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紙條上的地址,卓文熙面色一變。「你確定?」
她點點頭。「這是坤澤抄給我的,應該不會錯。」
「給我他的電話號碼。」他神色冷肅。
「好。」這個人是她在異鄉僅有的一盞明燈,他要什麼她都乖乖照給。
拿出手機,撥了電話號碼,幾秒鐘後,他臉色沉重的看著她。
「怎麼了?」
「你自己撥一通電話就知道發生什麼事。」用力的關上手機,他沉著臉等候。
杜雨暄忙不迭地拿出手機撥號,想問未婚夫是不是記錯飯店名字了,可幾秒鐘後,手機卻自她掌心滑落,她一臉呆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
對不起,該用戶目前停話中或無人使用,請查明號碼後再撥,謝謝……
「不,一定是我……打錯了……」斗大的淚珠蹦出,杜雨暄彎下身撿起手機,顫抖的想再重撥一次,手機卻被卓文熙搶走。
「不用打了,你被騙了還不知道」
「不,不可能,一定是哪裡弄錯了……我要打電話問坤澤……你把手機還給我……」
這傻女人!
卓文熙緊蹙眉頭,把手機還她。她要打就讓她打,讓她徹底死心也好。
一次又一次聽到「對不起,該用戶目前停話中……」的訊息,杜雨暄的淚水終於止不住狂落。
「會不會是坤澤手機掉了,或是換新手機……所以他……他……」
他戳破她的自我安慰。「那飯店呢?他根本沒訂房不是嗎?」
「可能是……是他記錯了……也可能是……嗚……我不知道……」
她把所有的財產全交給坤澤,一心想要和他共組一個美滿家庭,他卻騙了她
她不相信,不相信!
「杜雨暄,聽好,你被騙了。」實在看不下去了,他揚著手中那張抄紙條說:「這房子的主人,他的父母已經不在,也沒打算賣房子……」
「可是坤澤說……那是他朋友的房子——」她抽抽噎噎的還想辯解。
「我沒有陳坤澤這個朋友。」
愣望他,她哭得傷心不已,一時意會不過來他話中的意思。
見她落淚落得凶,卓文熙百般不忍,但為了讓她徹底死心和清醒,他不得不殘酷的告訴她事實。
「這是我在溫哥華房子的地址,我就是這間房子的主人,而且從來沒有打算賣掉這間房子。」
他在溫哥華的住處沒有任何人知道,他猜那傢伙可能是找到一些溫哥華房子的地址數據,再將號碼改過,就那麼剛好瞎拼到他住處的地址。
「你……你是房子的主人……你……」哽咽的說不出任何一句話,杜雨暄掩面痛哭,即使她再不願相信自己被騙,但事實已擺在眼前,讓她想逃避都逃避不了。
她什麼都沒有了,她的未來成了泡影,那個說要帶她遠走高飛的人,原來是個大騙子!
卓文熙心情沉重的看著她,此刻的情景讓他想起他們初相遇的畫面,只不過當初她是一臉陽光粲笑,而眼前的她,卻是淚如雨下。
他很想和當初一樣冷冷立在一旁不理會她,轉身就走,但他發現自己做不到,即使她把他忘了,他也無法將當年她對他的好拋到腦後。
「起來。」他拉著她。
「我被騙了……我的錢、我的未來全都沒了……嗚……」
「除非死了,要不,任何人都有未來。」脫口而出,黑眸僵縮了下。這句話,是當年她送給他的「雨暄名言」之一。
杜雨暄覺得這句話好耳熟,可是卻傷心得無法思考究竟在哪聽過。
「你要帶我去哪裡?」她被拉著走,完全沒反抗,下意識地認定這個男人是好人,而且在他身邊,有一股說不出的安全感。
也許是自己已經走到最糟的地步,什麼都沒有了,就算再被騙一次,也麻痺無知覺了吧……
「去我家。」他沉聲說。
就算要「報恩」,他大可將她丟在飯店,幫她付住宿費,甚至給她一筆足夠回台灣的費用,如此便算是「仁至義盡」。
可她傷心欲絕的模樣,令他不忍丟下她,決定帶她回他在溫哥華的家,等她情緒平穩之後再說。
他家?那個她原先要用一千萬買下的家……要,她要去看一看。
「先生,請告訴我,你的名字。」她邊擦眼淚邊問。就算她很放心跟他走,要去人家家裡「作客」,也得先知道主人的名字吧!
回頭,他冷沉沉地道:「我叫卓文熙。」
盯著她,他靜觀她的反應,未料她對這名字竟一點熟悉感都沒,只是露出一個很醜的笑,用濃濃的哭音說:「卓先生,謝謝你,你真是個好人。」
卓先生?卓文熙的心像是有一部份瞬間熄火了,讓他忽然覺得有點冷。
第一次,他很不喜歡當她口中的好人。
窗外的雨不停地下,宛若她臉上涓流的淚水。
離開陰冷的窗邊,卓文熙來到燃著熊熊柴火的壁爐前,溫哥華的冬天常是這種陰冷,他之所以選擇來溫哥華「度假」,主要就是想讓自己沉浸在這種寂寞的氣氛下,寫出感傷的歌曲。
未料,此行前來,天氣雖如他所料,可是他卻不寂寞了。
哭累的杜雨暄,已在客房裡睡著。
他不懂,她怎會把他忘得這麼徹底,連聽到他名字都無特別反應,她不該……不該這樣的。
可隨即他又冷冷一笑。這世上可沒有任何一條法律規定誰不該忘了誰,是他太癡、太傻,以為她也會和他一般將對方牢記在心頭。
手上的空白歌本,不知何時寫上了他的成名曲——「二十八度C的月光下」裡的一段歌詞。
你說二十八度C的月光適合談戀愛
二十八度C的月光下你的笑容最甜美
當年,他為她做的第一首歌,讓他一舉成名,在歌壇上成為炙手可熱的金牌詞曲創作家。
十六歲那年,她一聲不吭離開他,之後他癡等了四年,依舊沒有她的消息,所以在他二十歲生日那天,把這首歌寄給了唱片公司,將她留給他的「思念」拋出,代表他要將她遺忘,不再癡想。
但一年後,這首歌卻在歌壇掀起巨浪,將原本可能成為一片歌手、永遠退出歌壇的青井旭,強力推上歌壇偶像天王的寶座,而他「黑夜騎士」也因此聲名大噪。
這是他始料未及的,原本他以為獲錄用的這首歌可能只是某歌手CD中的「墊底歌」,他也不介意,因為把這首歌賣出的用意,只是不想再讓它屬於他的專屬收藏,他要拋掉它,拋棄對她的無限思念。
但隨著這首歌一炮而紅,他常去的幾家店一間間輪流放送,彷彿無時無刻都在逼他把出清的思念收回,於是,回收的思念在心間發酵,成了他日後譜出一首又一首略帶哀愁的情歌肥料。
這和他當初的用意背道而馳,但他無法控制,只能任憑心意隨著思念旋轉。
添加柴火,似乎聽見她的咳聲,卓文熙眉心蹙起,將自己房內的暖被取出拿至客房,幫她蓋上。
兩件暖被的溫度,讓杜雨暄睡得安穩多了,凝視她略帶疲憊的睡容,他的心仍舊揪緊著。
他不懂,喜愛夏日暖暖溫度的她,為何會選在冬天來溫哥華訂下終身大事?這陰冷凍人的天氣並不適合她,她不清楚嗎?抑或是,她愛她那個「未婚夫」勝過愛自己,所以寧願牽就?
是生氣,也是不想吵醒她,他倏地轉身離開客房,輕掩上門。
昨日種種又再度浮現,今晚,他無法靜下心來寫歌,放了CD,抒情的曲調悠揚流洩,闔眼,又想起往日她對他的好。
在她困難之際,他是應該出手相助,把她忘記他這一點氣拋到腦後,就當幫助一個……同鄉人吧。
一早,卓文熙是被哭聲給吵醒的。
「先生,你告訴我,我真的被騙了嗎?」看到他,杜雨暄哭得更大聲,因為他真實地站在她面前,那就代表昨日自己遇到的一切,不是在作夢。
「其它的事我沒有辦法回答你,但關於你要買這棟房子的事,是的,你的確被騙了。」
他的個性就是快刀斬亂麻,說安慰的話,只會害她躲進殼裡,不敢面對事實。
「我的一千萬……」她又哭了起來。
他眉一蹙。「一千萬?」
「我給坤澤一千萬,他說要幫我買下這間房子,當我們愛的小窩。」
「一千萬,你買不到這棟房子的。」這間豪宅雖不大,但房子主體加前後院,還有一間獨立車庫的格局,比起一般溫哥華的房子仍算大,當然也貴上幾倍。「就算要在溫哥華買一棟老房子,沒有準備一百萬加幣,也很難買得到。」
可杜雨暄才不管要多少加幣,她只在乎她的一千萬台幣,還有她掏心掏肺,最後竟然落得被騙的下場。
「嗚……坤澤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沮喪的坐在床上,她的腦袋一片空白,肚子也空空。「卓先生,請……請問,有早餐可以吃嗎?」突地她哭著問,一聲響亮的腹鳴與她的啜泣聲相互應合。