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都發生在一秒之間。
「發生了什麼事?」她驀然脫口道,語氣中摻雜了一點驚慌與不知所措。
「不知道。」他回答,然後上前一步,伸手按下電梯的緊急呼救按鈕,與樓管聯絡。「有人在嗎?」他揚聲問道。
「是。」對講機那頭傳來聲響。
「請問電梯為什麼突然停止不動,發生了什麼事?」他問。
「先生,你在故障的那台電梯裡嗎?裡頭總共有幾個人?」
「兩個,除了我之外,還有一位小姐。發生了什麼事?」他沉聲問,確定應該不是停電造成的,因為電梯裡的燈並未熄滅。
「真正的原因我們正在調查中,請兩位放輕鬆,不要緊張。」
「真是說的比唱的好聽,你要不要來被困困看,懸在半空中,誰知道會不會往下掉?」
易小憐遏制不住的朝對講機那頭的人怒聲吼道,因為他說話的語氣竟然帶著笑意,好像是在說今天天氣真好,很適合到郊外踏踏青、散散步的感覺,半點緊張感都沒有,真的很讓人惱火。
「真的很對不起,我們正在努力盡快處理當中,請兩位稍等。」大概感受到她的不滿與憤怒了,對方迅速說道,之後便沒了聲音。
「怎麼會有這種人呀?」她大聲罵道。
賀子覺沉默著沒有應聲,感覺她的個性好像還挺直挺沖的。
「對不起,你一定是被我連累的。」她忽然轉頭對他說道。
他看著她,聽她主動往下解釋。
「這一定是為了懲罰我遲到,才會發生的意外,否則在這麼一大棟商辦大樓,而且還有六部電梯在運作,為什麼偏偏就我們坐的這一部發生故障呢?」易小憐眉頭緊蹙的說,「你一定是被我連累的,對不起。」
她認認真真的朝他鞠了一個躬,讓賀子覺想繼續沉默不語的將她當成路人甲都不行。
「也許正好相反,是我連累妳,所以妳用不著向我道歉。」他以平淡的口吻開口。
「不可能,因為我這兩天很背,衰神一直跟著我,所以你絕對是被我連累的。」她搖頭晃腦的說。
「怎麼個背法?」賀子覺在發現自己說了什麼之前,話已說出口。
「昨天心血來潮跑去買了一千塊的彩券全槓龜也就算了,回家才發現錢包不見了,不知道是掉了還是被扒了,到警察局備案時,又被突如其來的大雨淋成落湯雞,你說背不背?
「這還沒完呢,回到家之後,我媽媽又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硬拉著我疲勞轟炸到半夜十二點多,害我整晚作惡夢,醒來之後又發現自己睡過頭要遲到了,結果趕到公司坐進電梯裡又發生現在這種事,你說我背不背?是不是被衰神纏上了?」
她侃侃而談的對他說道,態度自然、熟稔得就像兩人是認識許久的朋友,而不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重點是,說的還全是自己的模事。怎會有這樣的女人啊?賀子覺歎為觀止的忖度著。
「總之,我肯定你是被我連累的,因為這兩天我真的很背。」她作結論。
「什麼樣的惡夢?」他問她。反正閒著也是閒著,電梯裡只有兩個人,不說話也很奇怪。他在心裡告訴自己。
「被一個全身油膩膩的大胖子睥睨的嫌棄。」
「啊?」出乎意料的答案,令他呆愣了一下。
「你知道那種千人所指、百口莫辯,還被可怕的長髮妖怪追趕是什麼感覺嗎?不管你怎麼拚命的跑,四周總有不同的妖怪冒出來對你張牙舞爪,在你跑得筋疲力盡,終於被妖怪抓到,拖向他們崇拜、諂媚的山大王面前,爭先恐後的邀功,好像這樣就能多分到你身上的一塊肉似的。那真的是一場好可怕的惡夢!」
所以她剛才所說全身油膩膩的大胖子到底在哪裡?賀子覺眉頭輕蹙,無言的忖度。
「重點來了!」她繼續說。
原來還有重點。他面無表情。
「高高在上的山大王突然出聲說:『閉嘴。』群妖臣服,雙眼還變成粉紅色的心心狀。」
所以重點在哪兒?他忍住眼角的抽搐。
「我雖然累得要死又怕得要命,還是想看清楚那個害我落得如此下場的罪魁禍首。我抬頭看上去,只見一個肥得要死、噁心得要命的大胖子癱在最上頭的位子,用著高不可攀、居高臨下的眼神睥睨的看著我,鼻孔朝天,嫌惡的對我說:『憑妳也配?』然後我就被嚇醒了,真的好恐怖!」
「噗!哈哈……」噴笑聲來自電梯對講機上的擴音器。
電梯內的兩個人都沒有笑,一個是因為心有餘悸,另一個則是完全笑不出來。
不是因為她的轉述不夠傳神,或夢的內容太難笑,而是剛好熟知部份內情的賀子覺突然明白那個全身油膩膩的大胖子,影射的人正是他。
所以她跟他說這些,到底是因為知道他的身份,想吸引他的注意?還是她真的不知道他就是那個當總裁的賀家老大?
全身油膩膩的大胖子……
難道傳言中,賀家老大是個大胖子嗎?
他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頭。
「喂,這位先生,很高興娛樂了你,請問電梯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恢復正常?」她對著對講機那頭的人沒好氣的問。
那頭的笑聲立刻停止,改以正經嚴肅的聲音回答,「抱歉,請兩位再等一下。」
「真是的,我到底為什麼會這麼倒霉呀?週末休息的時候,我一定要去行天宮拜拜,去去穢氣。」她一臉發誓狀的喃喃自語著。
這個女人……
賀子覺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她,只能說終於把她的長相和那天老二在咖啡簡餐店遇見,轉述給他聽的那個女人兜了起來,不再覺得她們可能是兩個人。
有著白晢清麗、秀致優雅的面容,卻有著大剌剌又有些迷糊的個性,但在工作上卻又表現得可圈可點、精明能幹,這樣的女人,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他目不轉睛的視線讓她有此一問,然後轉頭看向電梯後方的鏡面,認真的打量著自己的臉,左看、右看。
「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呀!」她說。「還是我牙齒上有菜屑?」她突發奇想道,然後就這麼不計形象的咧著嘴照鏡子,檢查牙齒。
賀子覺一整個目瞪口呆加無言以對。
這個女人到底是在作戲,還是神經真的這麼大條呀?不管認不認得他,一個未婚女子在一個年輕男子面前,好歹都該保留一點形象吧?更別提他還是一個大帥哥。
這女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如果她的目的只是為了讓他對她留下深刻的印象,他無法否認她成功了。
「沒有菜屑呀!所以你到底在看什麼?」她驀然轉過身來,面對著他問。
「我好像沒見過妳。」他選了一個安全的答案回答她。
「我也沒見過你呀。」她咧嘴道,「不過這棟大樓裡的公司這麼多,人這麼多,也不可能每個人都見過啦!重點是我才到這邊上班三個月而已。」說著,她朝他伸出手來自我介紹道:「你好,我叫易小憐,在聯隼集團上班。」
「Jekyll。妳好。」他與她握手,沒報出自己的中文姓名。賀姓太敏感了。
第2章(2)
易小憐笑了笑,並不在意他簡略的自我介紹。
「你在這邊工作多久了?」她問他。
「六年。」
「哇!那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她以一臉期待的表情看著他,讓他不由得好奇她想問的是什麼問題。
抵不過好奇,他對她點了點頭。
「你有沒有看過我們公司的總裁,或者聽過什麼有關他的事?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對他的看法?」
她的問題令他遏制不住的怔愣了一下。
「他不是你們公司的總裁嗎?為什麼要問我對他的看法?妳應該問妳的同事吧?」他沉默了一下,看著她說,不知道她的腦袋裡到底在想些什麼,或是計劃什麼?
她真的不知道他就是她口中的總裁嗎?這個疑問又再次浮現他腦中。
「我想過,但是他們的答案肯定不客觀,我需要客觀一點的答案。」
「妳怎麼知道我的答案會客觀?」
「至少你不是聯隼的員工,而且也不是女人呀,光這兩點應該就滿客觀的。」她無厘頭的回答讓賀子覺無言以對。
「妳自己身為聯隼的一份子,對於你們總裁又有什麼看法?我可不可以先聽聽妳的想法?」他看著她問道。
「我沒看過他,所以沒什麼看法,至於想法……」她瞄了一眼對講機的方向,然後嚴防隔牆有耳似的傾向他,壓低聲說:「老實說,我覺得他真的很討人厭!」
賀子覺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有何反應了。
「聽說他已經三十五、六歲,年近四十了,卻還不結婚是想怎樣?」她繼續以壓低嗓音的方式對他道,「又不是娶不到老婆,他就這麼愛當單身公害、當黃金單身漢嗎?要不要乾脆貼上金泊讓自己更閃亮一點?真的是很討人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