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什麼事情這麼重要,重要到要放棄自己大出鋒頭、揚名立萬的機會?」愛喃喃自語的是這男人很少缺點中的一項。
「秘密,那我走嘍!」給了一個飛吻,哈昀心笑得像朵花,轉身就跑。
「笑成這樣,難道又因為那個男人……」他知道哈昀心有男朋友,這男朋友沒來致賀送花就算了,居然要她放下大好機會去約會,看起來不是個理想的對象。
他應該有近水樓台的機會才對。
哈昀心可不管她的公關是不是正絞盡腦汁地想她究竟要去哪裡,她就是要早退,穿過滿是鮮花、花籃的走道,拉著禮服鑽進化妝室。
五分鐘後,專用的化妝間裡走出一個頭戴連身帽,遮住半張臉的墨鏡,身穿寬大衣、牛仔褲、布鞋的嬌小人影。
避開人群,穿過彎彎曲曲的迴廊,在最後一個轉角後終於看見博物館的後門。
拉開大鎖,推開沉重的鋼門,重新把門關好以後,沿著防火巷道,左出口處看見了一輛熄火停在停車格裡的車子。
她想也不想,打開車門,一口氣跳上車,終結遮遮掩掩的逃脫。
一把艷紅昂然的火鶴還有男人熱情的擁抱一起送到她面前。
「謝謝。」她小小地喘著,畫了淡妝的臉紅撲撲的,睫毛翹翹的,眼睛亮閃閃,完全不像已經三十二歲的女人。「我沒有耽誤到開場時間吧?」
他看表。
「計劃,照表操課,一切照綵排走;計劃,要是我遲到,Dawn開場暖身,我是壓軸,時間很充裕。」韓漱俏皮地眨眼,把身上的寬大棉領口往下拉,露出裡面緊身的舞台衣,表示他準備充分。
「好期待喔,狂潮出道十三週年紀念演唱會,我是VIP,可以站在最前面對不對?」她笑得好開心,比自己的展覽還要得意。
「我不能去展覽會場,你會不會介意?」
「你前天、大前天、昨天都幫我慶祝過了,何況開幕時間跟狂潮的演唱會時間衝突,這也沒辦法的事情,比較起來,我比較想去看你們五個人復出的演唱會,哇,一定會轟動武林、驚動萬教。」哈昀心笑得溫柔堅定。
「你是狂潮的推手,是我們最大的粉絲,你沒有到場,演唱會就沒有意義了。」這個演唱會美其名是狂潮出道十三年慶,實際上是為她開的,他們幾個臭皮匠這幾個月幾乎天天躲起來密謀開會,也把時凡間拖下水,想不到她什麼都沒吭就答應贊助一切。
「這樣我會覺得有點虛榮捏。」
送上一個超大的吻,「謙虛沒有錢領喔。」
哈昀心遲疑了下,「有件事我想還是跟你說一下的好,伯父跟伯母來了。」
「我爸媽去展覽場?有沒有對你怎樣?」他怪叫。
兩年前,因為韓母強硬的作風,母子兩人數度起衝突,也因為長輩的不諒解,哈昀心堅持不肯再結一次婚。至今,他跟哈昀心還是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同居狀態,甚至,最後被逼急的他向母親撂下話,說這一生只認定哈昀心,不給娶,他就光棍一輩子到底。
「嗯。」
「嗯是什麼意思?」雙手離開方向盤,準備來對她做「全身檢查」。
「欸欸……伯母很客氣,還祝我展覽會成功,伯父當場就買了我一對陶瓷鴛鴦,害我很不好意思。」她躲開魔掌,順便還了他一爪子。
「沒對你怎樣就好。」他吁了口氣,發動車子。
「你有空回去看看兩個老人家吧。」
「我每年三節都有打電話回去,他們還有什麼不滿意?」完全是小孩子賭氣的口吻。
第10章(2)
「先說了,你不能生氣。」
有鬼。「什麼?」
「先說好不生氣。」
「我什麼時候跟你生過氣?之前你一去紐西蘭就是三個月,打電話給你,不是在忙就是在睡覺;飛美國那回也一樣,說什麼博物館不能開手機,館長是很老派的人,去她家吃飯也要禁止一切科技產品出現。」什麼鬼理由!
「別說你不知道什麼叫時差。」好長的抱怨啊,比紅樓夢裡劉姥姥的裹腳布還長。
「我就是不爽!」
「好啦,我這不是回來了?」
「這還差不多!」終於把車子駛離現場,向街道的末端而去。
「我把門票給了伯母,我請她一定要去聽你的演唱會,不去會遺憾的。」她仔細地看著韓漱的眼睛。
「他們不會去的。」自嘲地翹了嘴後他很快恢復正常,只是時速表的指針又往上攀升了一格。
他沒有出國深造繼續學業,拂逆了母親望子成龍的希望,他組樂團,老媽深惡痛絕,她抵制、嚴禁家裡任何一個人買他的CD、演唱會、寫真集,反正上面只要有他人像的東西,都視為萬惡共匪。
他也早就不抱希望……希望母親能支持他,或者諒解他的任性。
她把手心貼著他握著方向盤的手背,給他無言的支持。
他的手機適時響起。
「不談這個,野獸打電話來催人了。」瞄了眼螢幕顯示,他很快把這件事拋到腦後。
可以容納一萬五千人的林口體育館,今天湧進的人潮可不只這些人數,距離演唱會還有二十五分鐘,中間廣場加座位幾乎要呈現飽和狀態。
觀眾買票進場,為的是久違了的「狂潮」,而狂潮真的掀起狂暴浪潮了!
體育館每個入口處都設置電腦,依照買票號碼在不同入口進場,這時,二號門來了一對老夫妻。
「……老公,我們真的要進去?這麼多都是年輕人,我們未免太顯眼了。」一向剽悍的韓母居然忐忑不安了起來,眼神飄來飄去,就怕被認出身份。
韓父也被萬頭鑽動的追星人潮,還有賣周邊產品的攤位給震懾住了,他隨手拿起一件印有狂潮團體大頭照的恤,有他兒子肖像的東西還不只這一些,他看著搶購的少男少女,捏著那件包著塑膠套的衣服,忽然心酸了起來。
他錯過兒子太多的成長歷程,總覺得他叛逆、不受教,對他在外面的成就視而不見,現在後悔,想挽回真的來得及嗎?
韓父掏錢買了那件棉衫,珍惜地收了起來。
「你這是……」韓母對他的舉動不解。
「那些追星的年輕人追的是你兒子,看那些海報,他笑起來多帥,這麼多人喜歡他,我們居然不知道,以為他在外面鬼混、不務正業,從來沒有認真看待過他的想法。」
韓母緘默了。
「這次要不是昀心給了門票,我看別說來這裡聽他唱歌,我們這兩隻鴕鳥還自以為是地以為自己是人家的好父母,說到底,你這當人家媽的,是不是度量應該放大一點,跟兒子鬧彆扭,鬧這麼久,實在不像話!」從年輕到老總是疼愛、縱容老婆的韓父很難得說了重話。
「我是為他好。」韓母的口氣已軟。
「好不好不是我們說了算,孩子大了,不論我們的看法如何,日子是孩子們在過的,能幸福一天是一天、一年是一年,以後你就別再插手小漱和昀心的事,讓小倆口去過他們想要的日子。」
「你就是囉唆,進去吧!」大庭廣眾的,當著那麼多年輕人的面前叨念她,面子實在有點掛不住。
演唱會準時開始。
沒有花俏的舞台,沒有震耳欲聾的開場,舞檯燈光暗了好一會,等到燈光一亮,就看到五名潮男已經一排坐在舞台前方,以Unplugged(未插電)的方式開唱。
Dawn的張馭曉,Light的韓漱,狂潮的曉與光展現了最佳的默契,電吉他在他們手中演奏,樂音激揚,和聲默契幾乎讓人覺得是唱片原音重現,完美得令人不可思議。另外,貝斯手小宇、鼓手野獸、鍵盤Rain也配合得滴水不漏,很久不見卻熟悉的嗓音活生生在觀眾耳旁響起時,觀眾終於相信狂潮真的回來了。
很多人拍紅了掌心,感動地流下眼淚。
哈昀心坐在最前排,眼睛離不開在舞台上盡情揮舞的韓漱,他毫不打折的嗓音,完美得讓人覺得不真實,一曲唱罷,當經典Solo飆起,觀眾又是掌聲又是叫聲不斷。
他們超越了自己。
她澄澈的黑眸始終泛著淚光,多麼優秀的樂團,她知道,她會愛這個她親手孵出來的樂團到老,一如多年來那麼地愛。
備受感動震懾的不只有哈昀心,坐在另外一處的韓氏夫妻淚流滿面,更是不能自己。
他們的孩子這麼閃亮耀眼,是他們的驕傲!
在接近兩萬名觀眾的喝采聲中,狂潮一共演唱二十首他們的代表作。
最後一首歌了,燈光全打在狂潮第一主唱Light的身上。
鋼琴音初響起,全場第次騷動,Light微笑地做了一個請大家安靜的動作,燈光、電視牆、音效,同步播出。
他用如同泉水般冰沁又清澈的聲音開口說話,「首先,我從來沒想過自己還會有回到舞台的一天,這得感謝狂潮的其他四個團員,沒有他們,就沒有今天;我太震驚,舞台下這麼多對狂潮不離不棄的朋友,大朋友帶著小朋友,小朋友帶新朋友,想不到在這麼多年後還能得到大家的青睞,謝謝!」深深一鞠躬,真誠無盡的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