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應酬就是這樣。」他也不喜歡喝醉,但為了事業,又不得不喝。
「少喝一點不行嗎?」
「我盡量,可是我不喝,人家就灌哥,我不可能都推掉。」
「喝酒真的對談生意有幫助嗎?」
「哥說大家有共同的興趣,就像一國的,談起事情來比較順利。」
她皺眉。「你的興趣什麼時候有喝酒這一項了?」
「當然沒有,不過總之就是要和大家打成一片,不能不喝幾杯。」他自後抱住側躺的妻子,環住她的腰。「租書店怎麼樣?」
「有原本的客源在,生意一直都不錯。你的農場呢?」
「地整理得差不多了,開始動工,我想先蓋好一部分,趕快開始營運,才有收入,不然貸款壓力很重。」
「嗯。」感覺丈夫輕吻她的頸後,毛秀忻皺眉。他該不會想要吧?她很累了,半點興致都沒有。
紀澤惟大手緩緩游移到她柔軟的小腹上。「毛毛,我們很久沒——」
她搶先道:「我先睡了,晚安。」
「嗯……晚安。」他啞然,默默抱著她,感覺很孤獨。他只是想說,他們很久沒好好聊一聊……
他們各自忙碌,晚上才碰面,即使交談,也只是像這樣例行公事似地對答幾句,他們不像夫妻,反而像睡在一起的室友,各過各的生活,心靈和感情沒有交流,越來越疏離。
等他將來為了經營農場而長期不在家,恐怕與妻子更陌生,於是紀澤惟隔天向她提議,希望舉家搬到農場,毛秀忻立刻否決。
「那裡太偏僻了,買東西、看醫生都不方便。」她從務實的角度思考,家裡有老人小孩,居住環境得考慮生活機能。
「可是這樣我沒辦法照顧你們——」
「家裡有我就夠了,再說我也不能放下租書店不管。你忙工作是不得已,媽和我不會怪你。」
「租書店可以僱人幫忙,我真的很希望全家人都一起住過去。」
「不行啦,真的太遠了。」
「所以你要讓我一個人待在那麼遠的地方?你放心嗎?」
「為什麼不放心?你又不是小嬰兒,你會照顧自己。」
他不懂,她的語氣為什麼這樣無所謂……
「其實,我是覺得自己太忙,和你們有點疏遠了,希望大家能住在一起。」
「都是一家人,分開再遠,感情也不會變。」
「你呢?你對我的感情也沒變嗎?」
面對她錯愕的眼眸,他再也壓抑不住不安。「毛毛,你還愛我嗎?」
毛秀忻愣了愣。「幹麼問這個?」
「你回答我,還愛不愛我?」
「不愛你怎麼會嫁給你?」
「那為什麼你好像一點都不在乎我要做什麼、要去哪裡?」
她緘默了。婚姻生活有過很多不愉快,讓她對他灰心,事過境遷以後,她漸漸淡忘,但是曾有的熱情也在時光與生活中一點一滴磨耗殆盡,他要離家,她確實沒什麼特別的情緒。
但,他們依然有愛吧?或許他們就像一池曾劇烈震盪的水,熱愛過、歡笑過、怨懟過,最終都要歸於平靜。
她已經很久沒去想愛不愛,更重要的是過日子。
毛秀忻搖搖頭。「你想太多了。我不贊同你不表示我不在乎。」
「可是,我覺得我們和以前不同了,以前我們只要在一起,就算什麼也不做,照樣很開心,現在卻常常沒話講……」
「以前只要談戀愛就好,現在我們要工作、要養家,兩個人都很忙,是比較少聊天,但也沒到沒話講那麼糟。一定要有激情,才是愛嗎?像這樣一起認真地經營生活,不也是愛嗎?」
紀澤惟啞口無言。「老夫老妻才這樣……」他們結婚才幾年啊!
「激烈的感情本來就沒辦法維持很久,一定會慢慢平靜下來,我們這樣是從愛情轉變成親情,不也挺好的,不是嗎?不然,你去問媽好了,她願意搬過去的話,我沒意見,小瑞還是可以留在我身邊。」
說不過妻子,他不再多說。親情沒有不好,但他還是懷念那種彼此需要、渴望的甜蜜愛情,他們是親人,也是夫妻,夫妻間應該有點特別的、不同於親情的,男人與女人的熱情……
是他太奢求嗎?為何他不能像她一樣甘於親情,失落感這麼深?
他們繼續過日子,她經營租書店,他為農場奔走,繼續試著說服她一起搬上山。
農場正式營運前兩天,他最後一次問她,她依然不願。最後,他和堂哥一起搬到農場,她與孩子、婆婆留在原本的家,一家人分居兩地。
這一年,他們二十五歲,兒子紀修瑞兩歲,夫妻倆開始過長期分居的生活。
第3章(1)
紀澤惟從沒想過,七年的婚姻生活,妻子對他的感想是這樣——無聊、乏味、敷衍。
農場剛開始經營時,他是有點忽略家人,等一切上軌道後,他盡量排出時間回家陪伴。他知道自己是沒情趣,可至少她對他要求什麼,他都盡力完成,是他做得還不夠嗎?或是他做錯什麼而不自知?
他跟進廚房,取出背包裡的菜蔬。「我帶了山上種的菜回來。」
「先放著,我等一下處理。」毛秀忻裝忙,開冰箱找菜。「你什麼時候回去?」
「明天早上。」聽到她先前的話,他忍不住猜想,她是在趕他嗎?
「你最近常常回來,農場那邊不忙嗎?」
「還沒到旺季,最近比較閒,就多回家看看。趁小瑞上小學之前,你和媽找個時間一起來住幾天,我陪你們到處走走。」
「我要去、我要去!」紀修瑞很捧場地歡呼。
毛秀忻搖搖頭。「我沒時間,租書店每天都要開門的。」
「你每次都說沒時間。」大概他提議五次,她只勉為其難去一次。
「澤惟,我不喜歡昆蟲很多的地方,不是故意不去。」他的語氣好像她故意冷落他,讓她有些忐忑,但她實在對出遊提不起興致。
「我知道,我也說過農場規劃了石板步道,步道上沒什麼昆蟲亂飛,再不然你可以待在室內。」
「可是店裡沒請店員,我出門的話,客人要借書還書不方便。」
「總之你就是不去。」
這話題繼續下去只會讓氣氛糟糕,她識相地打住,兒子卻開口了。
「爸爸,我想要一個妹妹。」
笨兒子,哪壺不開提哪壺!她翻白眼,不理他們了,逕自處理食物。
「怎麼突然想要妹妹?」紀澤惟摸摸兒子的頭,一邊盯著妻子,看她作何反應。
「奶奶和媽媽都很忙,我一個人很無聊。」
「嗯,一個人真的很沒意思,但要不要生妹妹,要問媽媽,我不能決定。」
好樣的,把問題丟給她。毛秀忻無奈地看著挨過來的兒子。「不是有茉茉和你玩嗎?」
「茉茉有時候會去她爺爺奶奶家,還是只有我一個人啊。妹妹或弟弟都可以,我想要有人陪我玩。」
兒子可憐兮兮的樣子讓她為難。「可是,小寶寶不是你想要就能有的……」
紀澤惟淡淡道:「重點是,爸爸和媽媽生不出來。」先別說他們已經兩個月沒親熱,聽了她先前那番話,他有什麼興致也打消了。
毛秀忻瞪向丈夫,可一接觸到他冷然的眼神,瞬間氣虛。他顯然還記著她先前說的話。
正好前頭店裡傳來白唯茉的聲音,她把兒子支開去陪小玩伴,對丈夫道:「我剛才只是發牢騷而已,在那個情緒上,講話難免有點誇張,你不要想太多。」
「你確定你不是無意間說了實話?」
「不是。」其實句句都是她的真實感觸,但她才不會承認。
「你不想要時,我曾經強迫你嗎?」
「沒有。」但他想要時,她能每次都逃避嗎?這可是夫妻間的義務啊。
「你對我有不滿,我都努力在改,你不喜歡我應酬喝醉,我盡量避免,如果你嫌我不懂情趣,要怎麼做才是有情趣,你告訴我,我會去做。」
「那是我隨口說說的,我不是真的在意。」
「所以你對我沒興趣也是隨口說說的?」這句話讓他大受打擊。
「呃……」那句話是太殘忍,她委婉地道:「其實這是我們之前討論過的,意思是我們結婚久了,慢慢變得比較平淡,對對方的感覺不那麼新鮮而已,你現在看我,不也覺得沒什麼特別嗎?」
「你一直是我心裡最特別的女人。」
「你對我來說也是最特別的。」說這句話時,她心弦輕輕一動,但又瞬間歸於平靜。「夫妻之間,熱情很難持久,和諧相處才是最重要的,我們現在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就順其自然吧!」
既然找不回熱情,又何必多想?他們是夫妻,注定要共度一生,就這麼平平穩穩走下去也不錯啊。
只是嘴裡雖這麼說,她內心其實更想一個人看書,或者陪兒子畫圖。原來對一個人的熱情消褪後,要和他繼續表演親密,感覺這麼勉強,面對他的依舊深愛,不能回報同樣感情的她,總覺得有壓力、想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