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不清楚自己的心在糾結些什麼,但他很明白自己從聽見她的歌聲後開始有了不I樣的轉變,他變得有點在乎這個女人、想要深入瞭解這個女人,甚至想更進一步探索她過去的一切。
這是自車禍以來從未發生過的事。
她的歌聲像一把鑰匙,開啟了他塵封許久的某種情愫,而這份情愫令他坐立不安,甚至不知所措。
方諾亞見他緘默,神情高深莫測,眼神與他的膠著在一塊無法挪開,想逃離更感覺呼吸困難,僵硬的身體像是被下咒般動彈不得。
不知彼此四目相對了多久時間一直到大廳外頭鬧哄哄的吵嘈起來,他才願意收回視線,從容不迫地拿起馬克杯啜飲豆漿。「外面好像有客人來了,你不去看一看?」
「喔!」她整個人用力彈了一下,好不容易移開的眼神再也無法鼓起勇氣與他對上,匆匆忙忙便要竄出飯廳。
「諾諾!」他喚,卻見她連回頭看一眼也不願,就那般僵立在門邊,不免感覺好笑。「明天是敗敗學校的歌唱比賽,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嗯,好啊,還有事嗎?」她腳尖輕點著地,渾身不自在。
「沒事,你快出去吧,外面好熱鬧。」他話尾剛落,她便立刻走出飯廳,像是待在這裡會被他吃掉」般恐懼。
他失笑,還來不及消化自己紊亂的心緒,見她又探頭進來,一臉困惑與困擾,「請問一下,你媽媽有Facebook的粉絲團嗎?」
「有啊,怎麼了?」
「她是不是在Facebook上宣傳了我這裡?」她眉頭微皺,又分神瞧了一眼外頭的大廳。
將她的問話與動作連接在一起,言上邪會意過來,立刻拿起手機開始低頭滑動,須臾,他嘴角拉開弧度,起身將點開的頁面給她瞧清楚。「你看,我媽真的很喜歡你的民宿呢。」
方諾亞一看,拍額興歎。
在粉絲專頁上,有好幾張方舟民宿的特寫照片,以及言厲風與唐明明兩人肩並肩攜手坐在民宿各個角落的浪漫相片,唐明明以文字這般形容著:「世界末日來臨前,我們已在方舟上等待嶄新的明日黎明。」
她本來以為,這段屬於言上邪的假期,正好也將會是她的。
「看來我媽幫你招攬到不少人氣。」他盯著她落寞的神情,主動開口問:「需要幫忙嗎?
今天你一個人可能會忙不過來喔。」
「我打電話找我爸媽過來,現在可以請你先幫我一下嗎?」她萬分感謝,見他點頭走出飯廳,她拿出牛仔褲口袋裡的手機正要撥電話時,大廳裡突然響起一陣驚呼。
「糟!」她竟然一時糊塗忘了一一等她再走出大廳時,言上邪已經被前來投宿的房客們團團圍住了。
唉……她都忘了他現在是知名的作詞作曲家,又是言家的寶貝兒子,該是眾所矚目的焦點。
懊惱又愧歉地看著被圍在人群中心的他,奇妙的是他竟投來一記沒關係的眼神,彷彿與她心有靈犀的心意相通。
這剎那,讓她想起了以前的他們。
曾經他們也無須言語,就能夠以眼神交會來明白對方的心意,那般直達靈魂深處的默契至八~7仍教她眷戀。
所以她和他都捨不得這一段難捨的友誼,自相識以來始終小心翼翼地呵護著,唯恐它變質後便再也難以長存。
當初分開的那年,他正要與父母一同前往美國,聽說是要拜訪一位非常重要的友人,當時她並不知道何時他會回國,只是在機場裡,第一次分開的兩人只覺難分難捨,平常見面話題不斷的他與她,顯得異常沉默。
雖然她知道兩人緣分不是就此斷了,但心情卻格外沉重,那天的天空特別湛藍無雲,陽光剌眼分外驕艷,他記得她出門總會忘了防曬,便細心地取下了自己的鴨舌帽為她戴上。
她記得他說:「到那邊我會給你電話。」
「嗯。」心裡酸酸澀澀的,耳畔響起的機場廣播徹底拉開了他與她的距離。
「喂,不要一臉我不會回來的樣子好嗎?」
「我才沒有!你不在的這幾天我一定要瘋狂的玩、瘋狂的吃、瘋狂的睡,然後找一份工作,瘋狂的工作!」賭氣的話說到最後幾乎語無倫次,她焦慮地看向前方在等待他的父母,卻捨不得鬆開與他交握的手。
「諾諾,你在說什麼呀你!你可別太瘋狂到不接我的電話,我什麼時候回來你可是要來接機的。」
「……我會來接機,你一定要告訴我你什麼時候回來。」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原來這般在乎他,在乎到根本無法接受他要離開身邊。
「諾諾,你要哭了嗎?」
「我沒有要哭,你爸媽在等你呢,快去。」下定決心的將手鬆開,但是又像突然想起什麼,她從背包裡匆匆拿出一張CD遞給他。「喏,在美國想我的時候把它拿出來聽聽。」
「這CD是什麼?都是你唱的歌嗎?」
「嗯……」機場廣播再度響起,她真的不能再與他像過去一樣揮霍時間談天說地,她顫抖著雙手,將CD鄭重交到他掌心上,並給他一記深深的擁抱。一」這是你一直想要的,不是嗎?希望我的歌聲能在異國陪伴你,你不會孤單。」
分離在即,孤單卻猛然襲身,她鼻子一酸,眼淚凝在眼眶內打轉。
「諾諾,謝謝你。」
「小上,祝你一路順風。」她踮起腳尖,在他耳畔低聲道:「祝我們,友誼長存。」
第5章(1)
午休時間的小學靜謐一片一偶爾捎來幾波熱鬧的蟬鳴聲配合著頂上艷陽,讓人有幾分沉浸在盛夏裡的慵懶滋味。
言上邪伸了伸懶腰打了記呵欠,瞌睡蟲全因校內氛圍而盡責爬出,直到他走近即將舉辦歌唱比賽的小學體育館時,感受到其中雀躍的氛圍,這才徹底精神抖擻。「啊!我們在這裡啦叔叔。」
遠遠就看見敗敗在館前跳躍,言上邪朝她揮揮手,臉上掛著淡淡笑意緩緩走去,眼神卻定在敗敗身邊的嚴季倫與方諾亞。
「叔叔,你怎麼現在才到?」噥噥在他走近時嘟嘴問。
他微彎著身揉揉她的發心,回道:「沒辦法,昨天諾諾說要和我一起來,結果她今天自己卻先來了,我只好沿途問路過來,才會現在才到。」挾帶怨懟的口吻有著被人放鴿子後的哀怨與無奈。
「諾諾是誰?為什麼不守信用?」噥噥問。
「我有請阿甘伯帶你過來,阿甘伯沒到民宿去接你嗎?」從民宿走到學校也需要花費將近二十分鐘的時間,中午陽光炙熱,他沒中暑吧?方諾亞心急如焚的追問,沒注意到噥噥驚訝的眼神。
「可能我提早出門,沒和阿甘伯碰到面吧。」他揮揮手表示不介意,瞥見她手上正提著水桶,問:「你在打掃?」
「嗯,嚴老師說需要幫忙,我想中午也沒什麼事,早點過來也好,見你早上似乎很忙,也不好意思打擾你。」她閃躲著他的眼神,卻與敗敗笑咪咪的一雙眼對上。「敗敗怎麼這樣看我?」
敗敗笑得燦爛說:「原來亞亞阿姨是諾諾啊……」早熟的小六女生捂嘴笑得賊兮兮。
方諾亞被笑得羞赧,提了提手中水桶,低頭疾回,「我去清洗清洗,你們先聊。」
嚴季倫正要開口跟去,但言上邪卻早一步先說:「敗敗,我還有話沒和諾諾說完,你先帶嚴老師進去等我們。」
「好。」噥噥向言上邪眨眨眼,牽起嚴季倫的手便往館內拉去。
小女孩的義氣幫忙讓言上邪一掃陰霾,他腳步輕快跟著方諾亞的背影走,雖然心底很介意這女人今日中午的放鴿子行為,但剛才在聽見她其實還是有將兩人的約定放在心上後,他的怨氣便盡數消弭。
他將兩手叉在牛仔褲口袋,悠然自在地走向她所在的洗手台,她將水桶擺在一旁地上,正低頭掬水洗臉,彷彿要洗去讓人浮躁的暑氣,一些調皮的水珠順著她的手落下,濺到了她的腿上。
天色藍得乾淨舒爽,陽光灑在她紮起的馬尾與純白色T恤上,耀開一層迷人光暈,順著她窈窕的腰身往下,是貼身的牛仔短褲,那一雙纖白美腿上水珠晶瑩,將她整個人襯托得閃閃發亮,猶如夏日花園裡沾上露水的一朵嬌艷玫瑰。
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幅風景十分動人美麗,他甚至覺得這情景有著似曾相識的悸動。
不知是天氣燥熱的關係或是怎麼的,他連心口、雙頰都感到發燙難受,言上邪強迫自己將目光移開,咳了幾聲後問:「今天真的好熱對吧?」被自己意外沙啞的嗓音驚嚇,他又清了清喉嚨,瞟向直起身子的方諾亞。
她一臉訝異看向倚在洗手台旁的他,瞬間有種時光錯置的荒謬感。
是她掉進了過去的時空裡?還是他真的在她身邊?
「諾諾,我看你好像很熱,要不要吃一枝棒冰?我去買來給你吃?」他出聲喚了喚莫名出神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