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夫妻間說什麼謝?」
她輕唔了一聲,拉過他的胳膊,涼潤小手握住他的大掌,親密的偎著他。
雖然喝了伏王妃與御醫開的藥方讓她的身體溫暖許多,她還是改不了這偎貼著他的習慣。
兩人又走了片刻,靳韜突然開口,「謐兒,等晚冬我帶你回天朝一趟吧!」
慕容謐詫異的抬起頭,望向他。「回……天朝?」
「你嫁來這麼久,必定想念家人,那時候差不多是中土的年節,你可以和家人團聚吃飯,我也打算入宮拜見天朝皇帝,親自謝賜良妻之恩。」
他是在不經意間聽妹妹們說到,天朝年節是家家戶戶團圓的日子,為了確認,他可是暗地裡找來福祿壽雙喜祥六個丫鬟問過,才作了這個決定。
眼底因為他的話而氤氳霧氣,她從沒想過還能有回天朝,踏上中土的機會。
「你……真的願意陪我回天朝?」
毫不意外的看著她感動的神情,他語帶調侃的說:「不知道能不能再去瞧瞧飛飛和壯壯,看它們是不是在御花園裡的那棵老樹上傳宗接代了。」
慕容謐卻是露出疑惑的神情。「飛飛和壯壯是誰?」
他聳了聳肩,俊臉含笑,還帶著寵溺。「那年你救了一隻小雛鳥,說小雛鳥叫飛飛,它還有個哥哥叫壯壯,想起來了嗎?」
粉嫩的臉蛋浮上淡淡的紅暈,她點了點頭。
那年她才六歲,雖然隱隱約約記得發生過什麼事,但很多細節真的都是靠他提醒才想起來。
每每聊及往事,她也暗暗慶幸,夫君已經知曉她異於常人的天賦,否則若被他以嫌惡、怪異的眼神看待,她會難以承受吧!
靳韜看著她臉上赧然的紅暈,伸出指頭,輕輕撫過她熱燙的粉頰。「你有語言方面的天賦,我思索過,若憑藉著你這天賦,咱們是不是擇日遠訪各國?一來親訪各國,維護各國盟誼,二來能帶你遠遊,你可願意?」
自從鳳朝國事件後,他意外得知慕容謐語言上的天賦,就想過帶她到處遊歷,巡訪各國,體驗各國的風土民情。
「韜哥……」這完全是慕容謐未曾想過的生活。
他沒好氣的看著妻子,歎口氣,「唉!別對著為夫的露出像是要哭出來的表情,只管告訴我,你可願意?」
他輕輕捏她的手,微醺的溫潤笑顏將他深邃眼底的滿滿濃情綴映得眸光如泓,分外醉人。
她的一顆心卜通卜通的狂跳著,彷彿擱在炭火上的小鍋,盛滿他的濃情蜜意,滾沸著幸福滋味。
有他相伴,她怎麼會不願意?
「韜哥有這份心意,謐兒歡喜都來不及了,怎麼會不願意?」
「那好,我會再找時機與父王提這件事。」
他滿意的微笑,幽黑深邃的眼眸水亮亮的,襯得他清俊的輪廓愈發迷人。
慕容謐瞧得癡了,竟沒意識到他正拉著她往石崖邊走去,待腳邊的礁石刺痛了腳底板,她才回過神來,不解的問:「你拉著我上哪兒?不回房嗎?」
「今天月色不錯,咱們晚些再進房裡吧!」靳韜一直走到最高處才定下腳步,抱著她,找了塊圓潤平坦的礁石,坐了下來。
清朗月亮高掛在墨藍色的蒼穹裡,如脂清輝灑在平靜的海面上,閃閃奕奕,彷彿鍍上了一層碎銀,美不勝收。
「真的很美……」她才發出驚艷歎息,下一瞬見便被他身上的披風裹得緊緊的,擁在他的懷裡。
屬於他的氣息與溫暖將她完全籠罩,她下意識的更加縮進他的懷裡,雙手抱著他,心想,這樣熟悉的懷抱堅實溫暖,是她一輩子的歸宿啊!
靳韜垂眸,看著她才剛被他摟進懷裡,如玉般的蒼白小臉便因為身子變暖而透著一點紅暈,模樣嬌艷,更惹他憐疼。
他俯身,親吻她的嫩頰,愛戀的摩挲著她臉上細膩的肌膚,過了許久才低聲說道:「倦了就睡。」
「嗯。」
海風不斷吹送,拂亂了彼此的長髮,飄揚的髮絲再也分不清是誰的,甜甜蜜蜜的纏結在一塊。
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歡娛在今夕,燕婉及良時……
慕容謐心想,她會好好把握與靳韜共處的美好時光,牢牢記住與他共賞過的良辰美景,直到合上眼那一刻。
不知道妻子起伏的思緒,靳韜靜靜的擁著她,吹著海風,感激上蒼把他心心唸唸的女子送到他身邊,他深覺此生已圓滿,再無所求。
尾聲
夜深沉,寂靜的夜晚因為空氣裡揮之不去的藥味而更顯凝重。
華麗艙房的床榻上躺著一個面色蒼白如雪的女子,她的呼吸輕淺得牽動不了胸口的起伏,將靳韜的心緊緊拽住,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十多年相濡以沬的歲月,早已將兩人緊緊的拴結在一起了。
但此刻,他可以感覺自己就要失去她了……
彷彿感覺得到坐在榻邊的夫君平靜臉容下暗藏的滔天巨浪,慕容謐緊緊的握住他的手。
「韜哥,不要為我難過,你已經盡力了,能為你生下兒子,讓你後半生有人可以陪伴,我也能去得安心了。」她氣若游絲的說。
她的身體在鳳朝國伏王妃的調理下愈來愈好,在花信年華那年還順利的為靳韜生了個兒子。
只是沒想到可能是因為懷孕生子讓她元氣大傷,她的身體每下愈況,這六年來,靳韜與伏王妃想盡方法、用盡珍貴藥材,還是無法留住她漸漸油盡燈枯的生命。
「不!我不許你就這樣拋下我,往後的日子沒有你,我的人生有什麼值得留戀?」他啞聲嘶吼,充滿血絲的眼裡已蓄滿淚水。
「別哭呀!閻王注定三更死,絕不留人到五更,你要為我們的兒子保重,他還那麼小就沒了娘,更不能少了爹的疼愛……」她的淚水跟著潰堤,雙手卻是再也無力撫上他的頰而垂墜。「答應我……韜哥……答應我,下輩子……」
再多的語言也敵不過生命的消逝,她未盡的話隨著微弱呼息的停止而止。
「謐兒……別走……別走……啊!」撕心裂肺的痛讓他發出有如困獸受傷的嘶吼,緊緊抱著她漸漸冰冷的身軀,似瘋又似癲的喃喃,「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謐兒,無論投胎轉世幾輩子,我一定會找到你,再與你相守!」
一縷芳魂,素衣黑髮站在靳韜的身旁,感受他的劇痛,再也克制不住的淚盈滿腮,張手撲抱住他痛不欲生的身影。
無奈陰陽相隔,她的手再也感受不到陽世之人的體溫和形體,慕容謐怔怔的望著穿透他的身體的雙手,瞬間明白她再也無法投入她所依戀的懷抱當中……
「譯官,時辰到了,別再留戀了。」不知何時,拘魂的官差已來到,帶著無限同情的目光看著她。
是的,她是地府譯官,在她的芳魂離體後,所有在地府的一切記憶全數回籠。她終於知道為何自己天生體質虛寒,更知道自個兒為何年至三十就香消玉殞。
這一切都是因為她是地府冥官時,為了一抹魂而入輪迴,卻天真的為自己定下短短三十年的陽壽。
若她早知道那抹魂就是靳韜,能與他相愛與相守是多麼的得之不易,她絕不會輕易的定下死期。
後悔莫及,卻也無力回天,她斷氣前,下輩子再續前緣的想望,永遠不可能有成真的一天了……
她悔恨至極,若早知道她跟靳韜是她強求來的情緣,她就不會許下下輩子的諾言,她知道他的個性,那終究還是害了他呀!
「譯官,回吧!閻王那還等著你回去覆命。」官差催促著。
慕容謐十分不捨,深深的看著深愛的男人,彷彿想將他的模樣牢牢記住,一眼千年,可悲的是,千年後也不會有他們共有的未來呀……
龍余國通史記載——
熙龍五十二年,龍余國三王妃身帶寒毒宿疾,鳳朝國靈藥未奏奇效,終體虛難愈,薨逝於周遊列國的使船上,時年三十。
三王子心痛難抑,在她死後未再續絃,沉鬱了好多年才重振精神,帶著愛妻的骨灰,以親善使之名到海上遊歷,繼續未完成的旅程。
龍余國在三王妃擅通譯和三王子周遊列國的功績下,為龍余國開創了前所未見的商貿盛世,為龍余國盛世增添一筆璀璨,被龍余國子民傳頌於後世。
最終審判——譯官篇
「可怒呀!可怒!」十殿閻王之一閻王爺橫眉豎目的暴吼出聲。
沒想到他的那群手下愛將竟趁著鬼門大開的日子,集體蹺班,休假不回!
這前所未有的事,讓他怒不可遏。
跪在底下的一眾小鬼被大老闆的怒氣嚇得發抖,顫聲求饒,「閻君息怒。」
閻王厲目瞥向掌管生死簿的新任判官,怒聲道:「還不快把這群擅離職守的傢伙給本王召回來。」
「啟稟閻君,這可能有難度……眾人已入輪迴道,再世為人,必須得等到百年後,壽終正寢,才能再回地府。」新任判官為難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