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也知道,我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是心甘情願的,雖然沒能走到最後,遺憾有的,怨恨你也是有的,可是我沒忘記你曾經對我的好。」她的聲音如清泉劃過鷹司龢耳畔。
「我讓你受委屈了。」說了這麼多,多自私啊,當他得作出選擇的時候很快的放棄她,可當他想念她的時候又惡劣的回過頭來找她。
「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
這代表她氣消了,還是他們之間已經一筆勾銷?
沒有答案,許多事情還需要時間。
他們去的是傳統市場,各種氣味撲鼻而來,姚窈很熟悉的在市場裡面轉著,哪家賣的黑豬肉好吃又便宜,哪家海產是半夜及時送貨的,哪個攤子的青菜俗攔大碗,她如數家珍。
「要吃大腸麵線嗎?這家的料大碗又實在。」
「吃。」怎麼不吃,禁口令解除。
這算大和解嗎?鷹司龢沒敢問,但是私心這麼認定。
雖然還不確定她肯不肯回到他身邊,可胸口一顆下不去的大石頭已緩緩落了地。
他們吃了大腸麵線,還有四果冰。
沒有星巴克,沒有法式餐廳,沒有韓國燒烤,平民的、俗氣的,這算約會嗎?他不確定,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吃台灣小吃,平民的不得了,色素看起來一堆的剉冰,嗯,沒有他想像中的難吃,老實說還挺有意思的。
更讓人意外的是傳統市場的人情味滿到破表,這從他提的袋子可以看得出來,一大塊豬後腿肉,一包說是昨天賣剩下的桃太郎番茄、兩瓶養樂多,至於蔥薑是大把大把的給。
他們滿載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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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到家時嚇了一跳,傾巢而出的員工正和一群黑衣人對峙著,黑衣人各個手持棍棒,看起來就不是善類。
帶頭的黑衣人叫囂,「你是想吃『花生米』還是三天內搬走?你如果不聽話,不怕家裡人怎麼樣你就儘管不要搬,算你衰小,這塊地我家老大很中意,我勸你是趕快搬啦!」
「你才給我滾!別以為我們好欺負,你敢走向前一步試試看,我打得你做狗爬!」頭家嬤也不是省油的燈,手裡的掃把可耀武揚威得很。
「你這死老太婆,沒給你修理一下不知利害!」對方紛紛掏出了槍,點三八,竟然還有新型的爆裂手槍。
姚窈的身影一僵,手心發汗。
鷹司龢感覺到了,握了握她的手心,要她不用心急,有他在。
「他們有槍,阿嬤危險!」
「我來。」
那種爆裂手槍非常的不人道,子彈打進人體裡會整個爆開,像花開一樣。這玩意居然也流到這麼鄉下的地方來了。
「我是這片土地的債權人,你們有事找我?」鷹司龢走向前,一開口就把事情攬在身上。
「唷,這次換姘頭出面,那個恰北北的美女呢?以為來個男人我們就會怕嗎?」聲音很屌,表情很臭屁,很怕人家不曉得他出來混的。
來攆人是一回事,垂涎姚窈是順便,如果可以人財兩得那是最好不過了。
「簡單說你們要什麼?」
溫和的笑容,輕鬆的語調,甚至是開放的態度,但不知怎地卻讓那些人有被釘住的感覺。
「要什麼?!大爺們是來乞討的嗎?」還在嗆聲耍威風。
「我的時間很寶貴,不說我叫警察來處理嘍。」
「別以為叫條子來老子就怕,跟你的女人說乖乖把這塊地讓出來,我們老大看她一個女人家辛苦,價錢還是照以前談的給,不要給臉不要臉啦。」抖腳,檳榔嘴,很混混的。
姚窈氣死了,跳了出來。「價錢?一分地一萬塊,坑人比較快!」
鷹司龢要她稍安勿躁。
「你們老大要這塊地做什麼?」
「他們炒地皮,想蓋高爾夫場。」姚窈一看到這些人渣就有氣。
「給我你們老大的電話,我來跟他談。」鷹司龢一臉無害。
「你確定能做主?」明明老太婆跟大美女都很難搞,怎麼才幾天就換個人當家了?
他的智商實在不高,沒辦法想得太深入。
管他呢,既然這男人識相,那最好不過,賭場酒店多好混,他也不想每天帶著弟兄來這裡看那老太婆皺紋爬滿臉的臭臉。
他拿出手機撥了電話號碼。
鷹司龢也拿出自己的手機按了組號碼,然後向對方低語幾句。
他的動作看得許多人一頭霧水。
一等對方哈腰恭敬的向手機裡的人報告完畢,鷹司龢伸手向他要了他家老大的電話號碼,再告訴自己正在通話中的人。
他結束通話,示意困惑的眾人再等一會就會有結果了。
幾分鐘後,那名混混的手機響起,是他們家老大。
「老大……」
「你們這群豬頭馬上給我滾回來!」只聽見高分貝的吼聲從手機裡爆出來,最後幾個字還分岔。
他丹田很有力,連芬芳森林的員工們都聽到了。
「講啥……小……學校!」靠!代志大條了。
混混們臉色又青又灰,唯唯諾諾之後趕緊收起手機和槍,一改之前的臭屁,轉眼間走了個精光。
人群爆出驚呼,他們顯然在一時間裡都變成了鷹司龢的粉絲。
頭家嬤深深看了被眾人簇擁的他,道了謝,卻往孫女走去。
「奶奶。」
「你得跟我說說,土地抵押權怎麼會在那個孩子身上?」
「奶奶,我可以跟著小窈這樣喊你嗎?這件事我來解釋。」分開人群的鷹司龢聲音涼如春風,笑得一臉狗腿。
「你的說法最好能讓我滿意。」
「這件事說來話長。」
「不管多長都要說。」有關她孫女的事情她都要知道。
鷹司龢轉過頭朝著不知道要跟上還是留在原地的姚窈眨眨眼,一手圈著個頭嬌小的頭家嬤往屋裡走去。
他們最好是有這麼親近啦~
下一秒,她決定跟上,鷹司龢絕對是個頂級的談判高手,只要他有心,可以把任何人哄得服服帖帖。
事後問他是怎麼打發那些吸血鬼般糾纏不清的混混,鷹司龢只是涼涼的說——
「很簡單,找一個比他們家大頭更大頭的人壓過去就好了。」
這是玩積木嗎?
「你怎麼能確定對方壓得過這些黑道掮客?」
「我是不知道誰壓得過誰,不過在台灣香港大陸,東方如果搞不定他們就不叫東方了。」
「那個東方很厲害。」
「我不知道他厲不厲害,只能說他隨便跺跺腳,很多人都得切腹謝罪。」
哇,姚窈差點咬到舌頭。「你怎麼會認識這麼了不起的大人物?」
「我們家跟他家上一代再上一代,總共有三代交情,這麼點小事你說他幫不幫?」好喜歡她問他事情的模樣,可是可不可以不要露出那種嚮往的眼神,他會吃醋。
「這樣會欠人情嗎?」她馬上拋開那位大人物,不放心的問。
「你在擔心我?」
「你可以不要那麼自戀嗎?我只是隨口問問。」
給個桿子就往上爬,這人上輩子是猴子來投胎喔?
「這群人就是一直以來騷擾你們,讓小宇以為我是壞蛋的那些人?」鷹司龢很準確的抓到重點。
「小宇是個很單純的孩子,你不會怪他吧?」
「我沒那麼小氣,只是他每次看到我都拔腿就跑。」讓他想示好也沒機會。「他一定以為我身上有傳染性病毒。」
「少來,他……哪會懂這些。」打了他的手心下,沒料到鷹司龢趁機握住。
「心怡在懷小宇的時候過的並不好,沒想到生下孩子後,婆家的人一聽醫師說小孩有唐氏症,就逼著她離婚,其實她有什麼錯?」
「在你眼裡這村子有誰是壞人?搞不好那些炒地皮的,你也會說人家是被環境所逼,小時候交了壞朋友之類的。」
「是這樣啊,人不是只有黑跟白,很多地帶是灰色的……」發現他亮晶晶的一直瞪著她看,姚窈忽然不自在了起來。「謝謝。」
「不客氣。」他知道她指的是哪件事。
兩人相視微笑,有什麼在他們之間流動。
破冰了,邦誼恢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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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異的是兩天後,據說是什麼大公司的董事長帶著那位恐嚇人取財的黑道大哥來向鷹司龢致意。
頭銜夠醒目的了,B字開頭的黑頭車多到差點把芬芳森林的車位擠爆。
說是致意,小山堆得禮物多得嚇掉這些純樸人家的下巴。
根據那天躲在門板後面偷聽到的人說,那兩個赫赫有名的老闆及大哥一看見鷹司龢幾乎下跪,講話跟個小媳婦似。
角頭千叩萬謝的走了以後,鷹司龢隨手把對方帶來的禮物全部轉送給村民。
他的名聲不脛而走,一時間成了村裡最風光的人物。
鄉下人對那些搞得人頭暈的大頭職稱多是聽聽就算了,對他們來說那些呼風喚雨的社會精英比不上自家種的茶葉收成好不好,地瓜籐攀得遠不遠,地瓜有沒有香甜可口來得重要,因此,誰替芬芳森林解了圍,保住他們賴以為生的飯碗,那麼,他就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