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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於媜

  隔天,頂著一雙哭腫的眼,沐雪荷一整天不吃不喝,把嬤嬤也給嚇壞了,立刻進房來探望她,問清事情始末。

  不願再去回想那夜,沐雪荷只是哭著,但哭又能如何,從進四季樓那天起,她就知道這是自己的宿命。

  「我的好荷兒,你別光是哭啊,快告訴嬤嬤,他到底——到底有沒有對你怎麼樣?」半天問不出個結果來,在她跟前兜著、繞著的四季夫人也急了。

  終於,沐雪荷止住了哭,極其緩慢的搖了下頭。

  一看她搖了頭,四季夫人渾身虛脫似的吐了口大氣,懸得半天高的心總算是放下。

  清白保住了就好、保住就好!四季夫人慶幸的鬆了口大氣。

  「我說小荷兒,你就快別哭了,在這種地方被客人輕薄在所難免,以後嬤嬤定會替你多留意客人的品行,絕不會再讓那元琰貝勒踏進咱們四季樓一步了,嗯?!」

  「謝嬤嬤。」沐雪荷啞著嗓子輕吐出一句。

  看她這副失魂憔悴的樣子,四季夫人也著實心疼不已。

  這幾個丫頭雖然非她所生,跟她沒有半點血緣關係,她卻視她們如己出,從沒把她們當成搖錢樹。

  「你好好歇息幾天,什麼都別多想,等心情平靜了再見客,嗯?」四季夫人慈愛地拍拍她的手。

  「嗯。」沐雪荷感激的點點頭。

  四季夫人又是哄又是安慰的,勸了大半天後才離去。

  「小姐,小姐!」四季夫人才剛出門,屏兒就一路急嚷著從外頭跑進來,手裡還捧了個盒子。

  「什麼事這麼急?」沐雪荷拿手絹拭去頰邊的淚。

  「元琰貝勒差人送了禮物來,說是給小姐的。」

  只見屏兒手裡捧著一隻黑檀木盒,木盒約莫兩個手掌大小,上頭還雕著細緻典雅的花紋,看得出是出自名家之手。

  「給我的?」沐雪荷心頭一陣膽顫,這男人分明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拿過來吧!」明知道這份禮絕對是別有用心,但她卻還是不由得好奇。

  一掀開漆蓋,裡頭躺了一件珠簪,那是昨兒個被元琰貝勒取走的那只髮簪,底下還壓了張紙箋。

  瞪著那張隱約印著字跡的信箋,沐雪荷忐忑猶豫了良久,終於還是伸手打開來一看,上頭寫著幾行龍飛鳳舞的剛勁筆跡。

  煙花妓女俏梳妝,洞房夜夜換新郎,一雙玉腕千人枕,半點朱唇萬客嘗,

  裝就幾般嬌羞態,做成一片假心腸,迎新送舊知多少,故落嬌羞淚兩行。

  沐雪荷一眼就看出,這首詩根本是故意嘲諷她故作清高聖潔,登時臉色由紅轉白,又從白轉青。

  這男人簡直可恨到了極點!

  沐雪咬牙恨罵,按理說,對元琰這男人她心中應該只有怨懟,伹絕不該在此刻出現的眼淚,卻毫無預兆的突然湧上眼眶,一發不可收拾的拚命往下掉。

  這男人,就是不肯放過她是嗎?

  就連昨夜那樣不堪的戲弄,都不能讓他收手,今天還要往她的傷口上殘忍地撒鹽,非要她傷痕纍纍不可?!

  「小姐,您怎麼哭了?這信上到底寫了什麼?」

  一旁的屏兒見到一顆顆晶瑩的眼淚落下,忍不住焦急的追問道。

  「沒什麼……」沐雪荷哽咽搖頭。

  屏兒才不相信一封讓小姐哭成淚人兒的信會沒什麼,但她不識字,怎麼也瞧不出端倪來。

  「屏兒,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她故作堅強的擠出一抹笑。

  「好吧,小姐有事儘管叫屏兒。」離去前,屏兒還不放心的再三叮嚀。

  房門一關,房內再度恢復靜謐,沐雪荷緊抓著手裡的那張信箋,但淚眼早已模糊得看不清。

  這就是他要的,竭盡所能的羞辱她、踐踏她?證明他可以對毫無招架之力的她予取予求?

  好吧,若他的目的是想傷害她,那麼他成功達到目的了,她現在已是體無完膚且傷痕纍纍了。

  這男人太危險、太深沉、太心狠手辣,絕不是她可以惹得起的。

  現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這輩子再也不見他,不讓他靠近自己一步。

  只可惜,沐雪荷太低估了元琰的決心與能耐,一旦挑起他的興趣,元琰就非得找到他要的答案不可!

  忽地,吹來一陣狂風,空氣中夾雜著塵沙,窗外樹梢也沙沙作響,像是預告著即將會有什麼事發生——

  第六章

  四季樓的後院人來人往,吵雜得不得了。

  除了平時送酒的酒莊,各式蔬果及肉類的菜販、肉販,今兒個還有不少前來應徵雜役的人,讓原本已經夠熱鬧的後院更是一片鬧哄哄的。

  「快快,把酒送進去,夫人正急著哪!」四季樓的總管揮舞著手,在廊簷下急急吆喝著。

  「是,方總管。」幾名雜役急忙扛起一罈罈的酒甕,把酒送進前廳。

  「還有,你們兩個,這幾大簍的菜全挑進灶房裡去。」

  「是!」

  兩名雜役各自扛起一大簍的菜,往灶房的方向走。

  一陣忙亂後,後院的人總算散去大半,方總管得空轉身看了眼等在角落裡的幾十名漢子,快步走了過去。

  蹙著眉,他目光一一巡視每個人,肥短的手指往幾個人身上一比。

  「你們倆,年紀太大了,四季樓可不是給你們養老的;還有你,瘦得不像話,一隻雞都能把你壓垮;還有你,胖成這樣乾脆去當豬比較快?回去、回去,四季樓不用不能做事的廢物……」方總管不留情面的當下就把許多人給趕了出去。

  留下來的只剩下十個人左右,每個人的年紀、體格相當,唯有兩名男子體格特別高大壯碩。

  方總管來回看了一圈,開口問那兩名壯碩的男子。「你們兩個,先前做些什麼的?」

  「回大人,我是打鐵的。」

  「我是糧行裡扛米的雜工。」

  打鐵跟扛米的?方總管上上下下再把這兩名男子瞧了個仔細。

  「嗯。」點點頭,方總管似乎頗為滿意。「好,你們兩個留下,其他的人可以走了。」

  「謝總管大人、謝總管大人!」在兩名壯漢喜不自勝的道謝聲中,夾雜著其他人失望的歎息。

  但方總管可不管這些,反正他是奉四季夫人的命,去找兩名雜役,管他張三、李四,只要體格夠壯,能跑腿、幹粗活就好。

  「你們兩個跟我來!」

  方總管正要轉身,冷不防一隻手捉住了他。

  「總管大人請留步。」

  方總管詫異於臂上驚人的手勁,目光緩緩略過一襲尋常的粗衣短褂,最後在左眼罩著個黑色眼罩的男人面前定住。

  這人穿著打扮宛如一般尋常百姓,毫無特殊之處,臉孔上罩著塊幾乎遮去半張臉的眼罩,但怪的是這人神態、眉宇間卻隱約散發出一股尊貴之氣。

  「有什麼事?」方總管狐疑地揚起眉。

  「總管可否借一步說話?」男子定定望著方總管道。

  猶豫了下,方總管還是跟著他到一旁去。

  「這是一點小意思,在下想進四季樓,還望總管成全。」

  一張銀票悄悄被塞進手裡,總管瞇眼一瞧,兩眼立刻瞠得老大。

  我的媽啊,這……這可是一百兩銀子哪!

  「你——不,公子為何要進四季樓?這等雜役工作可是苦活兒,怕是您做不來呀!」

  方總管光用肚臍眼想就知道,眼前這個氣宇軒昂的男子絕不像外表那麼簡單,一定大有來頭,恐怕連臉上那個眼罩都是障眼法。

  「在下只是對樓裡的一位姑娘有點興趣,想藉由這機會多看她幾眼罷了,至於苦活兒,不勞總管費心,在下自小略有些武功底子,尋常的差活應該難不倒我。」元琰信心滿滿的說道。

  「原來如此。」方總管瞭然的笑笑。

  看來他定是某個名門大戶的公子哥兒,迷戀上樓裡的窯姐兒,在四季樓裡這麼多年,什麼樣的客人都有,這種事他見多啦!

  「好吧,我就成全你吧!」用誰都還是其次,能立即把一百兩賺進口袋裡才比較要緊。

  這種憑空掉下財神爺的好運可不是天天都有的,說什麼也不能把他拱手往外送啊!

  「你,我們另外找到合適的人了,你可以走了。」總管頭一轉,立刻粗聲吆喝其中一名漢子離開。

  「總管大人,你剛剛不是說——」

  「說什麼?這裡我最大,我說了算,走走走,別在這妨礙我做事。」方總管不理會那人一臉如喪考妣的表情,逕自領著另一名漢子跟財神爺進門去。

  進了後廳,元琰四下打量起週遭的環境,發現這四季樓連客人甚少走動的後廳都佈置得雅致考究,可見四季夫人確實在四季樓裡投注了不少心血。

  「你叫什麼名字?」方總管突然轉過身問他。

  「叫我王炎就成了。」元琰從容說道。

  「王炎?」方總管點點頭。「好吧,王炎,看你這番用心良苦,往後你就負責樓上姑娘們的差活,這樣總該如你所願了吧?!」不是方總管做人厚道,而是看在一百兩銀票的分上。

  「謝謝總管!」元琰略一點頭,緩緩露出一抹諱莫如深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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