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現在心虛的模樣真的好可愛,害他忍不住想著,是不是不要再欺負她了?
見他一直盯著自己,慕容謐忍不住開口,「小虎子哥哥……」
小虎子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嫌惡的皺起眉頭,一臉嘲諷。「飛飛?你又給動物起名字了?」
心思單純無瑕的慕容謐忍不住糾正,「不是,飛飛是飛飛的娘取的名字,它還有哥哥叫壯壯,妹妹叫……」
小虎子看著她煞有介事的解釋的模樣,不耐煩的揮揮手。「算了、算了,我不想知道鳥的名字。」
慕容謐好失望的打住話,儼然忘了小虎子與她有「仇」,天真的又問:「小虎子哥哥,那你可以幫我把飛飛送回它的窩窩嗎?」
「不要!」
「可是飛飛的娘會擔心……」
「你找別人。」話雖這麼說,他卻沒有離開的打算。
「但這裡又沒有別人……」一再被拒絕,她急得一雙大眼像是要滾出淚水。
小虎子看著她好不可憐的模樣,兀自天人交戰了好一會兒,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抓過她手中的小雛鳥,咕噥了句,「你真是麻煩!」
慕容謐仰起頭,看著他快手快腳的爬上樹,將小雛鳥放回藏在濃蔭樹梢間的鳥窩後,開心的鼓掌叫好,「小虎子哥哥好棒!好棒!」
小虎子透過葉縫,瞧見她笑得像花一樣燦爛的臉,腦袋瓜子一片混亂,心軟軟熱熱的。
怎麼會有那麼可愛的小姑娘?
他怎麼會覺得一個會和動物說話的怪姑娘可愛呢?
深深的歎了口氣,他的頭頂突然傳來吱吱喳喳的叫聲,循聲望去,對上的是剛放回鳥窩的小雛鳥黑溜溜的眼睛。
沒來由的,他覺得小雛鳥似乎在取笑他,但……是嗎?
幾乎是一個念頭閃過,他本來想回嗆小雛鳥,卻赫然發現,自己這行為和慕容謐有什麼不一樣?
他沮喪的撫額歎氣,安慰自己,只要結束在天朝的學習,遠離慕容謐這個奇怪的小姑娘,回到自己的國家,他就會恢復正常了。
十二年後
三月,春暖花開的季節,海上的風已無冬日凜冽,鹹鹹的海風夾帶著盎然生機,清新而爽涼。
慕容謐倚在船艙邊,看著風平浪靜的海面,恍恍出了神。
幾個月前,龍余國王親自到天朝求親,求娶的對象不是金枝玉葉、皇室貴族,而是太傅之女慕容謐。
初聞婚訊,慕容家陷入前所未有的惶惑當中。
自從父親慕容昶之得急病去世後,慕容家便無當日在朝堂上的風光,雖然慕容昶之的長子慕容旭讀取功名,在朝廷謀得一官半職,但行事端正、循規蹈矩,並無太出色的表現。
這種藏著聯姻意味甚濃的親事,眾臣避之唯恐不及,因為誰都不想把女兒嫁到蠻邦異國。
偏偏這門親事因為皇帝極為重視與龍余國數十年的友好邦誼,多了不同的含意。
眾人皆明白,親事落到哪家,哪家人便成了維繫天朝與龍余國數十年友好邦誼的恩人。
為了娘親和哥哥,明白個中道理的慕容謐即便心裡百般不願,也只得領聖命出嫁龍余國的三王子。
第1章(2)
聽說幾個月前,連接天朝與龍余國的弁通海域有八腳海怪作怪,導致來往的船隻翻覆,死傷難計。
龍余國求助於天朝,兩國合議後,由龍余國武功和水性皆不凡的二王子靳雷、三王子靳韜率領聯合船隊,進入弁通海域除海怪,最後還是由兩位王子潛進海中與八腳怪海怪搏鬥,才除去此害。
這一戰,將靳韜與靳雷的威名推至巔峰,兩國邦交已久,情誼非比尋常,天朝的百姓對龍余國的王子並不陌生。
消息一傳入天朝,兩位王子更成為百姓想一睹英姿的英雄人物。
嫁給這樣一個英雄人物,不差哪!
於是在二十多天前,她便帶著大批的御賜嫁妝、六名陪嫁丫鬟、一班護衛、兩名保護她安全的將軍、一名譯臣和一名御醫,告別親人和自小生長的地方,坐上前往龍余國的遠航大船。
出海這幾天,天氣晴朗,海象平和,有著豐富航行經驗的船師說,他在船上大半生,還未遇過幾次這樣好的天氣。
眾人皆說,天朝與龍余國這門親事是天作之合,才會博此好兆頭。
這對從未坐過船遠行的慕容謐而言,確實是好事。
她少了暈船之苦,思維清晰的腦子被海上前所未見的眾多事物佔滿,沒啥心思去感受鄉愁與即將面臨的一切。
父親從她小時候便灌輸隨遇而安的觀念,影響她甚深,現在奉皇命出海和親,她也是抱著這樣的心態。
方纔她還和歇在船艙邊的海鳥說了好一會兒話,便聽到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一抹興奮的清脆嗓音響起。
「小姐,聽船師說,還有大約半個時辰的航程就到龍余國了,這會兒已經可以瞧見墨色大龍礁巖了,您要不要出去瞧瞧?」
皇帝賜給她六個陪嫁丫鬟——福、祿、壽、雙、喜、祥,眼前這個機靈活潑的便是年方十三歲的喜兒。
出嫁前,娘親跟她說了許多事。
除了夫妻相處之道外,不忘一再叮囑她要遵照慕容昶之的遺囑,要內斂、低調,不讓人知曉她的「天賦」。
娘親的告誡與爹親的遺囑,她謹記在心,但是……眼前有那麼多新鮮的事,耳邊迴盪著各種動物說話的聲音,她怎麼忍得住啊?
雖然這些年來她感覺自己的「天賦」與兒時有些不同,兒時她可以清楚的聽辨動物說出的話,覺得動物與人類的語言並無不同,但年紀愈長,愈難分辨出那些話,若不用十二萬分的精神與專注力,那些入耳的聲音與一般人聽到的聲音無異。
在船上,她百無聊賴,才能心無旁騖,趁著旁人沒注意之際,與身旁的動物交談。
聽喜兒這麼一說,慕容謐原本平靜的心湖悄悄的起了漣漪。
待半個時辰過後,她就要在龍余國落地生根了,此生是否能再回家鄉、有無再見到家人的機會,都不知道了。
往後真的想家時,只能透過海,遙思遠望……想到這點,她的胸口不由得湧起一股鬱悶與淡淡的惆悵。
沒發現主子的心思起伏,喜兒繼續說道:「嗯,船師說,航程比估算中快了五天呢!壽兒從伙房那兒備膳回來,說瞧見龍余國的墨色大龍礁巖了,那塊礁巖氣派非凡,還真像一尾海上巨龍盤踞其間呢!」
慕容謐在出嫁前讀過龍余國的通史,裡面詳盡的記載了龍余國的歷史、風土民情和國境內地理氣候等事。
書內寫到龍余國百姓居平地沿岸,王宮宮殿則建在墨色大龍礁巖上,高高在上,受萬民景仰。
墨色大龍礁巖被龍余國人民視為「聖石」,是龍余國的象徵。
行經海上的船隻,天氣好時,才能透過浪濤遠眺,看到了大龍礁巖就代表航程會平安順利,會有好運勢的傳說。
聽著喜兒在耳邊滔滔不絕的說著,慕容謐的心蠢蠢欲動,也覺得自己應該走出船艙瞧瞧。
畢竟將來再難有機會以這種方式看到墨色大龍礁巖,瞧一瞧,興許會為她自己帶來好運勢也不一定。
心思一定,她拋開惆悵,站起身,淡淡的說:「那就出去瞧瞧吧!」
眼看主子就這麼走了出去,喜兒在她的身後喊道:「小姐,等等奴婢,讓奴婢幫您梳發、換衫啊!」
主子上船後,為求輕便,沒綰髮,任由一頭青絲披散在肩後,身上穿著也是極為素簡的衫裙,那過分素雅隨興的裝扮,實在不像背負著天朝使命出海和親的新娘啊!
聽著喜兒在身後嚷嚷,慕容謐不以為意的淡淡說道:「就是出去瞧瞧,不用這麼勞師動眾。」
從小就被家人告誡不能在外人的面前透露自己語言上的天賦,久而久之,長期的壓抑,養成了她不太愛與外人接觸、喜歡寧靜的個性。
在私底下偷偷的跟動物交談,成了她唯一的樂趣。
自從允嫁後,身份自然不同,束縛隨之而來,所幸她要去的國家不似中土,毋需受禮教約束,否則她早就被這身份壓得喘不過氣。
主子都這麼說了,喜兒沒法強迫,只能加快腳步跟上。
來到甲板上,帶著鹹味的海風迎面撲來,慕容謐覺得胸口的悶窒少了些。
她壓住隨風飛散的長髮,隨即感覺機靈的喜兒立在她身後,取出了繡有金邊福紋的紅色錦帶,為她束住髮絲。
這舉動倒是合了她的心意,她輕聲道謝,然後挪移腳步走到船弦邊,雙眼直視著龍余國的墨色大龍礁巖。
驀地,兩隻海鳥在離她一臂之遙的船緣處歇下,興奮的說著龍余國港口的魚有多麼新鮮美味之類的話。
慕容謐不禁有些好奇,在動物的眼裡,龍余國是怎樣的一個海國?
雖然看過龍余國的通史,但俗話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動物的耳語更能讓她探得龍余國的真實情形,不管是好是壞,可以先有個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