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爺,求你別為難我了,這種市場不適合你這樣身份高貴的人久留,請你快點離開,好不好?」
「我——」余夙廷挑眉打住話,她那麼有趣、那麼可愛,他怎麼捨得就這麼離開。
他隨意揀了荷包細看才發覺,她的荷包比起一般更漂亮細緻,無論繡樣、配色皆屬上選。
「這些都是你做的?」
不知他心裡打著什麼主意,她小心翼翼應了聲。「嗯。」
「做一個要花多久時間?」
「不一定,得看荷包的花色樣式。」她忙著將荷包擺在墨色錦緞上,回答得漫不經心。
「怎麼賣?」
「十文錢到三十文錢都有。」
「十文錢到三十文錢?」余夙廷高揚的聲音顯得錯愕,不敢相信她的荷包繡件居然這麼廉價。
他想過,丁喜芸用三個月的時間絕對沒辦法還他一百兩,卻沒深入思考,她是用怎樣的方式在賺錢。
依她一天掙著個幾十文錢的速度,就算不吃不喝做個幾年,也還不完她爹欠下的一百兩。
被他突然大叫嚇了一跳,她責怪地嗔了他一眼。「歡爺,你到底想怎樣?」
「你不覺得當我的女人輕鬆多了嗎?」他咕噥了句。
她依然一臉堅決。「就算輕鬆又怎樣?我有一技之長,能夠靠自己養活一家大小,這樣的日子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余夙廷聽她無畏無懼、充滿勇氣的一番話,心裡不由得對她是又氣惱又佩服。
惱的是從沒有女人像她這麼不識抬舉,平時只要他一開口,哪個姑娘不是樂得眉開眼笑,巴不得一輩子留在他身邊。
但他也佩服她能說出不需要倚靠他,這樣有骨氣的話。
頓時,他臉色一沉,為了顧及自尊,不得不撂下狠話。
「好!本爺就看三個月後,你還能不能這麼有骨氣!」
第3章(1)
自從那一次余夙廷在她的小攤前「狀似」忿然離去後,丁喜芸以為再也不會見到他了,沒想到出乎她意料之外,他竟天天找她報到。
余夙廷出現時臉色總是不太好,同她聊的不外乎是一些重複的話,要她別當天下最傻的女人,拒絕他的大發慈悲的「嗯賜」,而她依舊堅持自力更生。
他們的意見總是不合,有時他甚至翻臉甩袖離開。
但,隔天丁喜芸又會見到他再度出現。
日復一日,她已經弄不清余夙廷究竟是太無聊,還是擔心她跟老爹一樣,賴賬不還銀子,所以非得天天來監督她?
這一日,天氣陰陰的,灰濛濛的天空有著將下雨的前兆。
她一如往常出門擺攤,就算天候不佳,大街上依然人來人往,熱絡如昔。
讓她感到不習慣的是,在余夙廷原本該出現的時辰,卻不見他的身影。
先前,她瞧他杵在攤子邊瞧得心煩,今兒個沒見著他,反而沒法靜下心來,胸口充塞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焦躁。
他為何沒來?
染了風寒?
抑或是賭坊又被知縣老爺封了?
還是遇上什麼事了?
一個個揣測冒出心頭,她本該落得輕鬆,沒想到整個心思反而懸掛在他身上,得不到片刻安寧。
突然,天下起雨,灰濛濛的天空,紛落細如牛毛的雨絲,她匆匆回過神,怕雨越下越大,連忙取出油布遮住攤子。
她只擔心荷包被淋濕,卻讓濛濛細雨弄得自己一身狼狽,吸了水的單薄衣衫濕漉漉地貼著她嬌小的身軀。
在她兀自忙碌時,遠遠的,撐著把油傘的頒長身形快步朝她走來。
「你到底在做什麼?」乍見她憔悴慌忙的身影,余夙廷忍不住厲聲走了過去。
丁喜芸側眸循著聲音來源,眼底映入他嚴厲的神情,心猛地一促。
「歡爺?」
「我問你在做什麼?」
看著她無視自己被雨淋得一身濕,反而忙著顧那幾個不值錢的荷包,他心裡有一把莫名火直竄而上。
頭一次見到他眼神裡帶著怒意,她愣了好一會兒,才囁囁嚅嚅的回答。「下雨了,我在等雨停……」
他當然知道下雨了,原以為她今天會收難休息,沒想到她僅是蓋上油布「等雨停」?!
她為了賺錢做到如此地步,讓他心裡那把無名火燃得更熾。
她的堅定與不服輸的性子,彰顯出只懂得玩樂的他,像個不知人間疾苦的紈褲子弟。
余夙廷一把拽著她的纖臂,怒聲道:「跟我走。」
「你帶我上哪去?我的攤子怎麼辦?等等,你、你不能……」她突然被拉著走,視線慌張地落在她的荷包上頭。
「不要管那些東西了!」將她納入傘下,余夙廷強勢的帶著她離開,過分貼近的距離讓他再次發現,她的身子有多麼單薄纖瘦。
她唇色蒼白,身子微微發著寒顛,透過她濕透的衣衫,可以感覺到她的身子有多冰冷。
「可是,那些全都是銀子啊!」她難以置信地瞥了他一眼。
那些荷包,全是她熬夜一針一線做出來的,就這麼擺著,若讓人拿走她的心血不全白費了。
「我全買下!」
感覺他莫名的怒氣,她心不甘情不願地挪著腳步,不知自己是哪裡惹到他了。
靜默不過半刻,她近乎賭氣地開口。「十五兩,謝謝。」
其實那些荷包算來最多值十兩,但因為他霸道且莫名其妙的行為,丁喜芸昧著良心多收了五兩。
「十五兩?」淡瞥了她抿著唇的固執臉兒,他冷嗤了聲。「真不知道你硬逞什麼性子!非得這麼折騰自己。」
聽他又要舊事重提,她連忙轉移話題。「你到底帶我上哪?」
雨越下越大,將兩人打得衣衫盡濕,余夙廷見手中的油傘起不了半點作用,索性把傘給丟了。
驚見他反常的舉止,她又是一臉錯愕。
「這樣我們都會淋濕啊!」
「有什麼分別嗎?傘這麼小,兩個人撐還是濕透,不是嗎?」
「可是——」瞪大了眼兒,丁喜芸難掩驚訝,他這般率性的舉止,實在讓她難以理解。
不理會她詫異的模樣,他垂眸瞥了她一眼。「用跑的吧!」
她尚不及反應,他的大手改握住她的手,拉著她跨大腳步,真跑了起來。
不是吧?
見他加快了腳步,她無力低吟了聲。
昨兒個為了多繡個荷包,她熬了夜,人已經不怎麼舒服了,這會兒急雨打在臉上,她睜不開眼,也沒力氣跑。
察覺她跟不上他的腳步,余夙廷微擰眉,倏地頓住腳步打橫將她抱起。
突然被攔腰抱起,她嚇得花容失色。「快點放開我!你到底要做什麼?」
余夙廷瞧她誇張的反應,實在忍不住又逗了逗她。「我要扒光你。」
「扒、扒光……」不知是冷得打哆嗦,還是被他嚇得語無倫次,她氣急敗壞地掄起粉拳朝他身上招呼。「你放開我、放開我!」
懷裡的人兒掙扎得厲害,他卻老神在在的附在她耳邊輕語。「乖乖的閉上嘴,否則別怪我用吻封住你的嘴。」
她的身子猛地一僵,不敢相信他在這種狀況下,還能出口威脅、輕薄她。
威脅奏效,余夙廷滿意地揚唇淡笑。
這下他明白,該使出哪一招來對付懷裡倔強的姑娘了!
被他抱著,丁喜芸隱約感覺到人們投來的好奇目光,為此,她尷尬地將臉兒埋在他胸前,不敢抬起頭。
丁喜芸埋在他的懷裡,感覺到他頸上的脈動與氣息,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安心與疑惑。
她輕擰著眉恍恍惚惚想著,同樣淋著雨,為什麼他的身體還能這麼暖和?
他的體溫將她緩緩包圍,暖到讓她忍不住偎近,想藉由那溫度取暖。
她細微的動作讓他咧嘴一笑,嘴裡卻依然忍不住揶揄著她。「怎麼?知道我的好,捨不得離開了?」
當他戲謔的笑嗓透出胸膛撞入耳膜,她如夢初醒地抬起頭來。
「誰捨不得了,你別胡說!」她驚惶地辯解,卻發現他不知在何時,抱著她進入一間客房,心中又是一驚。「這、這是哪裡?」
「客棧。」
不似他輕鬆自若的神態,她驚恐得小臉發白。「客棧?!你帶我來客棧做什麼?」
「咱們淋了一身濕,不找個地方泡泡熱水換身乾爽,怎麼成?」垂眸打量著她驚慌失措的可愛神情,他嘴角的弧度揚得更高了。
她意識到兩人共處一室,怔了怔,瞬即回過神。「不用了,請歡爺放下我,我要回家。」
瞧她過度緊張的反應,余夙廷真是哭笑不得。「你真是個奇怪的姑娘。」
「你才奇怪!沒事拉著人家淋雨,淋濕了才進客棧泡熱水換身乾爽,我看你根本是圖謀不軌!」她生氣地回瞪了他一眼,雙眼卻定在他淋了雨的臉上,怔怔恍了神。
雨水沾濕了他的發,潤澤了他俊逸的五官,讓他看起來有些瀟灑不羈。
當一滴水珠沿著他的挺鼻滴落她的頰時,她的身子猛地一顫,被那滴似乎沾染著他的氣味、他的溫度的水珠給震得心怦怦狂跳。
誤將她那一顫當成禁不住冷意的哆嗦,他蹙起濃眉。
「你很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