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從自己身體分離出去的生命,兩個都是她自己,當媽的注定一輩子放心不下兒女。
幸好,女兒不必她操心。她窮苦怕了,不要孩子重蹈覆轍,當初惡意刁難女婿要聘金,全是為了自家人打算,聘金可以資助兒子事業,也證明對方有財力能照顧她女兒,可她自以為聰明地算計這麼多,不聽話的女兒婚姻幸福,兒子卻一敗塗地……似乎控制得越多,越造成反效果。
她依靠兒子,這段日子讓她感受到最多溫暖的,卻是女兒女婿的貼心……她的做法真的錯了嗎?
毛秀忻去看哥哥,他累了,被紀寰送回房就睡著了,睡得像無辜嬰兒。
這一鬧,大家也沒心情烤肉了,烤肉會霎時中止。
她回到房裡,紀澤惟坐在落地窗旁,欣賞月色,一面喝剛泡好的高山茶。
她在他身邊坐下。「小瑞和茉茉呢?」
「我開電視讓他們看海綿寶寶,兩個都安靜了。」
「喔,看那個節目啊。」她接過他遞來的熱茶,喝一口。「真奇怪,那東西明明就長得像起司,怎麼會叫海綿寶寶?」
他微笑。「跟媽談得怎麼樣?」
「該說的都說了,她好像有點動搖,應該會對我哥放鬆一點吧!」
「明天早上你再問你哥的意思,只要他願意留下來,萬一將來你母親逼他換工作……」他喝口茶。「我再教他怎麼應付她。」
她瞪眼,他自然的語氣好像在談論天氣。「你要怎麼教他?」
「嚴格來說也不是教,他需要的是心理建設,我猜他太聽從你媽的意思了,對自己沒有信心。如果不相信自己的價值,不相信自己值得擁有想要的東西,那麼也沒必要去爭取,就得過且過吧!」
紀澤惟喝口茶,沉穩地道:「等到他離開這裡,只能有兩種原因:一是他找到了真正喜歡的工作,想離開,我會歡送他;二是因為怕你媽所以放棄,我會讓他走,不會出面替他說服,因為那我等於是他另一個媽,替他決定他的人生。」
毛秀忻凝視丈夫,有些敬畏,有些心折。「我從來不知道你這麼有想法,這麼會看人。」
「你以為我只會在週末背個背包,裝著山上種的蔬菜和水果,回家去煩你,破壞你平靜的生活?」他自我調侃。
她笑了。「我哪有說你煩?」歎口氣。「唉,我曾經很嫉妒我哥,我媽很疼他,從小他穿的用的都比我好,但現在我覺得不被過度關愛,原來會比較幸福,過得比較輕鬆開心。」
「也不見得你就是不被關愛啊。」要真是只愛錢的母親,當初大可要更多聘金,其它一概不管,但婚前毛母為難他的諸多問題,錢只是其一。「其實除了聘金,你母親曾經用很多問題刺探我,她認為我太年輕,不能讓你幸福,只是我一直沒說出來。」
她很驚訝。「你幹麼不告訴我?」
「要是跟你講,以你的個性,一定會去跟你媽吵。我們還沒結婚,就因為我讓你和母親失和,這是一個女婿應該做的嗎?倒不如我忍下來,用行動證明,現在你想她還會對我提出那些質疑嗎?」
毛秀忻訝然無語,不由得重新審視他。最初認識他時,他一味做爛好人,曾幾何時,他慢慢改變,保留她最欣賞的寬厚心胸,但更有原則,不輕易妥協。他的心態比她柔軟,處理事情更彈性,能顧全大局,最教她心折的是,他為她受她母親的氣,卻從不曾對她母親不敬……他真有無窮魅力,在他們相識近十年後,依然讓她有怦然心動的感覺。
她目光閃動。「澤惟,我……」我想我重新愛上你了。她沒說出口,但心情激動,兩頰泛起醉人紅暈。
「嗯?」紀澤惟微笑,喜歡她美麗眼眸如此專注地望著他,令他血脈沸騰,慾望蠢動。
要說那三個字好不自在,她改口道:「你真的讓我很意外,我媽當時那麼過分,你竟然忍得住。」
「也還好,某人對我更凶,我都無所謂了——」
她挑眉。「你說誰?」聽來很可疑喔。
「我沒說是誰,」喝口茶,他悠悠道:「不過,有其母必有其女……」
她哈哈笑。「明明就在講我,好啦,我承認我很凶,以後會改進。」
「我也決定改進一件事。」他忽然神色嚴肅。「以後應酬,我不再喝酒了。不管誰勸酒,我都不喝,最多在家裡陪你小酌兩杯。」
她又驚又喜。「你怎麼突然悔改了?是因為看到我哥的『示範』嗎?」
紀澤惟點頭。「我發現喝醉真的很危險,會把秘密都說出來,被人聽光光。」
「你有什麼秘密?」她開玩笑。「難道你背著我搞外遇?」
「不,我的秘密是……」他歎口氣。「我的老婆對我冷感,對我沒興趣。」
毛秀忻哈哈大笑。「你很會記仇耶,我也就說過那麼一次而已。」
「一次打擊就夠了,我到現在還在難過。」
她哄他。「好啦,那是開玩笑嘛,你把它忘了,我對你沒那麼……反正不是那樣啦!」
「不然是怎樣?你對我不是沒興趣,所以是有性慾……」
「什麼性慾!」她捶紀澤惟一下。
他笑著閃避。「我口誤了,講太快。」
「最好是口誤!」可惡,他絕對是故意的,惹她想入非非,視線忍不住飄往他寬闊胸膛,結實的手臂與長腿蘊含力量,她記得被他擁抱的美好滋味。
紀澤惟慵懶地望著她,微笑的眼眸在誘惑她的薄弱意志。
他握住她的腳踝,沙啞道:「如果不是對我沒興趣,證明給我看。」
她裝矜持。「不行啦,我全身都是烤肉和木炭的味道,至少要洗個澡……」
「不必了,我們味道一樣。」他等得太久,一秒鐘都不願等,將想起身的她拉回,壓在身下,剛硬的身體急躁著,熨貼她的柔軟,意圖展開熱情襲擊。
「可是……」唇被他堵住,她的意志融化,身體誠實地滾燙,強壯的男性身軀急切需索她的慰藉,讓她驕傲,他毫不掩飾的慾望在她肌膚上激起酥麻電流,她熱情地回吻他。
他將她腰間衣物往上推,暴露光滑的腰身,愛撫她,製造絢爛的快感。他親吻她敏感耳垂,哄她在戰慄中配合他,解開他的褲頭……
然後,電話鈴聲響起。
紀澤惟當作沒聽見,忙著和妻子上衣的鈕扣奮戰。
「有電話……」毛秀忻掙扎,抬頭望向聲聲催的電話機。
「管他的。」再被打斷一次,他會鬱悶死。
她推他。「說不定有重要的事……」
他無奈,只得去接聽電話。「喂?我是……」他面色忽然凝重。「情況怎麼樣……他的家人呢?只有他太太?好,曹大嬸過去了嗎?給他吃藥了……好,我去就好,不必找我哥了。」
他放下話筒。「有客人心臟病發作,是個來度假的老先生,身邊只有他太太,曹大嬸處理過了,情況暫時穩定,我過去看看,送他去醫院。」曹大嬸曾是護士,農場遊客身體不適,都由她先做處理。
「嗯,你去吧。」她起身,攏好散亂秀髮。他是老闆,緊急狀況非出面不可,不過最近的醫院開車要一個小時,今晚是注定泡湯了。
他痛苦地抹了抹臉,硬生生把幾秒鐘前的激情逐出腦海。「等我回來。」他傾身啄她一口,轉身往外走。
毛秀忻拉住他。「等等,你的……拉鏈……」她指著他褲頭。
他低頭一看,失笑,火速整理好衣物,又吻她一記,才下樓去。
毛秀忻整理好儀容,平復呼吸,過去隔壁房間看兩個孩子。
紀修瑞已經面帶困色,白唯茉對電視連連點頭。她帶兩個孩子上床去睡,又打電話跟白璦琳聊了片刻,讓她知道女兒一切安好,才進浴室沖澡。
洗好澡,她換上睡衣,還不想睡,也不想看電視,找了幾本書來看,卻無法定心,浮浮躁躁的一個字也讀不下去,身體裡有熱流在蠢動,在等待……
第6章(1)
她苦笑。原來慾望是傳染病,他感染了她,渴望親密纏綿。
她索性拋了書,趴在床上,凝視窗外。月娘笑臉盈盈,每晚望見這窗子,看見什麼?一個老是孤枕入眠的男人吧?今晚,孤枕入眠的換成女人,這雙人床,好像注定單人睡。
當他獨自睡在這裡時,在想什麼?是不是像此刻的她,思念著另一個該睡在身畔的人?
她裹著毯子,靜靜品嚐許久不曾有的寂寞感,一個人睡雙人床,讓寂寞膨脹,沒有他的體溫和重量陪伴,好孤獨……
毛秀忻隔天醒來,枕畔依然是空的,沒有睡過的痕跡。
難道他整夜未歸?
她盥洗後下樓,廚房裡早就熱鬧不已。她走進去,就看見謝棋雅在做早餐,紀修瑞和白唯茉在討論哪種果醬好吃,她的丈夫面前攤著早報,微笑看兩個孩子嘰嘰喳喳。
謝棋雅先發現她。「秀忻姊,你起床啦!我昨天下山不在,今天早上回來聽說你來了,馬上自告奮勇來幫你做早餐,你看——當當!」她得意地展示一桌美味早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