,其實他都懂,但無法放開心去相信,無法相信所謂的感情,害怕再次受到背叛,到頭來仍是一場空。
只是,逃避的慾望有多強烈:心動的感覺就有多強烈。
我會證明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辜負你,就算你雙手染滿血腥,我江小離也絕不背棄你!
閉上眸,她堅定如鐵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宇宇句句敲在他心版,把他刻意築起的心牆狠狠敲出一個大洞。
他因為她這句話而猶豫撼動了!
握緊絲帕,公孫胤一躍而起,輕盈地站在樹梢,風吹過,長髮衣袂隨風拂動,就像隱藏夜色中的鬼魅。
第五章
慕容疇背著手來回踱步,俊逸臉龐籠罩一股說不出的陰沉,他不時望向窗外,像在等待什麼。
忽地,原本緊閉的窗門打開了,一名黑衣人躍窗而入。
「屠——」慕容疇見到是他立刻迎上前,話還來不及出口便被他拾手打斷。
「我得到消息,徐酒死了?」屠華直接說明來意,隱於黑色斗篷下的臉龐神情冷峻。
「是的。」慕容疇點頭,有些欲言又止。「被人一劍砍下腦袋。」
「徐酒行事向來低調,要知道他的行蹤並不容易。」屠華冷冷說道。
「出事前一天晚上,我才和他在花滿樓用膳……」
「花滿樓用膳?」屠華眸光一閃。「你跟徐酒,還有誰?」
「關一刀。」
「哼,我警告你們多少次,除非必要,我們幾個人最好別碰頭,看來你們把我的話當作馬耳東風,只能說死有餘辜了。」屠華冷諷。
「我和徐酒很久沒見面,他剛好要來探視生意,所以……」對屠華有種說不出的畏懼,慕容疇舔舔乾澀的唇辦。「聽說兇手是名灰髮削瘦如鬼魅般的男子。」
「鬼魅?」
「應該形容他身手極高,如鬼魅般神出鬼沒吧!」
「哼!淨說些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傻話!」屠華輕哼。
「徐酒遇害太過巧合,我是擔心……」
「擔心什麼?擔心公孫胤浩沒死?」輕蔑瞟他一眼,屠華幫他接口。
「畢竟一直沒找到他的屍體,我不放心。」
「慕容疇,你真是有吏以來最窩囊的武林盟主。」屠華毫不掩飾自己對他的蔑視。當初要不是他們聯手演了場戲蒙騙那些名門大老,憑慕容疇絕對爬不到現在這個位子。「區區一個公孫胤浩就讓你害怕成這副德行,你要怎麼做大事?」
「……你沒見過公孫胤浩的能耐,所以你不懂我的恐懼。」慕容疇咬緊牙,承認公孫胤浩的本事是他遠遠所不及,也是他最痛恨的事。「我親眼目睹他是如何挑掉大漠土匪窩,如何單槍匹馬闖進血毒教!」
「所以?」
「所以他若沒死,對我們會是極大的威脅。」身中黑玉蓮奇毒還能擊斃圍攻他的六太高手,公孫胤浩絕非簡單人物。這兩年來他沒一個晚上睡得安穩,耳邊不斷響起宛如來自地獄的聲音。
「慕容疇,你怕了?」冷眼睇他蒼白的臉色,屠華挑眉。
「誰說我伯了?我只是……只是……」
「就算公孫胤浩真的沒死又如何?身中黑玉蓮奇毒,就算活下來也只剩半條命,你怕,我卻不怕。」屠華自負說道。
「……」
「更何況沒證據徐酒的死和公孫胤浩有關,你切莫自亂陣腳。」
「我無法證明,可我就是知道。」有種直覺,公孫胤浩從地獄回來向他討命了。
「你不用擔心,若公孫胤浩真來找我,我會幫你解決他的,我一直想會會人稱當代高手之最的公孫胤浩,可惜苦無機會,他沒死再好不過。」屠華桀桀怪笑。
「屠華,公孫胤浩他……」慕容疇急急上前一步。屠華還沒對上公孫胤浩,他就已看見他的失敗。
他太過輕敵了。
「別擔心,你只要當好你的武林盟主就行了。」屠華臨走前又看他一眼。「對了,別忘記這個月的一千兩銀票,過兩天我會派人來拿。」
「我知道,我會準備好的。」
涼風拂面,一如他來的時候,屠華走得悄然無聲。
看著屠華離開的窗戶,慕容疇失神好一會兒,直到他回頭才發現卓琬兒的存在。
「琬兒?」慕容疇一怔。「你來多久了?」
「胤浩……他沒死嗎?」沒回答他的問題,琬兒直勾勾望住他,絕美嬌顏微白。
「我無法確定。」每每聽見琬兒提起公孫胤浩,他心底就會有種說不出的刺痛。慕容疇咬緊牙,「徐酒在這個時機點遇害,我懷疑……」
聽見他的回答,卓琬兒低下頭,眼眶微紅。
「琬兒,你後悔了?後侮跟我?」見她低頭不語,慕容疇一個箭步逼近她,抬起她的小臉要她看著自己。「還是你對公孫胤浩無法忘情,他可能還好好活在這世上,讓你很激動?」
「我沒有!你為何要這麼說?」他的力道弄痛了她,卓琬兒淚盈於睫。「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慕容疇怒吼。
「只是覺得愧對公孫家。」卓琬兒幽幽低語:心頭被沉重的罪惡感吞噬,兩行清淚滾落香腮。
她不愛公孫胤浩,因父命難違勉強答應這樁婚事,所以當慕容疇問她要不要跟他走時,她天真以為兩人遠走高飛而已,沒想到慕容疇的野心忒大,竟一夜屠盡滂雪山莊,只為登上武林盟主的寶座……
當事情走到這個地步就沒有回頭的餘地,可她這兩年來日日夜夜心不安穩,閉上眼就看見滂雪山莊無辜犧牲的面孔。
被罪惡感啃噬的她,精神瀕臨崩潰邊緣。
「琬兒,別忘了,我們定情在先,是你爹不顧情分硬要把你改嫁公孫胤浩!」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她還是義無反顧跟他走了呀!只不過她不懂,當初非要用如此激烈殘忍的手段不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