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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季潔

  「我知道、我知道……」

  余夙廷任她軟綿綿的拳在他身上發洩心裡的不滿,直到她再也沒有力氣地軟倒在他身上,泣不成聲。

  任她哭著,他繼續搗住她頭上的傷口,也不管滲出的血,是否會弄髒他華貴的衣裳,只是神情嚴肅地對著僕役吩咐。

  「把丁老頭給我攆出『盡歡坊」,從今天起,不准他再踏進這裡一步!還有,請大夫過來,快!」

  不顧得僕役錯愕的神情,他抱著丁喜芸,大步往賭坊後院走。

  從未見過主子生這麼大的氣,僕役們迅速移動腳步,按照主子的吩咐辦事。

  耳邊充斥著他憤怒的聲嗓,她再也支持不住地靠在他溫暖寬闊的胸膛,莫名地,他身上的溫度讓她感到心安。

  雖然她知道,這分心安的感覺只是暫時的,但她好累、好暈,什麼都不想去想、什麼都不想管。

  這一刻,她已經沒力氣去拒絕——

  第4章(1)

  「不要……爹,不要拿走……」

  「爹……你幫幫女兒……別賭……」

  惡夢中,丁喜芸無意識地喊著、咽聲囈語著,悲傷的淚水止不住沿頰滑落。

  余夙廷看著榻上的女子,心裡充斥著憐惜與強烈的震撼。

  「沒事了!別哭了!」握住她隨著夢境激烈揮動的手,他低聲安撫著。

  在她昏睡前,他強灌了一碗藥汁才讓她睡下,卻沒想到她這一覺睡得極不安穩,惡夢連連。

  得到他的安撫,感覺那握著她的溫暖大手,她原先不安的心莫名地平靜下來,緊蹙的眉心舒緩了許多。

  看著她再度沉沉睡去,他伸手探了探她額上的溫度,稍鬆了一口氣。

  大夫說,她染了風寒,再加上額上的傷,身體更加虛弱,必須好好的休息,萬一留下病根,怕是從此壞了身體。

  靜靜瞅著她沉靜的睡容,余夙廷腦中浮現這些日子與她相處的點滴,不懂,為什麼有女子可以這麼的堅強,又這麼的柔弱。

  突然,一聲嚶嚀劃破書房裡過分靜謐的氛圍,她睜開眼,茫茫然的打量四周完全陌生的擺設。

  「你醒了?感覺好點沒?」

  視線茫然落在眼前的男子身上許久,她嚅著唇,迷迷糊糊看著他。「你又把我帶到哪兒了?」

  這男人隨心所欲過了頭,她根本無法理解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她蒼白虛弱的模樣,激起了他心裡的保護慾望,連語氣都不自覺放軟了許多。

  「你還記得發生什麼事了嗎?」

  她輕擰著眉想了好一會,才幽幽應了聲。「嗯。」

  想起在昏睡前她對他說過的話,一時之間,她竟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先前她的情緒被老爹撩撥到了極點,其實在這一陣子的相處下,她並沒有真的那麼恨他。

  幸好余夙廷沒將這件事擱在心頭,對她的態度除了少一些輕佻,和平時並無不同。

  「那就留在我這裡好好休息,萬事有我在,不用擔心。」訝於她會如此順從,讓他心情大好。

  「這裡是……」

  「我在坊裡的書房兼睡房。」

  聞言,她嚇得慌忙撐起身。「那、那我先走了!」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實在不妥當,與他共處一室,更是大大的不妥。

  「你的病還沒好,身上還有傷,想要上哪去?」她突然緊張的模樣,讓他大感不解。

  「有勞你費心,我回家休息就行了。」

  余夙廷這才明白,剛才她會那麼聽話,只是因為剛睡醒,思緒還茫茫然,一回過神,她就恢復原有的模樣了。

  「你給我躺下,哪裡都不許去!」

  他霸道的威喝讓她臉色更加蒼白,瘦弱的身子蜷縮在榻邊離他最遠的角落。

  見她滿臉驚懼,一副他會吃了她的模樣,他軟聲道:「拜託你好好善待自己行不行?都已經快去了半條命,還倔成這樣。」

  聽著他語氣裡流露的關切,丁喜芸霍然想起他先前說過的話。

  他讓她不用還那一百兩,要將抵據作廢,三個月的約定不算數……

  思及他說話時急切篤定的語氣,她心裡有說不出的苦澀。

  是不是因為他一直沒辦法得到她的身子,所以他才這麼努力的要討好她,騙她心甘情願成為他的女人?

  她兀自做了揣測,深吸了一口氣後,下定了決心。「我要回家。」

  「不准!」他當場僵冷了張俊臉,完全猜不透她的想法,只能努力克制著滿腔的怒火。

  她抿著蒼白的唇,哀怨地瞪著他。

  頓時,僵持不下的氣氛冷到了極點。

  受不了她盈盈含淚,彷彿受了多大委屈的可憐神情,余夙廷歎了口氣,她還病著,還是別跟她計較這麼多。

  「藥應該煎好了,我去拿,你再歇歇。」語落,他旋身離開書房。

  不敢置信他居然就這麼走了,她強忍著暈眩下榻,走到門邊探看了一會兒,確定四下無人後,不假思索地趕緊離開。

  他雖然喜歡逗她、欺負她,但他的心腸並不壞,只可惜她打從心底不信任他的劣根性。

  雖然接連這幾次,她實在很難不被他的體貼感動,但只要一回歸現實面,心裡對他稍稍改觀的想法就會在瞬間消聲匿跡。

  和他在一起太危險,她還是不要和他有太多牽扯,若是越欠越多,她真不知道要拿什麼還才好。

  心緒一定,她一踏出門,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夜涼如寒水,身上的薄衫擋不了寒意,她攏了攏身上的衣衫,快步離開。

  另一端,他端著藥,默默的看著她故技重施,又快又急地由他身邊逃開。

  他沒開口喚她,更沒阻止她,只是目送著她單薄得幾乎要隨風飄揚的身形,心不由得緊縮了一下。

  依她身體虛弱的狀況,他懷疑她是否可以撐得到家。

  他近乎賭氣的想著,或許該讓她嘗嘗苦頭,才會明白他對她有多麼包容。

  生平頭一次遇上這樣倔強的女子,他百思不得其解,完全猜不透她的心思,不懂她那小腦袋瓜裡,究竟裝著多少異於一般姑娘的想法。

  想著她,一陣莫名失意的情緒掠過心頭,余夙廷不由得苦笑,不知道她到底還能拒絕他幾次?

  詭異的是,他居然還樂在其中?

  翌日,丁喜芸拖著病體,一大早就出門了。

  昨夜回到家後她才發現,老爹只拿走少部分的銀子,被她藏在更隱密處的銀子,還妥當留在原來的地方。

  這讓她心裡的傷心沖淡了幾分,她提振起精神告訴自己,往後得更加努力賺錢才行。

  豈料,當她抱著好心情正準備出門時,竟見余夙廷的身影突然出現。

  她心虛地想,他一定是為了她昨夜二度偷跑的事,一大早就追上門來興師問罪。

  眼見著他一步步逼近,她嚇得不知該躲哪兒好。

  余夙廷老遠便瞧見她慌張失措的身影,他知道,她定是看見他找上門,嚇得亂了方寸。

  他的腳步一定,甚至感覺到丁喜芸背對著他的身子也跟著一僵。

  她這反應一如他所預期,頓時,余夙廷真想問問她,她究竟是怎麼看他?是恨多一點還是討厭多一些?

  在他暗思忖之際,她搶先一步說:「我的身子已經好很多了,有勞歡爺關心。」

  「是嗎?恢復得這麼快?」他挑眉,實在很難相信才經過一夜,她居然就康復了。

  「我身體好。」她尷尬笑了兩聲,說這話的語氣心虛到了極點。

  他不戳破她的謊言,而是將一串藥包交給她。

  「一日三帖,記得按時煎來喝,大夫說,你得把身子養得更壯,身體才會更好;還有額上的傷也得小心……」意識到自己碎念了起來,他尷尬打住話。

  怔怔地接過那一串藥包,丁喜芸小心翼翼地問:「歡爺這麼早來,是為了送藥給我?」

  心隱隱波動著,她弄不清那微妙的情緒是什麼,但卻清楚感受到,心裡因為他的舉動,泛過的那一絲暖意。

  他咧嘴一笑,晃了晃另一手提著的食盒。「還有,順道約你用早膳。」

  「約我用早膳?」看著他異於平時的言行舉止,她被他給弄得糊裡糊塗。

  「一個人吃很悶。」拉著她在屋前石階坐下,他掀開食盒細數著。「這裡有大肉包、豆沙包、糖心蓮子糕、百香餅……你喜歡吃什麼?」

  一個人吃很悶?

  她壓根不信他的說詞,難掩疑惑、不安的眼神定定瞅著他。

  發現她的目光,他壞壞的笑了。「怎麼?怕我在包子裡下迷藥,好帶你進屋為所欲為嗎?」

  若依她的想法來揣測,她絕對會這麼看他。

  被他這麼一說,丁喜芸反倒認為他應該沒這麼無聊,會一大早費心走這一趟,只為進屋……想起那曖昧的字眼,她悄悄赧紅了臉。

  在她思潮起起伏伏間,他突然又開口問。「發什麼愣?難不成真以為我下了迷藥?」

  「我沒這麼想。」她晃了晃頭,連忙拉回心緒,秀氣地屈膝在他身旁坐下。

  他一頓,朝她一笑。「難得,我還以為你一大早就準備傷我的心。」

  她又是一愣,粉臉染暈,眸光掠過卻不經意發現,他今日似乎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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