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喜歡看報紙。」邢笠恆坦白的承認。
「那你會很不想聽到我接下來要告訴你的事。」
傑克把布托夫人在返回巴基斯坦的第一天就遭到炸彈暗殺未遂的事,還有東方A揚言現身露面,去巴基斯坦「指導」警政署長的情報,全都一五一十的告訴邢笠恆。
邢笠恆越往下聽,一顆心也跟著墜入谷底,他的臉上雖然戴著人皮面具,但是他的表情完全沒有失真,只見他的神情從不可思議,換成了百思不解。
「東方A現身?有沒有搞錯?」當傑克說完之後,邢笠恆只問了這麼一個簡單的問題。
「沒有搞錯。」傑克也同樣有著匪夷所思的表情。
邢笠恆非常明白這背後所代表的正負面意義。巴基斯坦與印度毗鄰,雖然位於亞洲和中東交迭的區域,但是仍然屬於南亞的邊緣,而身為亞洲地區「防恐特煞」組織的首腦,東方A當然有責任出來維護和平秩序,打擊存在於亞洲境內的恐怖分子。
但是,不管東方A的「防恐特煞」組織是否有足夠的喝阻力量,讓巴基斯坦的好戰分子打消刺殺布托夫人的念頭,東方A選擇在這敏感的時刻現身根本不是明智之舉,甚至可說是一件愚昧的蠢行。
因為如此一來,讓所有巴基斯坦好戰分子都知道,東方A即將和穆沙拉夫政府的警政署長進行會談,這無疑是給恐怖分子一個可以一箭雙鵰、一石二鳥的大好機會。
布托夫人返回巴基斯坦,打的是「和平整頓」的旗幟,而東方A代表的是一支維護亞洲和平的正義力量,若是這兩個人同時被恐怖分子暗殺成功,布托夫人之死,將造成巴基斯坦國內的混亂,而東方A之死,則將讓亞洲地區損失一盞正義火炬,「防恐特煞」組織也因而群龍無首,讓恐怖分子有機可乘。
更令人百思不解的是,東方A在情報網裡放了話之後,竟然對英國的MI6三緘其口,暫時避不聯繫。
東方A到底在玩什麼莫測高深的把戲?
「你要我採取任何行動嗎?」邢笠恆很乾脆地問。
然而,傑克卻一臉無奈的搖了搖頭。
「你是東方A的『防恐特煞』,我們MI6沒有權力直接指派你任何任務。」傑.克語重心長的道:「你只能等,等東方A給MI6回復。至於我嘛,MI6派我去巴基斯坦一趟,畢竟布托夫人曾經流亡英國,受到英國政府的政治庇護。我這一去還不知道得待多久,我雖然百般不願,還是不得不聽命行事。我看你在倫敦順利把『鴻棋』股票掛牌上市之後,就暫時回你那個鬼才知道的秘密基地吧!只要你每天向MI6回報……」
送走傑克之後,邢笠恆隨即陷入沉思。
在中東地區臥底半年之後,他本來就想好好休息一段時日,現在又因為袁儷娸的緣故,他原本靜如止水的心弦,現在已像被胡亂彈奏出變奏曲。
在等著東方A現身的這段日子,邢笠恆打算就把它當作是療傷。
他現在才知道,「情傷」可以讓他如此心痛,而且後作力特別強烈。
匈牙利 布達佩斯
邢笠恆一路從倫敦搭乘「歐洲之星」穿越英法之間的海底隧道,又從巴黎馬不停蹄的直奔匈牙利的布達佩斯,十六個小時的車程,心事重重的他發現他根本無法將袁儷娸的影像從腦海中抹去。
從來不曾墜入情網的邢笠恆,也無從得知情傷究竟需要多少時間才能痊癒。他的復元的能力又有多強?如果他從此一蹶不振,從今以後的歲月裡,是不是每天都對袁儷娸念念不忘呢?
愛的力量究竟有多大?
因為邢笠恆在這趟回布達佩斯的路上有些心不在焉,失去了昔日的警戒謹慎,沒有多餘的心思注意自己是否處在一個危險逐漸逼近的情況中,因為,兩年來他第一次失去了「心防」,他的心已經被袁儷娸攻陷、佔據,讓他心神不寧,魂不守舍。
於是,雖然已經換了一張新的人皮面具,邢笠恆並沒有注意到他的週遭是否有可疑的人物,是否有一張似曾相識的臉,是否有人正在跟蹤他。
韓國的頂尖間諜閔晏生,一路從倫敦跟蹤邢笠恆到布達佩斯。隔了一段短距離,以陌生的人群作為掩護,他跟著邢笠恆在尼烏加提火車站下了車,然後又跟著邢笠恆搭上地下鐵列車,最後在「歌劇院站」一起下車。
任憑邢笠恆如何用人皮面具千變萬化,閔晏生也能以一雙間諜的鷹眼,把他從一群陌生人中認出來。
他看過邢笠恆的真面目,記得邢笠恆的聲音,甚至知道邢笠恆的腦袋裡在想些什麼,畢竟他曾經和邢笠恆一起被關在敘利亞的一座地窖裡三個月。
在那三個月裡,他們一起遭受皮肉酷刑,一起被連夜盤問,一起吃著監牢裡有蛆的食物,然後兩個人變成了肝膽相照、惺惺相惜的患難之交。
他和邢笠恆有著英雄惜英雄的豪情氣概,也曾經淚眼相對,窩在充滿跳蚤的污穢惡臭破毯子底下互道心事;他甚至驚訝的發現,兩人竟然有著類似的富家子弟背景,同是憑著一腔熱血加入了間諜的行列,從事情報工作。
但是,在道盡了心中所有的秘密之後,閔晏生才知道,這一切都是預先設計好的圈套,邢笠恆正是把他綁架又關進地牢裡的主謀者。
接著,一名代號叫作B的MI6幹員,以閔晏生的臉做了個模子,之後邢笠恆就開始戴著他的臉假扮他,而當他渾身是傷的被丟在荒郊野外的一條公路旁時,老天爺並沒有讓他死。
韓國情報局早就懷疑他是不是個雙重間諜,現在又因為邢笠恆假扮成他在中東從事諜報工作的關係,從幾個中東小國裡都有風聲放出來,一個重金懸賞的人頭令已經針對著他。
即使閔晏生可以重返韓國,也只有被調查、羞辱的份兒,在他的直屬上級長官面前,他現在算是徹底的顏面盡失,榮譽掃地,身敗名裂。
他早已回不了家了,這一切都是因為邢笠恆!
閔晏生無法嚥下這口氣,他要報復,要把邢笠恆碎屍萬段才能一洩心頭之恨。
稍一分神,閔晏生發現邢笠恆的身影已然從眼前消失。他收斂一下心緒,聚精會神的在魚貫走向兩座出口樓梯的人群梭巡,然後他快步跑向其中一道出口,到地面上來。
閔晏生的眼前赫然矗立著匈牙利歌劇院,他一陣東張西望,但是並沒有找到邢笠恆的人影,他納悶著,一個人怎麼可能在短短幾分鐘內,像一名魔術師般消失在空氣中?
難道邢笠恆根本沒有到地面上來?
閔晏生一點也不心急,他的唇角甚至泛起一抹詭異、自信的微笑。
無論如何,邢笠恆是在「歌劇院站」走出地下鐵列車的,那表示他就在附近不遠處。
邢笠恆曾經用三個月的時間套出他心中所有的秘密,現在,他也打算不惜花三個月的時間,守株待兔的盯著這座地下鐵站,獵取邢笠恆的性命。
第7章(1)
巴基斯坦伊斯蘭瑪巴德
邢笠恆只在布達佩斯待了十天,因為東方A終於打破沉默跟MI6聯繫,留了一則訊息給他。
「立刻前往巴基斯坦首都和傑克會合,監視市區內的警政署大樓,在幾天內就會有新的發展,其他的事由我來處理。」東方A被MI6錄下來的電腦合成機械聲,透過越洋電話,傳進站在公共電話亭裡的邢笠恆耳朵裡。
現在,邢笠恆易容扮成一名戴著銀框眼鏡、外表斯文的巴基斯坦年輕人,正和傑克坐在伊斯蘭瑪巴德市警政署辦公大樓對面的一家茶館裡,一個喝著濃咖啡,另一個則捧著一杯中東熱茶。
「傑克,已經兩天了,我們究竟在等什麼?」邢笠恆的眼睛隔著沒有度數的眼鏡片,直直的盯著對街的動靜。
「如果東方A要我們在這裡等,自然有他的道理。」傑克很有耐心的輕說著。
這種磨人性子的工夫,他早就被訓練得爐火純青。
「我只是納悶究竟要等幾天?我倒是不怕行動開始的那一刻。」邢笠恆不輕不重的說著,心裡想著,這種巴基斯坦手磨咖啡豆調出來的咖啡,一點也不合他的口味,他倒寧願在歌劇院的密室裡花一個小時戴上一副面具,只為了去布達佩斯的「詩人廣場」喝一杯香醇的卡布奇諾。
「有動靜了!」傑克突然說道,但是他臉上除了那一貫似笑非笑的嘲諷表情,似乎沒有興奮的意味。
邢笠恆看向對街警政署的門口,兩部黑色的賓士七人座休旅車剛停了下來。
「你是指那兩部休旅車?」邢笠恆半信半疑的問道。
「在巴基斯坦的街頭,你看過幾部這麼高級的車?」傑克半瞇起眼睛反問他。
傑克的判斷沒有錯,一群穿黑色西裝的人正神色匆忙的下車,看起來像是一群保鏢簇擁保護著中間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