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乘風沒等她們開口,直接把威脅他的人出賣了。拜託,非親非故的,他幹麼給一個凶巴巴的女人掩飾行蹤?
「妳們可是要找一個年約半百、穿著青色衫裙、頭上插了一根鳳凰釵、眼尾有顆米粒大小痣的大嬸?她朝東方跑去了。」
真的不能怪別人誤會柳乘風好色,他總是一照面就把人家大姑娘小媳婦觀察得一清二楚,若非有興趣,怎能注意這麼多?
那些女劍手縮小了包圍,其中一個越眾而出,劍指柳乘風。
「說,你跟小賤人是什麼關係?是不是你在幫她逃跑?她現在在何處?招出她的下落,饒你不死!」
柳乘風的腦袋又迷糊了。一個半百大嬸能被稱為「小賤人」嗎?但人家高興,也沒哪條律法規定不可以吧?
「我不認識妳說的人,我只是在這裡休息,然後被個大嬸撞了一下,接著又被妳們包圍,我把所有的事情都說了,妳不相信,我也沒辦法。」
「撞一下你就連小賤人眼尾有顆小痣都記清楚了?你當本姑娘傻了?」
「我說的是真的。」
「不見棺材不掉淚。」女劍手下令。「把他捉起來。」
柳乘風立刻高舉雙手。「別動手,我投降。」
他很有自知之明,武功差就別逞強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那些女人估計沒見過這麼孬的男人,看著他的眼神充滿輕蔑。
柳乘風也不在意。一些不認識的陌生人,管她們怎麼想?他不痛不癢。
他乖乖地被押著走。她們帶著他直接出城,一路往東。
柳乘風一邊煩惱怎麼把今天新接的鏢托付給柳照雪?麻煩這些女人傳信?她們鐵定拒絕。但若不能按時完成任務,要賠錢的,傷腦筋。
而且,那位威脅他的大嬸往東走,這些女人也向東行,兩方人馬會不會遇上?
如果她們因此捉到大嬸,會不會放他離開?
柳乘風跟著她們奔跑了三天,差點累翻,而她們一個個神清氣爽,足見功力高強。
當然,這是跟他比啦!一百里路走三天……非常耐人尋味的輕功。
他再次慶幸自己投降的英明決定,否則現在已成屍體一具。
女人押著他,直到進入一座古墓。
他被丟進地牢,成了人家的階下囚。
柳乘風在地牢裡遇見一個意外的人。
「大嬸?」他只是在心裡想,兩方人馬都朝東走,可能遇上罷了,怎麼她已經被捉進來了?
她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不知是死是活。
他好奇查看,輕推了她一把。「大嬸,妳還好吧?」
「大嬸」翻過身子,如弦月般的鳳眼瞪著他,眼尾那顆小痣好像在發光,一閃一閃的,撩得人有些心癢。
「不許叫我大嬸。」她的聲音很虛弱,偶爾還會吐兩口血,但瞪他的眼神很凌厲。
柳乘風有些呆,把她從頭打量到腳、再從腳打量到頭。
她穿著青色衫裙,衣上繡著蔓草,糾糾結結蔓延開去,形成一片美麗的青色海洋。
她的臉是小巧的鵝蛋形,柳眉彎彎,很可愛,鳳眼瞪人的時候,有一種特殊的魅惑。
她發上插了一支鳳凰釵,似是用無數金絲掐成,做工細緻。
她不論穿著、臉上的特徵、連說話的口氣都跟之前撞上他的大嬸一模一樣,偏偏,眼前的姑娘是個雙十年華的青春少女。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遇見一對雙胞胎?見鬼,哪裡有年紀相差幾十歲的雙胞胎?所以……
「我知道了,妳是大嬸的女兒?」母女肖似,便是天經地義的事了。
小姑娘張嘴,這次血是用噴的。她氣得全身發抖。
「不准再說﹃大嬸﹄兩個字……」
他看著地上漫流的血泊,再看她出氣多、入氣少的模樣。
「妳們母女的感情真有這麼差,我隨口一提,妳就——」
剩下的話他吞進肚子裡,因為她已經被氣暈過去了。
「喂!」他搖了小姑娘兩下,沒反應。「不會就這樣氣死了吧?」
他趕緊捉起她的手把脈,眉頭隨即皺結成團。
「這是什麼脈象?不對……沒脈搏了……又有了……」
他被搞得一頭霧水,只好再探她口鼻,好半晌,確定她沒有吐息。
但他清楚看見她的胸口在起伏,也就是說,她還活著。
活人能不呼吸嗎?他不是大夫,所以不清楚,但一確定自己救不了她,他便開始求救。
他隔著地牢的鐵欄杆朝外喊:「有沒有人?快來人啊,她快死了……喂,有沒有人……」
他喊了很久,但外頭一點反應也沒有。
他看那姑娘的臉色已經蒼白如紙,距離閻王殿也就是一步而已了。
他不甘心地再喊一句:「喂,見死不救是犯法的,妳們快想辦法救人啊!」
他希望那群女人能聽見他的求救,伸出援手,不都說女人心腸軟?
可他等了又等,還是沒人來。
他再瞥一眼小姑娘,她已經不吐血了,可她的胸口也不再起伏。
「完蛋!」他趕緊衝過去,把人扶起來,讓她盤腿坐好,雙手抵住她後背,希望自己微薄的功力能為她的性命做出一點貢獻。
他的功夫很糟,除了輕功外,他的身手只比莊稼漢好一點。
因此他的內力也很差,說要替她運功延命,不過是死馬當作活馬醫。
但他沒有想過,自己的功力差到當他的手一貼住她後背,便被她體內傳來強大的勁道反彈地撞牆。
柳乘風落到地上,張嘴咳出一口血沫。
「真的假的……年紀明明不比我大,功夫卻比我高幾籌?」說完,他自己臉紅。因為她是比他厲害幾十籌才對。他終究是個愛面子的男人,不想把自己貶太低。
不過被他微薄的功力一刺激,小姑娘卻離奇地睜開雙眼了。
她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然後開始閉目運功。
柳乘風想站起來,卻發現自己渾身無力。剛才那一下,把他全身功力都震散了。
他癱在地上,目瞪口呆看著她,騰騰煙霧從她身上冒出來,再被吸回她的身體裡。這是內功修為到高點,化虛還實的現象。他一直以為這只是傳言,可連他那個號稱百年難得一見練武奇才的二弟柳照雪都做不到的事,眼前的小姑娘卻辦到了。
「這武功到底怎麼練的?如此厲害?」他情不自禁喃喃自語。
「我也不知道你的武功是怎麼練的?如此差勁?」小姑娘收功睜眼。
「那還不簡單,練一天,休息一個月,連續練上十幾年,人人都可以這樣差勁。」他很自然地說。
小姑娘沒想到他皮厚如斯,一時呆住。
「妳知不知道那些女人是誰?她們為什麼要捉妳?這兒是哪裡?」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他得弄清楚眼下情況,才能尋找接下來的逃生路。
小姑娘生平頭一回遇無賴,很是著惱。
「你……你這人怎麼這樣不要臉……丟人現眼的事,也說得理所當然……你你……」
「那是事實,我為什麼不能說?」只要條件許可,柳乘風不說謊。當然,人生常常不如意,所以「不許可」的時候是很多的。
「你荒廢武功、懶散怠惰,卻一點都不覺得羞恥?」小姑娘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柳乘風肯定了一件事,這是個只有武功強、脾氣強,其實沒見過世面的單純小姑娘。
他從來不做大俠,偶爾還會佔人一點小便宜,可對於這種「無知姑娘」,他還是不好意思太欺負人家。
「小姐,世上不是只有武功一門行當,我又不是純粹的江湖人,幹麼把所有心思都放在武功上?再說,我還得學做生意、彈琴、下棋、書畫、品花……哪有這麼多精神練武?」開鏢局的,更多要應付的是南北行商,他們才是賞鏢師們飯吃的大爺,至於江湖人士,他們是一堆麻煩。
「是這樣嗎?」小姑娘低下頭,想了一會兒,淡淡的粉紅從她的脖子爬上耳朵。「對不起,我對一般人的生活不太瞭解,誤會你了,很抱歉。」
柳乘風當下羞愧,自己居然哄騙這麼天真的小姑娘,他真是越來越邪惡了。可他也沒打算改。
「沒關係啦,說清楚就好。」
小姑娘朝他笑了笑,很清純的容顏,好似一滴水,就這麼滲進柳乘風的心裡。
柳乘風摸摸胸口,見鬼的,心臟跳得好快。
「其實你文武俱全,光憑這一點,你就比我強。」小姑娘很誠懇地說。
柳乘風差點被愧疚淹死。「小姐,我……」他掙扎著想動,馬上就吃苦頭,被震傷的內腑一陣一陣地疼。
他撫著胸膛,嗆咳出聲。
小姑娘突然走過來,拉起他的手,一股溫和的、好像海一般渾厚的內力梳理過他全身,他立刻發現自己的內傷好了,功力隱隱還有往上突破的趨勢。
她放開他的手,說:「你的功力這麼差,以後別隨便給人運功,這回若非我見機早,你全身經脈已被我自然反彈的內力震斷了。」她想起一件悲傷的往事,神色有些落寞,忍不住再叮嚀他一回。「記住了,別再給人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