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想了想,喻福曦緩緩地開口說:「可以實現和你結婚的心願,我願意成為卑鄙的人。」
她語氣真摯,誠懇地表白,眼裡充滿堅定的光彩,那美麗的眸子足以撼動人心,言後軍別開臉,無法和她對視。實際上,她不僅會使威脅的手段,她的眸光甚至也挾著強烈的威脅感!
「我知道你很生氣,但是如果不用這種方法,你怎麼可能答應娶我呢?」她也是迫於無奈呀,如果有更好的方法,她怎麼可能捨得讓他受委屈。
喻福曦看著他嚴肅的側臉,很想真心的告訴他,如果她的時間允許,她願意以最公平的方式出現在他生命中,和任何女人一起競爭他的愛,可是,她沒有那麼充足的時間了,她好怕來不及,不想再留下更多遺憾,所以她選擇當個不擇手段的人,寧願讓他討厭,也要擁有他在身邊的一年。
「你根本不懂自己做錯了什麼。」言後軍感到非常生氣,她的我行我素,是他痛苦的開始!
他起身,不習慣和她如此親近,更無法適應她身上不斷散發出的吸引力。她只是笑,就可以讓他的心跳得厲害,他以為自己是因為太生氣,所以情緒激動而心悸,但是對上她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時,他甚至覺得呼吸困難,腦袋有時呈現一片空白,想說什麼話都不太清楚了。
看著言後軍拿起桌上的另一張房卡往外走,喻福曦趕緊起身跟在他身後,有些著急地喊住他。
「等等我!」
「這裡不是台灣,」言後軍回過頭,以冷漠的眼神阻止她再前進一步。「沒有人可以逼我配合你玩這無聊的結婚遊戲!」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地離開,留下一臉錯愕的喻福曦。
他能感覺到身後被拋下的她似乎以一雙快哭出來的眼睛注視著他離去,但他不敢面對──也許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這樣掉頭離去,根本是一種逃避。
直至深夜,言後軍才回到飯店。
一進房,迎接他的是一室明亮的燈光。
喻福曦蜷著身子窩在深背設計的沙發椅裡,懷裡拽著個枕頭,一頭鬈發散亂的披在身旁,全身不停顫抖,更用力地咬著嘴唇。
聽見開門聲,她迅速抬眼張望,兩人的視線對上時,他清楚看見她臉上惶恐的表情,像受了什麼驚嚇,然後,她忽然拋開懷中的枕頭,跳下沙發,張開纖細的雙臂飛奔向他,一古腦地撞進他懷裡,緊緊抱住他,彷彿在汪洋大海中攀住救命的浮木。
「你……」言後軍原本想拉開她,卻察覺到她顫抖得厲害,於是他頓住勢子,緩了緩語氣問道:「怎麼了?」
喻福曦將臉埋進他懷裡,搖了搖頭,卻說不出隻字詞組。
言後軍感覺到她似乎真的很害怕,好像受到莫大的驚嚇,於是不再想拉開她,反而在她背上輕輕拍了拍,無聲的安撫著她。
喻福曦緊緊抱著他,小臉貼在他的胸膛上,清楚聽見他的心跳,不停顫抖的身子才慢慢平靜下來。他溫柔的安撫動作,有效地平復她內心的慌張和恐懼,她深深地呼吸,過了一會兒,終於找回一絲理智。
她緩緩地開口說:「剛才……我作了惡夢……」
因為一個惡夢飽受驚嚇,讓言後軍覺得好笑。「只是作惡夢,你又不是小孩子,怎麼會怕成這樣?」
「我夢見……我被綁架……」
聞言,言後軍的心倏地一緊。
他怎麼可能忘記她曾經遭遇過那麼可怕的事呢?那年他十四歲,某晚為了隔天的考試坐在書桌前用功讀書,忽然聽見外頭一陣喧鬧,他走出去一探究竟,驚詫地看見父親一身是傷,和他道上的兄弟們忙成一團,最後,他們將一名昏迷的小女孩送到他房裡休息,並請來醫生為她醫治。
他聽說小女孩被壞人綁架長達一星期,小小的身體上滿是淤痕,嚴重營養失衡,心狠手辣的綁匪甚至有撕票的意圖,他不可能忘記那令人膽戰心驚的一幕!
那一晚,他寸步不離地坐在床邊照顧她,怕她有生命危險,隨時留意她的呼吸,並細心替她擦拭身上的髒污,小心翼翼避開每處傷口,年僅十四歲的他,生平第一次有如此於心不忍的情緒。
那個小女孩是喻福曦,現在長大了,但仍然是他記憶中的小女孩,全身顫抖,害怕惶恐……
忽然間,言後軍為她感到心疼,安撫的手慢慢地變成擁抱,心裡已經沒有太多掙扎,像暖陽般以溫暖籠罩著她,就跟當年悉心照顧她時一樣。
「沒事的,都過去了,別怕。」
他這聲「別怕」,就讓喻福曦不安的心沉靜下來。
這句像帶著魔法的話,事隔多年,她又聽見了……
言後軍讓她在沙發上坐下,並貼心地倒了一杯水給她。或許是因為同情她童年時可憐的遭遇,他對她的態度軟化許多,不再冷淡。
他從臥房裡拿來一條薄毯披在她身上,她捧著水杯抬眼看他,眼中有著感激的淚光。
儘管不滿她的所作所為,還是不吝嗇對她付出關心,這麼溫柔的男人,她怎能不愛?
言後軍在她身旁坐下,輕咳一聲,以關心的語氣問:「到現在心裡還有陰影嗎?」
喻福曦捧著水杯喝了一口,點點頭,然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呵呵,我很丟臉對不對?竟然因為一場惡夢就嚇成這樣……」
看見她蒼白的小臉上有一抹自嘲的神色,他的心不由得揪緊,為她感到心疼。即使是童年時的記憶,但是在人生中造成的影響不容小覷,午夜夢迴時,因為可怕的夢境而驚醒,像個無助的孩子般顫抖、啜泣,他無法想像她是怎麼熬過那些痛苦的時刻。
「雖然已經過了那麼多年,我還是常常作這個惡夢,總是被嚇醒,真的很沒用對不對?」喻福曦苦笑著,垂下小臉。被他看見如此軟弱的一面,她有點不好意思面對他。
「這麼多年了,一直這樣嗎?」
「嗯。」她應了聲,繼續道:「也曾經看過心理醫生,他們說這是一種心理障礙,為了克服,我試過很多方法,但是仍然不見其效,作了夢,一樣是哭著醒來,冷汗直冒,甚至全身發抖……雖然我這麼軟弱,但是,每當想起那時你教我別怕,我就覺得好安心,像現在這樣……你在我身邊,我的心情很快就可以平靜下來。」
喻福曦只是想告訴他,他真的對她非常重要,在童年的記憶中,無論是多麼可怕的綁架遭遇,或是被他悉心照顧一夜的點點滴滴,全都清晰如昨日般烙印在她腦海中。
每當被無情的惡夢逼迫得快喘不過氣時,她會閉上眼睛,努力回想他的身影和他溫柔的語氣,憑借這些力量捱過恐懼的分分秒秒。除了他,沒有人可以成為她的勇氣,沒人可以幫助她度過難關!
她以為這告白將惹來他一陣嘲笑,不料一隻大掌伸來,輕輕撫摸她的發頂,異常溫柔。
言後軍以難得和氣的語氣對她微笑著說:「你很勇敢,我想,沒人可以像你遭遇不幸還那麼勇敢面對恐懼,當時你那麼小,但是你卻非常鎮定的面對那幫綁匪,我真的很佩服你。不要怕,都過去了,你身邊現在有很多人保護你,沒有人可以傷害你了。」
喻福曦驚訝地看著他,沒想到一場惡夢作弄,卻意外地讓他們可以和平共處。
他是個好人,雖然不滿她霸道的行為,卻真心同情她的遭遇,願意對她付出關心和慰問,他的善良令她動容,心裡更加喜歡他了。
喻福曦深呼吸後,情緒慢慢平靜。她放下手中的水杯,轉身面向他,鄭重地對他說:「對不起。」
忽然聽見她道歉,言後軍不禁微愣,定定地注視她美麗的眸子。雖然她眼眶還含著淚,但臉上已經掛著甜美的微笑,不同於以往那種有些嘻皮笑臉的感覺,多了正經的神色。
「真的很對不起,我知道你有很多不滿,莫名其妙的必須接受我的安排,對你和對你女朋友造成困擾,我都深感抱歉,但是無論如何,請你給我這一年,就當是我任性也好,請你成全我!你放心,我一定會依照約定,一年後你就恢復自由了,而我保證,我……」沒人知道她是拿出多少勇氣才能微笑地著說出這句話,「將會永遠消失在你的生命中。」
言後軍心底忽然一震,不明白眼前這個纖細的女孩看來手無縛雞之力,為何往往可以說出如此令他震撼的話語?
這些話應該是他想聽見的保證,但是他心裡卻不禁忐忑,好像他是多壞的人,逼她認錯,還逼她說出這麼重的承諾。
「其實……也不是要你消失不可。」言後軍緩了臉色,語氣已經不再帶有苛責。「對於突然發生的這些事,我確實很生氣,但是你知道要道歉,我就不再計較了。一年後我們依照約定離婚,還是可以當朋友,別說什麼消失,這話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