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種詭異的想法閃入她的腦海——
她低頭盯著小土狗,而小土狗也正在盯著她。
林淑惠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祖德消失了,但小土狗卻在這時莫名其妙的出現了,而先前當小土狗不見時,隔天祖德就回到公司了……
是巧合嗎?
她就這麼一直盯著小土狗,而且越看越覺得可疑,打從一開始,她就覺得小土狗跟一般狗不一樣,它除了外表是狗之外,它的行為模式其實比較像人,該不會……
「難道你就是王祖德本人?」
「汪。」答對了。
她呆住,沉默了好一會兒,再度開口。
「如果你是王祖德,就點個頭。」
小土狗立刻對她點點頭。
「哇!」
她反射性的把狗狗拋開,王祖德就這麼被她拋物線的丟出去,幸好落在沙發上,不然肯定摔他個半死。
「這怎麼可能?不可能的呀,你怎麼會是祖德?你你你——你不是祖德對不對?」
王祖德歎了口氣,他不怪她如此激動,因為換了是他,也絕對無法冷靜的。
為了證明他的確是王祖德本人,於是他做了一般狗不會做的事——走到茶几旁,身子立起來,用他的腳掌去按遙控器開電視,然後再按下頻道數字,轉到他最愛看的體育台。
這就是為什麼每次她離開客廳再回來時,電視已經被轉台的原因,不是因為電視有問題,而是因為小土狗就是他王祖德變的。
這下子林淑惠不相信也不行了,因為親眼所見,狗不但開電視,還會選頻道,而且那的確是王祖德平常最愛的體育台。
「天哪!你怎麼會變成狗啊?」她兩手抱著自己的頭,接近歇斯底里的大叫,這實在太震撼了,教人難以接受啊。
小土狗兩手一攤,搖搖頭,他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
「我的天——祖德就是你,你就是祖德,難怪——不然這世上怎麼會有狗喜歡喝啤酒,還會自己開冰箱,在馬桶上廁所——這簡直是太教人難以相信了。」她一邊說,還一邊退後,她的表情讓王祖德的心情更加低落。
這神情他看過,當他第一次變成狗時,戚海麗也是用這種眼神看他,彷彿在看什麼怪物一般。
他再度變成狗已經很難過了,而淑惠驚懼的眼神對他來說更是雙重打擊,無助的他多麼希望此時此刻有人可以支持他,可是淑惠唯一的反應,是害怕的退後。
他以為她是不同的,結果到頭來,她也跟戚海麗一樣……他的心在痛著。
也罷,反正變成狗又不是第一次,他知道始作俑者是誰,雖然他很傷心,但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於是他移開視線,調頭轉身,像狗一樣垂頭喪氣的離開。
當他來到客廳門口,立起身子,用狗掌去開門時,另一隻手從後頭壓住門,讓他不由得愣住。
「你要去哪裡?」
他回過頭,對上她近在咫尺的臉,那張臉依然保持在驚嚇的狀態。
「汪嗚汪嗚嗯?」你不是要我走嗎?
「誰要你走啊,你變成狗了,還能走去哪裡!」
王祖德睜大他的狗眼,愕然的瞪著她。
「嗚汪嗚汪嗚?」你聽得懂我說話?
「聽不懂,但是我可以猜得到你在講什麼,你是在問這個對不對?」
他連忙點頭,想不到她居然可以猜出他的意思,讓他既驚喜又感動,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心有靈犀一點通?他們的默契已經跨越了言語的障礙,用心靈交流了?
「祖德,你……你聽我說,我的確是被嚇到了,因為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呀!但你千萬別誤會,就算你變成狗,我對你的愛還是不變的!知道嗎?」她的雙手放在他的身上,用著充滿義氣的口吻告訴他。
這是多麼令人感動的告白啊,比任何甜言蜜語都要刻骨銘心,他望著淑惠堅定的神情,一顆心被她毫不保留的真心話給撼動著。
就算她不漂亮又如何?就算她個性像男人婆,不懂得撒嬌,不懂得扮小女人,發飆起來像母老虎又如何?患難見真情,沒有經歷過就無法明白這種無私的愛有多麼可貴,無關乎名利,無關乎身份,這女人,愛的是他這個人。
他已經熱淚盈眶了。
「汪嗚~~」
「好好好,別難過,你的問題就是我的問題,你遇難,我絕不袖手旁觀,我們一起來解決。首先你得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得把前因後果仔仔細細的說給我聽,知道嗎?」
他被淑惠摟進懷裡,這懷抱是如此的溫暖,她不只是他心愛的女人,也是他最堅強的盟友,不管發生任何事,她一定與他站在同一陣線上。
王祖德的眼眶濕著,在他心目中,她是這世上最美的女人。
***
林淑惠開車載著狗狗祖德,尋遍大街小巷,努力找出他敘述的那個老人,或者那只對他下咒的流浪狗。
祖德變成狗之後,無法說人話,於是她想出用注音符號跟他溝通的方法,讓祖德指出注音符號,然後再拼成文字和句子,這樣就能順利的溝通了。
為了盡快解除祖德身上的咒語,她根據祖德的敘述,載著他不斷的尋找那些流浪狗曾經出現的地方。
「對不起喔,為了安全起見,不讓別人把你當成流浪狗,所以在你脖子上系項圈,你不會怪我吧?」
坐在副駕駛座的小土狗,先是歎了口氣,繼而搖搖頭。他知道淑惠是為他好,萬一發生了什麼事,兩人不小心分開,而他外表看起來就是標準的流浪狗模樣,若是不戴項圈,遇上了捕狗大隊,自己肯定遭殃。
他們把車子停到祖德遇上那只流浪狗的地點附近,然後一起下車到處尋找。
白天除了重大公事需要親自處理,否則林淑惠都用手機來交代朱秘書公事,同時為了不讓王家人和員工再度為王祖德的失蹤感到擔心害怕或受影響,也避免去報警動用到警察,索性編了個借口,就說王祖德去美國出差一個月。
所以在這一個月之內,他們必須找到關鍵的老人和那只流浪狗,否則事情就大條了。
他們從白天找到晚上,第一天找不到,第二天繼續找,只要是流浪狗和老人可
能出現的地方,他們都不放過。
一開始,他們還抱著滿滿的希望,充滿幹勁的找遍每一條街、每一條巷子,甚至還去檢視每一位流浪漢的面孔,好確定對方是不是他們要找的人,若不是,還得想辦法詢問他們知不知道老人的下落。
先下說那些流浪漢詭異的笑容和舉止有多麼怪異,說的話更是讓人聽不懂他們在講哪國的語言?有些甚至還會伸手要錢才肯說,給了錢又不一定說實話,因為對方根本不知道,還會故意亂說讓他們白跑了好多的地方。
這些還不是最糟的,他們身上發出的臭味才是最可怕的,足以讓人吃進去的東西全吐出來。
儘管如此,林淑惠也絕不退縮,發揮她商場上女強人的韌性和毅力,不管颳風下雨,日曬雨淋,就算跟全身發臭的流浪漢打交道,就算要她冒著被流浪狗咬的危險,不找到老人與狗,她絕不放棄。
找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卻仍舊一無所獲,而他們卻已經累得筋疲力盡了,王祖德將她的辛苦和努力全看在眼裡,除了感激之外,也心生不忍。
淑惠除了要自己獨力扛起公司所有事情之外,還要照顧他,天天載著他在大街上跑,與流浪漢打交道,不是追流浪狗就是被流浪狗追,累得連打扮自己的時間都沒有,讓作息一團混亂。
雖然她沒抱怨,但他卻看不下去,厭惡自己的無能為力。他越來越無法接受自己只能「坐」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享受「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伺候,也無法接受他不能為自己的女人做些什麼,更無法接受自己再也不能用有力的雙臂和寬闊的懷抱來擁抱她、討好她。
他是一隻沒有用的狗,只能靠女人來打理他的一切,倘若就這麼過一輩子,他倒不如死了算了。
萬籟俱寂的夜裡,他坐在床邊,用著悲傷的狗眼望著那張因為疲累而變得憔悴的容顏,萬般的心疼和不捨,還有深深的愧疚。
如果那天他不要這麼衝動,懂得忍一時之氣,收斂自己的脾氣,就不會再度變成狗,也不會連累自己的女人跟著受苦。
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也該由自己來承擔。
他低下頭,用舌頭輕輕舔著心愛女人的臉,這是一個吻別,他決定離開,不再連累她,這是他唯一能為她做的事。
深深望了她一眼後,他輕輕的跳下床,查克和艾莉立刻醒來,在黑暗中睜著好奇的眼睛望著他。
查克、艾莉,我走了,好好陪伴你們的主人,知道嗎?她是一個非常善良又心美的女人,你們很幸運能遇到這樣的主人。
他用頭和兩位夥伴磨蹭著,以行動來傳達他的告別,而查克和艾莉似乎也明白他的意思,一起用舌頭舔他,藉以表達它們心中的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