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然跟他曾經以為只存在於畫中的「畫姑娘」長得一模一樣!
第九章
是的,一模一樣!
那雙溫柔凝睇的眸,蕩漾在唇邊輕淺的微笑,以及如出水荷花般靈秀脫俗的氣息,就像早已深烙在他腦海中的「畫姑娘」。
若真要挑剔有什麼不同,那就是沐雪荷是活生生的人,會笑、會動、有感覺,而畫中佳人卻只是一幅沒有生命、沒有感情的圖畫。
「你——」元琰激動地想開口,話卻哽在喉嚨,怎麼也吐不出來。
他不敢相信不過是卸下了一層脂粉,竟可以讓一個姑娘如此判若兩人,宛如白天與黑夜,同一形體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樣貌。
這麼說來,她不就是睿親王府的詠寧格格?!
不,他立刻否定了這個可能性。
那幅據說是畫匠以詠寧格格幼時的輪廓為底子,想像她十年後的模樣所繪的美人圖,應該只是民間的傳聞罷了。
畢竟時間久遠,畫匠也早巳不知所蹤,只有民間的口語流傳,誰也不能肯定其中的真實性。
「王炎?」
沐雪荷的聲音將元琰慢慢拉回現實。
「你怎麼了?」她寫滿關心的臉龐慢慢在他眼底清晰起來。
突然間,他笑了。
世間的巧合也未免太教人吃驚了!
不管她是誰,不管她真正的身世背景為何,是格格也好、花娘也罷,他就是愛她,愛上這個讓人寧願為之放棄全天下的女人!
「這是天意,一切都是天意啊!」元琰搖頭大笑出聲,遽然將她抱起,快樂的轉起圈,一圈又一圈,心裡漲滿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快樂。「原來,你才是我真正要找的人!」元琰忘情的大喊。
「這是什麼意思?」登時,沐雪荷立刻掙扎出他的懷抱,試圖從他眸中找出一點蛛絲馬跡。
一觸及她疑惑的眸,元琰立刻冷靜下來,察覺自己一時得意忘形,竟差點漏了口風。
「沒、沒什麼,我只是覺得高興罷了!」元琰抽回手,避重就輕的敷衍道。
「你是不是瞞著我什麼事?」沐雪荷直覺有些不對勁。
「怎麼會?我能有什麼事瞞著你?」他掛起溫柔的笑容安撫她,卻怎麼也撫平不了她心底的不安。
望著他那張熟悉卻又難以捉摸的俊臉,她一點也沒有把握兩人會有未來,更不敢樂觀地看待這段帶著猜疑與憂慮的感情。
若有朝一日她失去了他,她將會如何呢?
兀地,沐雪荷撲進他懷裡,完全不敢想像沒有他的日子要怎麼過下去。
「帶我走、帶我走!」她狂亂地喊著,香軟的唇不停地吻著他。「我想跟你在一起,當你的妻,為你生一群娃兒……」
怔了一下,元琰隨即張臂緊緊地抱住她,將她的甜美全數吞沒。
「我的小荷花兒——」他粗嗄低喊。
他不得不承認,一切都亂了!
他原本只是想接近她,揭穿她藏在冷漠、端莊面容下的真面目,沒想到卻發現一個令人著迷的女子,讓他反而陷入她的溫柔中不可自拔。
現下他是進退兩難,既不敢貿然表明身份,也無法一直以王炎的身份面對她,但真相一旦公諸於世,他恐怕隨時會失去她。
這是他第一次感到猶豫不決與恐懼。
「對不起,我現在不能這麼做。」小不忍則亂大謀,元琰只能痛苦地選擇委屈她,以顧全大局為先。
「為什麼?」沐雪荷的失望全寫在眸中。單純如她,第一次愛上一個人,非要熱烈、傾盡所能的奉獻一切。
「時候未到!」他心疼的勉強吐出話。「等時候到了,我就會帶你離開這裡,相信我,嗯?!」
「可是,唔——」
一個吻驟然封住了沐雪荷接下來的話。
對她,元琰自有滿心的歉疚,他騙了她,就為了他可笑又愚蠢的狂妄。
他不敢想像,當她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是元琰貝勒時,會有多麼的憤怒與心痛。
他沒忘記,雪荷對曾經設計她、輕薄她的元琰貝勒有多深惡痛絕。
聰明反被聰明誤,如今他深陷在自己設下的陷阱中,這恐怕是老天爺給狂妄自大的他的報應。
被一雙像是充滿著掙扎與痛苦,卻又如此溫柔的雙臂環抱著,沐雪荷既是安心卻又有幾分忐忑。
她隱約覺得,好像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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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幾天大雨,四季樓的生意明顯清淡許多。
上門的客人少了,姑娘們自然清閒許多,已到掌燈時刻,卻依然只聽見零零落落的人聲。
北方正值最冷的初春,今夜更顯寒氣逼人,就連房裡掛起暖爐,都絲毫消除不了多少徹骨寒意。
天際掛著抹半隱在雲後的銀月,黯淡的月光映出一個身穿夜行衣的身影。
黑衣人正俐落地攀上窗台,悄悄將窗戶拉開一條縫,眼睛驀地瞠大,隨即又憤怒地瞇了起來。
房間裡有對男女正相互依偎,半倚在床榻上,這兩人正是沐雪荷跟元琰,渾然不覺窗外有雙不懷好意的眸正死盯著他們。
陰冷的黑眸一瞇,黑衣人驟然從懷裡抽出一把雪亮的匕首,用力將窗戶推開。
「好一幅感人的畫面啊!」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沉浸在一片靜謐裡的兩人給驚起。
「你是誰?又是怎麼進來的?」元琰將沐雪荷往身後一藏,厲聲質問道。
「好個假惺惺的婊子,原來你喜歡在私底下跟下人苟合,難怪不讓付銀子的老子碰你一根汗毛。」像是沒聽到他的話,黑衣人自顧自的說,兩眼狠盯著沐雪荷。
黑衣男子突然一把扯下蓋在面上的黑巾,露出那張讓人怎麼也忘不了的陰狠臉孔。
「察都統?」元琰跟沐雪荷不約而同發出驚叫。
「看來,你們沒有忘記我嘛,我是不是該由衷的感到高興。」察都統扯了下嘴角,被打歪的鼻子跟幾乎睜不開的右眼仍未恢復,看起來格外猙獰。
「你想做什麼?」元琰冷靜地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一旁的沐雪荷瞥了眼窗台,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光明正大的人是不會捨大門而爬窗上來的,看來,他絕對來意不善。
「做什麼?你們把我害得面目全非、顏面盡失,我自然是前來『道謝』的。」察都統五官扭曲地獰笑著。
「你最好別輕舉妄動,只要我大喊,四季樓裡所有的護衛就會衝進來,到時,你恐怕插翅也難飛。」元琰冷靜地警告,實則卻一點把握也沒有。
「哼,你以為我察圖瓦是被嚇大的?」察圖瓦冷笑一聲,根本不上當。「今天我非把你們千刀萬剮,好消我心頭之恨不可!」
恨恨的說完,察都統握著刀衝了過來。
元琰將沐雪荷小心地護在身後,並身手俐落地閃過惡徒的攻擊。
「有天大的過節,你儘管衝著我來,雪荷姑娘是無辜的,請讓她毫髮無傷的離開。」
「離開?」察圖瓦狂妄的仰頭大笑。「你們這對狗男女,我誰都不放過。」讓他察都統受到這麼大的羞辱,連臉都被傷得不成人形,他怎可能輕易放過他們?!
元琰自認以他的功夫絕對能輕易制服察圖瓦,但為了顧及沐雪荷的安危,怕是無法全力施展開來。
「納命來!」
「小心!」沐雪荷心臟緊縮的大喊一聲。
元琰緊盯著察圖瓦,不但得沉著應付他,卻還得分神注意身後的沐雪荷。
一個失神,他腳步顛躓了一下,察圖瓦立刻趁機逼近。
為了躲開狠刺而來的攻擊,元琰急速往旁邊一閃,背後的沐雪荷跟不上腳步,整個人跌倒在地。
「小荷兒,你沒事吧?」元琰大驚,急忙回頭想把她扶起來。
一旁的察圖瓦見機不可失,嘴邊泛起一道冶笑,捉刀就往地上的沐雪荷撲身而去。
「不!」等到元琰回神察覺危險逼近時,已經來不及了,只能不顧一切的撲到沐雪荷身上,抱住她雙雙往旁邊一滾。
然而,這一滾雖然勉強保住了沐雪荷的安危,但刀尖卻把元琰的左臉頰,連同那塊眼罩給劃破了。
頓時,元琰的臉毫無遮掩地呈現在沐雪荷與察圖瓦面前。
原本充滿緊張與肅殺氣息的房間裡,頓時像是被窗外開始落下的雪給凝住了。
「元琰貝勒?」
倏地,察都統的手一軟,刀子落了地,整個人癱坐在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雜役竟然是元琰貝勒偽裝的?
察圖瓦知道自己完了,因為元琰貝勒可是當今皇上跟前最受寵的紅人,得罪了他,就算死罪可免,活罪也難逃,恐怕被摘掉官帽是遲早的事。
一想到自己即將失去官位、失去一切,察圖瓦像是被抽光氣力似的,呆愣地久久回不過神來。
突然間,察圖瓦竟彈跳起身,瘋狂似的往窗外縱身一跳,就這麼消失在蒼茫的黑夜中。
察圖瓦這一跳,像是也驚醒了怔在一旁,完全無法反應過來的沐雪荷。
看著眼前這張沒有眼罩遮掩的俊美臉孔,沐雪荷整個人都震住了,像是墜入無邊的黑暗深淵,不停、不停地往下墜,彷彿那兒沒有盡頭、沒有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